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俊,原名諸葛俊,自幼喪父,在蒼城土生土長活了21歲,作惡無數,為街坊鄰居所不齒。
他表麵最大愛好是調戲民女,實際最愛做的事是教訓小弟,一生短短二十餘載,收過眾多小弟,也打得許多小弟滿地找牙。
身為混混頭頭,阿俊最不願說與人知的弱點,就是怕鬼。
這也怪不得他,隻因他有一段曾在自家垃圾桶找到分屍父親的恐怖童年經曆。
可是好巧不巧,他自己也死在了垃圾桶裡。
早上,天還未亮,城南一位老大爺出門遛鳥,看見街邊的垃圾桶滲出血來,染紅了周圍土路。本以為是誰家殺了豬,沒處理乾淨,不料過去一看,裡麵竟然躺了個人!
這可把老大爺嚇了一跳,急忙報了警。
警車慢悠悠地出動了,周遭早被堵了個水泄不通,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將警車開到事發地。
警察下車一看,立馬認出了這人,淡然說:“哦豁,是阿俊啊。”
旁邊一位年輕民警口無遮攔,把所有人想說的話脫口而出:“阿俊終於死了,也不知是哪位英雄下的手。”
說完被長官當頭一個暴栗,訓誡道:“不準當眾瞎說大實話!”
許寒是在驢肉火燒鋪子上聽到這個消息的。
今天沒課,她一覺睡到上午10點,下樓吃早飯。
老板娘一邊做飯,一邊和客人大談特談:“場麵那叫一個血腥!滿臉是血,眼睛瞪得溜圓,我看了一眼就沒敢再看,像是要變成惡鬼吃人似的。希望他生前作惡也就算了,死後彆再找我們麻煩。”
許寒頓時沒了胃口,費力咽下口中的食物,將剩下的半個火燒丟入了垃圾桶。
許晚辰昨天信誓旦旦說有辦法解決,這辦法……不會就是殺人吧?
老板娘見了,怪責她:“小丫頭怎麼浪費糧食!”
許寒強忍想要嘔吐的欲望,回敬:“客人吃飯你在旁邊說這些,吃得下去就怪了。”
老板娘瞪了她一眼:“嬌氣。”
忽然,許寒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
許晚辰:【中午來書店吃飯?楓姐要做烤全羊。】
雖然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她卻一刻也不想再等,直奔書店而去。
昨晚許晚辰屋裡燈一直黑著,顯然一夜未歸,她怎麼想都覺得這事和他逃不開乾係。
一路上,許寒心都要揪起來,默默祈禱,許晚辰你可千萬不要衝動啊,要是被查出來,一輩子都被毀了。
雖然懷疑阿俊這事是他做的,許寒卻無法想象,像這樣溫和又理智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刀一刀將人砍成那個樣子。
阿俊雖招式一般,卻勝在力氣大。且不說許晚辰有沒有能力打過阿俊,即使有這本事,也犯不著殺了人之後還要千刀萬剮吧?畢竟他們二人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
所以她隱約覺得,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進了書店,隻有寥寥幾位客人在看書。
櫃台後沒有人,不知許晚辰在哪裡。現在是營業時間,按理說他不會離開太久,應該就在這附近。
許寒擅作主張,上二樓看了一眼,也不見人影。
她心裡空落落的,又下樓來,忽然看見一樓後方有個通往後院的小門。
小門平時不開,此時卻半掩著,門外隱隱傳來“咩咩”的羊叫聲。
想起中午要吃烤全羊的事,許寒邁進門。
果然,許晚辰就在後院。
然而眼前景象,令許寒直接僵在了原地。
隻見許晚辰持一柄尖刀,手起刀落,飛速結果了綿羊的性命。
——“撲哧”一聲,血濺當場。
許晚辰聽見腳步聲,回頭望來,臉頰上還殘留著一道迸濺的新鮮血漬,橫穿麵頰與鼻梁。
場麵十分血腥。
見到來的人是她,他皺了皺眉,拿刀的手下意識地一顫,急忙將刀丟開:“怎麼現在就來了?”
許寒感到一陣眩暈惡心,險些站不穩腳,伸手扶住門框。
她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剛剛那一瞬間,令她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許晚辰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怕,不及和她多言,先跑去一旁洗手洗臉。
直到將血跡都清洗乾淨,他才走來,輕輕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兩人之間,隔了兩米多的尷尬距離,許晚辰停在這個位置,沒有再往前走。
許寒定了定神,抬眼望他。
眼前還是這個溫柔又帥氣的少年,一雙清亮的眸子含著關心。
“周六沒事做,來幫幫忙。”她輕描淡寫道。
“你到書店裡坐著休息吧,”許晚辰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我這裡沒什麼需要幫忙,楓姐一會兒就來了。”
許寒對上他的視線,終於還是將憋了許久的話問出口:“你昨晚,去乾什麼了?”
