臨走,長官器重地拍拍許晚辰的背:“小夥子,以後想不想做我們這行?”
許晚辰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謝絕:“這次隻是碰巧。”
長官還想再說,艾萱卻在一旁插話:“他成績一直是我們學校年級第一。”
聽了這句,長官這才住了口,大手按住他的肩:“成吧,是金子到哪都能發光,叔叔看好你。”
抬腿正要走,卻又停住。
“對了,那個撈上來的小姑娘……之前是不是你女朋友?”長官忽然這麼問。
許寒不解地望著他。
許晚辰也不知他為何這麼問:“不是,怎麼了?”
寧雪喜歡許晚辰的事對這些人不算秘密,他們既然這段時間在調查寧雪的背景,發現兩人的這層關係也並不奇怪。
“啊,那就行,我就問問,”長官遲疑了一下,還是又問,“……那你們,有沒有發生過那種關係?”
許寒皺起眉。
雖然她知道許晚辰不可能和寧雪有過什麼,但聽彆人這麼懷疑他,還是心裡有些不爽。
艾萱也驚訝笑了:“怎麼可能?”
李木木連忙給長官解釋:“沒有沒有,他們兩個之間很單純的,不是您想的那樣。”
長官點了點頭。
警車在門外等他,紅藍相間的閃光照得淩晨的夜色奪目晃眼。
他已經走到了門口,但邁出門前還是又回頭看他們。
許寒心頭疑慮頓生——這欲語還休的架勢到底是要乾嘛?
而且,身為一個警局長官,為什麼覺得自己有義務關心幾個高中生這種隱私?
他到底想說什麼?!
下一刻,她便聽見長官開了口:“還是提醒一下,我們在那姑娘的血液裡檢測出一點東西。”
有了前麵的對話,這句是什麼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許寒大腦忽然空白了一瞬,問:“……查出什麼?”
長官沒繞彎子:“她是HIV病毒攜帶者。”
李木木吃驚地睜大眼睛:“寧雪得了艾滋?”
一時間,書店無人說話。
外麵的警車開始催長官回去。
長官沒再說多,扔下一句“有空提醒關係好的同學去查一下血”,便出門上了車。
警車在炫目燈光閃爍中漸行漸遠。
許晚辰一言不發地看著許寒——視線停在她左側臉頰的創可貼上。
許寒也意識到這一點,臉色一白,下意識摸了摸左臉:“……被她抓了一下,應該沒事吧。”
許晚辰拉住她的手:“百分百不會有事,你要是不放心,過段時間帶你去查血。”
艾萱聽得心驚,表情扭曲地問:“操,你臉上的傷是寧雪撓的?!”說罷抱緊雙臂,毫不掩飾露出一副防禦的姿勢。
李木木趕緊說:“艾萱,你彆嚇著她,抓一下沒事的,抓破也沒關係,不算血液接觸。”
他家裡人都在醫院工作,從小對這些事耳濡目染,說出來的話也自帶權威性。
許寒聽了,好受了一點。
她其實並不害怕,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感染,但這種事……就是讓人有些不安。
回想前些天被寧雪抓傷的那個雨夜,她臉上確實見了血,但寧雪手上又沒有傷口,怎麼也不可能將她感染。
而且,回來時許晚辰用碘伏棉簽給她消了那麼多次毒,多少也有些心理安慰。
許寒忽然愣住。
想到這件事,她不確定地看向許晚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後者見她猜到,不再隱瞞,點了點頭。
這件事,李木木和艾萱都不知情,他卻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這回事。
許寒眯起眼,一時百感交集,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第一反應是,難怪之前她誤以為許晚辰嫌棄寧雪。
原來給她消毒那麼多次,並不是覺得寧雪碰過的地方臟,而是一種下意識對她的保護措施。
第二反應是,寧雪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向他表白!
雖然並沒有歧視或貶低,但如果換作許寒,被一個表麵文靜乖巧其實做事這麼自私的人追求,心裡不知道會是什麼滋味。而許晚辰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反而像對待尋常同學一樣對她。大概是出於保護寧雪個人隱私的原因。
第三個想法是,這個人嘴可真嚴。
雖然知道他這麼做是對的,既然答應彆人保守秘密,那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要說,可以算是給寧雪留足了顏麵。所以,她並沒有因為他不告訴自己而心生不滿,相反,更加覺得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最後,許寒終於在心理層麵接受了這個事實,問:“所以寧雪最開始是怎麼感染的?是不是因為阿俊?”
其實並不需要許晚辰回答。
——這件事沒有彆的可能,源頭隻能是阿俊了。
艾萱和李木木也忽然反應過來。
“我的天,阿俊有艾滋病。”艾萱被惡心得不行,“我還以為他到處調戲民女隻是好色,原來他安的是這種心思!”
當然,也許就是由於他私生活太過混亂,才導致的感染。
許寒不斷回憶著和阿俊之前的接觸,確定不可能有傳染途徑,才放下心來。
許晚辰見她神情恍惚的樣子,以為她還在害怕,柔聲說:“你放心,抓傷不可能造成傳染。”
李木木也附和:“對對,完全不可能。三周後我帶你去抽血,我爸認識這方麵的人,可以檢查得快一點。”
許寒搖頭:“我沒擔心,隻是想到另一件事。”
許晚辰問:“想到什麼?”
