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煩躁地合上眼睛,明白了事件的緣由,她皺著眉頭問聞斐斐:“我說了這個名額是她的嗎?聞斐斐,文件上白紙黑字地寫著,優秀學生的評選標準是什麼?”
“來,你告訴我。”
“成績優異……”
“還有呢?”
“在校期間沒有發生重大過錯……”
她憤怒地拍桌:“去年你在宿舍用電煮鍋引起火災的事情忘記了?就算這個名額我不給她,你覺得輪得到你嗎?”
聞斐斐不說話了,低著頭默默流淚。
所以這個名額壓根就和聞斐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
夕陽灑入,地上印滿了橘調黃昏的影子。
許知秋抓著袖子還未離去,她抬頭望向揉著眉心的張瑾,聲音有些沙啞,“老師,我不要這個名額。”
張瑾歎了口氣,麵前女孩的眼睛紅紅的,“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生活上遇到困難就來找我,你隻要好好學習,等考上大學,一切就都好了。”
“謝謝老師。”
許知秋邁著沉重的步伐,再也藏不住的淚水顆顆滑落,她蹲在牆角,小小的身影縮成團,衣袖濡濕一片,她像張瑾一樣安慰自己,等考上了大學,一切就都好了。
擦乾眼淚,她又回到往日的模樣。
……
“許知秋是哪一個!”拎著精致手提包的女人不顧台上正在講課的老師,來勢洶洶,她精明的眼睛在教室裡掃視一圈,不滿地喝道,“來一趟張老師辦公室!”
同學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前排的瘦弱女孩身上,征得台上老師同意後,她推開椅子走了出去。
辦公室裡。
張瑾深感疲憊,家長趾高氣揚地將病例甩在桌上,話裡滿是指責,“張老師,我們把孩子送來學校是為了學習的可不是來挨打的,你看看,這孩子身上全是傷!”
也不管孩子同不同意,她掀起女孩背上的衣服,裸露出的皮膚上有一塊顯眼的淤青。
女孩尷尬地扯下衣服,躲在一旁。
正巧許知秋敲門,那女人才收回了手,她從上到下細細地將她打量一遍,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肯放過,眼神蔑視,嗤笑:“這樣的學生也能進一中?”
許知秋被她刺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冷靜自矜,不卑不亢地直視她。
“許知秋成績優異,是我們學校破格錄取的學生。”張瑾解釋。
女人聲音更大了,“成績好就能打人?”
她環起手臂,高傲地抬起下巴,“依我看啊,有些人光成績好,心不知道爛到哪個垃圾堆去了。”
女孩手指緊緊攥著,“是你女兒先動手的!”
藏在母親身後的蔣子悅慌亂地探出頭來,似乎想為自己辯解,卻被女人強勢地塞了回去。
“我女兒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她輕視地嗬道:“你是什麼人,那就不好說了。”
話裡話外,每個字都是瞧不起許知秋的意思。
張瑾緊緊捏著眉頭,明顯是對蠻橫不講理的女人感到無奈,她說:“咱們就事論事,彆把話題引到無關的方麵去。”
“行。”女人環起雙臂,“我也不說那麼多,把你家長喊過來。”
許知秋猛地抬頭,眼裡帶著恐慌,“不行!”
轉學到滬市,家裡人本就認為是多此一舉,如果再讓她們知道這件事,恐怕會連夜叫自己收拾東西回家。
“怎麼不行?”
“把你家長喊過來我們再好好談。”她手中的黑色小包往桌麵上重重一放,鏈條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然我就不走了。”
辦公室的門拉開了一個小口,門外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許多看熱鬨的學生。
“怎麼回事?”
“一班的轉學生打人,家長來了……”
他們的議論聲鏟除不儘,如果語言是把鋒利的刀,許知秋早已經萬劫不複。
她小獸一般無助的眼睛紅著,指甲深深嵌入肉裡,窗外是陽光明媚,但心中卻是暴雨不休。
“都圍在這乾什麼?”
圍堵的人群後麵出現一道獨特的身影,他分明跟在同伴身後,可眾人的眼光卻紛紛轉向他。
“沈鬱?你怎麼回來了?”
他舉起手中的箱子,指節修長,“回來拿東西。”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遍,“所以啊,就是聞斐斐和蔣子悅看她不爽,聯合起來整她。”
沈鬱聽得無聊,“許知秋是誰?”