許晚辰滯了片刻,眉頭鎖得更緊,言簡意賅地回答:“我去取羊,上了趟貨。這幾隻綿羊都是從內蒙剛運來的。”
大半夜去上貨,淩晨還沒回?
許寒正欲再問,楓姐恰巧趕到了。她從書店正門進了店,放下包直奔後院:“許寒怎麼這麼早就來啦,快去外麵歇著,君子遠庖廚,看這邊殺羊待會兒就沒胃口吃了。”
許寒心想,今天可能不會再有胃口了。但她還是乖乖離開,去書店裡找了本書看。
楓姐烤羊是一絕,很快,外酥裡嫩的烤全羊便上桌了。
三人在櫃台後拉了紗簾,開飯。
很顯然,楓姐早已知道阿俊遇害的消息,心情看起來放鬆了不少。但鑒於是吃飯時間,就沒提這事兒。
見許寒心事重重的樣子,楓姐關心問道:“今天不舒服嗎,這烤全羊還吃得慣?”
許寒儘力扯出一抹笑:“很好吃。”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狀態不好,現在更是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個字。
她本就不是喜歡迎合彆人說話的性格,今天心裡裝了這麼多事,實在裝不出開心的樣子,不由覺得對不起楓姐辛苦做這頓飯。
為了不辜負楓姐一番好意,許寒硬著頭皮啃了好幾口羊肉,吃得滿嘴流油,嘴都快要塞不下了。
“吃不下就彆硬吃了,”許晚辰放下筷子,淡淡道,“姐你先吃,我帶許寒出門走走。”
楓姐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外麵正刮著大風,天色陰沉,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許晚辰沒有說話,帶著她在街上胡亂瞎逛,等她自己先開口。
許寒卻並沒想要說話的意思。
走至一處無人的胡同,許晚辰停下,凝視她蒼白的臉色,問:“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因為聽說了阿俊的事?”
許寒沒有否認。
“他死了,這對我們不是好事麼,”許晚辰試著開玩笑緩解氣氛,“街坊鄰居都盼著他早點消失,蒼城就太平了。”
許寒沒心情說笑,嚴肅地看著他:“但這也太巧了。”
“嗯?”許晚辰的笑微微一滯。
“他昨天剛說要來找你們麻煩,今天一早就死了!”許寒裹緊衣服,覺得冷到骨子裡,渾身都在抑製不住地發顫。
許晚辰沉默片刻,才說:“你覺得……他是我殺的?”
這次,她沒有很快回應,而是一瞬不瞬盯了他許久,一字一頓地問:“許晚辰,你告訴我,是不是你?”
許晚辰略微睜大眼睛。
冷風呼嘯,風中是深秋蕭索肅殺的味道。
頭頂一顆巨大的楊樹隨風招搖,枯枝落葉打在臉上,裹挾著塵土飛揚,頓時迷了她的眼,一陣刺痛。
許寒被吹得眼眶微紅,揪住他肩膀的衣服,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絕望道:“說啊,你是不是殺了人?!”
“我沒有。”
許晚辰聲音平靜,看似淡定,卻仿佛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困擾了自己許久的情緒。
說完,他像是終於解脫一般冷靜下來,重複道,“我沒有殺人。”
簡單一句話,給許寒喂了定心丸。
雖然她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既然他說沒有殺人,那一定就是沒有。
一直緊繃著的弦忽然放鬆,許寒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走,想也不想,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許晚辰立在原地,神情怔然,輕輕用手撫摸她的後背。
半晌,他閉上眼睛,攬住她的腰,將她死死鎖在懷中。
許寒感覺到他輕蹭了蹭她的頭發,隨後埋首在她頸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溫暖的胸膛很快令她鎮定下來。
清醒後,許寒心跳忽然快了起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居然就這樣順其自然地抱住他了。
呼吸間都是許晚辰身上的氣息,帶著淡淡草木清香和男生獨有的味道,十分好聞。
少年的身板有些單薄,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甚至能清晰摸到輪廓。
許寒忽然覺得,自己方才實在太過矯情了。
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最該擔心的應該是許晚辰,最需要安慰的也是他,而不是自己一個置身事外的旁人。
她已經被保護得這麼好,有什麼臉麵去甩臉色質問人家。
思及此,許寒騰出一隻手,揉了揉許晚辰的頭發:“我相信你沒有殺人。”
許晚辰依舊抱著她,沒有說話。
許寒繼續不疾不徐地說:“但你也彆怪我多疑,這事太巧了,到底還是和你有關吧。”
沉默片刻,許晚辰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如果他昨晚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雖然這是早就知道事實,許寒還是聽得心驚。
她試著揣測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說:“你跟我說實話,我不會大驚小怪,也不會跟彆人講。阿俊這種人就是該死,換作是我,我也不想他活著。”
許晚辰猶豫了一下,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道出實情:“阿俊本想派人來害我們,卻被他自己的手下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