“那天晚上寧雪臨走和我說,不要把她想得多麼軟弱,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報複賀豐。”許寒輕聲說,“所以,賀豐應該也……”
應該也被感染了。
艾萱幸災樂禍地打斷她:“那正好,他下半輩子都在牢裡了,給他緩刑也救不了他!”
許寒又繼續推理下去:“……那……王老師的前女友?”
李木木嚇得跳起來:“等等,這又是哪跟哪?”
去紅樓會所看到的事還沒告訴這兩人,許晚辰給他們講了前因後果。
這麼一想,如果王老師的前女友也被感染,萬一以後看到賀豐勢力倒了,就去找王老師複合……那可不太妙啊!
李木木嚇得趕緊掏出手機給王老師打電話。
他作為課代表,看樣子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這電話打得熟門熟路,典型的班主任小跟班作風。
許晚辰無奈地看著他,問:“你還記得現在幾點麼?”
李木木急忙看時間——才淩晨六點半。
熬了個通宵,他現在腦子也不太清醒,嚇得又想掛電話。
但是電話已經通了。
王老師也是好脾氣,看他這個時間點來電話,還以為他遇到什麼急事。
但李木木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憋了半天,吐出一句:“王、王老師……您可千萬彆和你那個前女友複合啊……”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王老師:“…………”
頭一次見這個嘮叨狂魔也有無言以對的時候。
許寒和艾萱笑作一團,在一旁無聲地嘲笑李木木。
李木木囧壞了,抓著手機解釋:“我……我意思是……她要是來找你複合可千萬彆答應……因為……”
“木木。”王老師嚴肅地打斷他,“你把老師想成什麼人了?”
李木木更尷尬了。
王老師接著說:“老師識人不清,是我的問題,但是,過則勿憚改,是不是?咱們上學期是不是剛講過?老師已經犯過一次錯了,不可能再在同一個坑裡栽跟頭,人非聖人,孰能無過?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李木木舉著手機點頭哈腰:“啊對對對,老師您說得對。”
三人皆在一旁笑他。
王老師說來勁兒了,怎麼都停不下來:“木木,都這麼久了,你怎麼這麼惦記這事兒啊?是不是給你留下不好印象了?抱歉哈,老師是真的不想給你造成不好的影響,但是呢,見賢思齊,見不賢則內自省也,是不是?這種事呢,你要換一個角度看問題……”吧啦吧啦掰扯半天,直到三人腿都站麻了,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許晚辰看不過去了,將李木木的電話拿過來,三言兩語便將他前女友可能感染病情的事說清楚,終於在王老師連聲感謝中掛了電話。
他長舒一口氣,將手機遞回去:“下次彆給他打電話了,改成發微信吧。”
李木木千恩萬謝拿回手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
艾萱和李木木熬了整夜,都困得腳步虛浮,很快便回家睡大覺去了。
許晚辰也一夜沒睡,先將所有事告知楓姐,然後一把摟過許寒:“晚上隻睡了三個小時,困不困?”
許寒本想搖頭,但搖到一半,直接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下說不困也不信了。
許晚辰微微一笑:“那上樓陪我補覺吧。”
許寒本以為他的意思是分彆回臥室睡一會兒,沒想到許晚辰直接把她帶進他自己的房間。
她扒著門框,並不進去:“……要不,我還是回我自己床上睡吧。”
“不想?”許晚辰問。
聲音很低,貼著她的耳朵,許寒頓時半個身子都酥了。
“沒有不想,”她否認,“但楓姐一會兒要來吧,她……看樓下沒人,肯定上來找,萬一見到咱倆睡一間屋……”
出了這麼大事,楓姐絕對要回來看看他們。
雖然許寒非常想和許晚辰擠一張床,但她現在還沒有向楓姐攤牌的心理準備。
許晚辰毫不在意:“她過來至少要中午了,我提前醒來叫你。”說完,手牽著她,輕輕將她向門裡帶:“好麼……”
實在是耐不住這個人撒嬌,許寒最後還是妥協了。
看得出許晚辰真的很困。昨晚和一般的熬夜不同,不僅要醒著,還要時刻吊著一根神經保持警惕,所以不是一般地消耗心神。
臨睡前,他眼睛留了道縫,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許寒問:“怎麼了?”
許晚辰沒有說話,向前湊過來了一些。
許寒卻伸手將他攔住。
許晚辰一愣:“怎麼?”
“要是想親,也等我查血之後再說……”許寒小聲說。
“不可能感染。”
“那也要以防萬一。”
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按照常理不會感染,卻總令她感到不安。
畢竟,她是被一個HIV攜帶者故意抓傷,難保寧雪不對她抱有什麼報複性想法。
萬一她當時手上有眼淚呢?
雖然許寒也覺得這麼揣測人家有些不好,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一想到她親口承認過試圖感染賀豐,她就更覺得彆扭。
如果查血之後萬事大吉,那才放心。
然而,正當她這麼想著,許晚辰卻直接吻了上來。
許寒嚇得睜大眼睛,想推開他,卻被摟得更緊。
半晌,才放開她。
“現在放心了麼?”許晚辰一瞬不瞬望著她。
許寒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根本不是這個邏輯啊。
剛才她就是為了他的健康考慮,才那樣躲閃,結果現在不僅直接親了,還來問她放不放心——更不放心了好麼?
許寒看了他半天,對此實在無話可說,遂背過去不理會。
許晚辰在她頸後蹭了蹭,帶著困意道:“睡吧……”
脖子被他蹭得很癢,許寒一時沒緩過神來,心裡卻忽然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