“……”感情說了這麼久,他連主人公是誰都沒弄明白。
漫不經心的眼睛向裡看去,堅忍的背影落入他的眼中,劃過微怔的神色,她的身影與車站前的殘影融合。
原來是她。
辦公室裡女人強勢逼人的質問聲讓人喘不來氣,但女孩執拗地昂著頭,一點沒有退讓的意思。
“張老師,子悅爸爸可是和不少領導都認識,您也不想把事情鬨得太難看吧?”女人打壓張瑾。
利益牽連,矛頭轉變。
蔣子悅麵露尷尬,小心扯著母親的衣擺,後悔撒謊把事情誇大,“媽……”
許知秋緊咬著不放的弦撥動著,她並不希望自己的事情連累張瑾。
要不然就低頭吧,高傲的心墜入泥潭,酸脹難受。
她難受地低頭,話聲哽咽。
看著一向自持清高的好學生低頭,門外人樂得看熱鬨。
沈鬱兩隻手抱著箱子底部,白淨皮膚下藏著的青灰色血管微微隆起,他偏頭注視著。
一隻大掌穿過人群的喧囂抵在門上,他的腕間係著精致的機械表,金絲眼鏡戴在鼻梁上。
他叩響半開的門,辦公室裡僵持的氣氛瞬間破裂,幾人紛紛把目光轉向他,張瑾看見這張熟悉的麵孔,眉間的溝壑更深,“你來乾什麼?”
她用唇語輕聲說道。
這時的陸嘉衍麵上還帶著一些青澀,他看著囂張跋扈的女人,說道:“我是許知秋的家長。”
門外嘩然,同學們都對男人的來曆感到好奇。
女人怔住,遂回到平常的模樣,雙手叉腰,“你來的正好。”
陸嘉衍背手關上門,隔絕外界好奇、試探的目光,他將女孩拉到自己身後,做保護模樣。
他輕聲安撫:“彆怕。”
許知秋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心中忐忑不安。
麵前的身影拿起病例仔細閱讀,劃過一行字時,目光瞬地停了下來,陸嘉衍嘴邊銜著笑,“按照病例上的說法,這位同學可能沒有辦法安然坐在這兒了。”
張瑾疑問,探過頭看去,背部多處骨折……
她皺著眉望去,卻隻對上蔣子悅躲閃的眼神。
一切了然,不過是見許知秋沒有依靠好欺負罷了。
女人心虛地抽走那張薄薄的紙,嘴硬:“這能說明什麼?班裡那麼多眼睛都看見了,難道能證明她沒有動手打人嗎?”
蔣子悅瑟瑟地躲在母親身後,一句話都不說。
“班裡都是裝了攝像頭的,既然各方說辭不一,不如就讓監控定奪吧。”張瑾也不再慣著兩人,直截了當地說。
“老師對不起,我們隻是想和她開個玩笑......”蔣子悅終於害怕,害怕平日裡的那些小動作會被發現。
“查監控吧,張老師,我也不希望妹妹被白白汙蔑。”陸嘉衍挑起眉頭,不放過蔣子悅表情的精彩變化,由慌亂到蒼白,她慌張地抬頭,不斷地用目光乞求張瑾。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陸嘉衍取下眼鏡輕笑,“您怕什麼?我也隻是想開個玩笑。”
好不容易鬆了口氣,誰料陸嘉衍又若有所思般地說出一個名字,“蔣筠...和這位同學一個姓。”
女人大驚,手掌冒出冷汗,病曆單上簽名的醫生蔣均正是蔣子悅的姑姑,而現在正是醫院評選的重要時節,萬一病例作假的事情暴露,那她就惹上大麻煩了。
她拉起女兒的手,“悅悅!我們走!”
“和我妹妹道歉。”他攔在前麵,依舊不放過。
憋屈的不行,在母親的催促下,女孩才萬般不願得吐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看著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女孩在自己麵前低下頭顱,許知秋無奈又心酸,如果今天陸嘉衍沒有來,彎腰道歉的隻有她,也隻能是她。
蔣子悅低著頭衝出門外,卻沒想到自己慌亂的樣子被同班同學看了個遍,她蒙著頭,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學樓。
“悅悅!”女人踩著高跟鞋追在後麵。
張瑾踩著步子向前,“都圍在這乾什麼,不用上課嗎?”
“報告!老師沒來上不了課。”
“什麼課?”
“您的語文課。”
“...行了,回教室去,我馬上來。”她將學生趕回教室,餘光瞥見一抹頎長的身影,“沈鬱?你怎麼回來了。”
男孩抱著一箱子滿滿的書,手指末端的小痣若隱若現,他話說得好聽,“回來看望您。”
張瑾無奈搖頭,“好好準備比賽,彆在外麵惹事……”
“知道了。”他的語調拖得很長,臉上帶著明晃晃的笑意,胸有成竹的樣子。
她搖了搖頭,轉頭囑咐陸嘉衍,“你帶知秋出去散散心。”
安撫道:“我給你批假,整理好心情再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