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她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陳睿在電話中說的東西是送給她的,想到自己發出的那則短信,許知秋心中浮上尷尬的情緒,她乾巴巴地開口:“謝謝你。”

男人輕“哼”一聲,明顯是對她的答謝不太滿意。如果一句謝謝就能解決,那他挨過的罵算什麼。

“不打擾你們了,玩得愉快!”陳睿眨眨眼睛,一副“我懂”的樣子。

他側過身子向後揮手,“哥!再見!”

許知秋無語,沒好氣地在陳睿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走了。”

她重新發動車子,朝著導航的方向前進。

車內沒有人說話,是難得的和諧場景。

許知秋咳了一聲,氣勢漸漸的弱了,懷中的書像一塊燙手的山芋,她試探道:“我把錢轉給你吧。”

沈鬱抬眸,笑意不複存在,凜冽的眼神刺入她的心臟:“許知秋,你就這麼討厭我?”

討厭到不想欠他一分一毫。

他變臉很快,女人愣了一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顫動,並沒有說話。

導航“滴滴”響起:“還有200米到達目的地,請提醒乘客帶好隨身物品。”隨後車內響起一道充滿活力的語音:“如果您對我的服務滿意的話,請給我一個好評喲~”

“嗬。”他冷笑一聲,周身的溫度全然散去,“我會投訴你。”

窗外冷風呼嘯,窗內白霜凝凍。

後座的男人搶先下了車,風吹起無情的衣擺,路燈把他的影子拉長。

她緩慢地跟在身後,低頭苦笑,冷風刮在臉上,很疼。

……

這是一棟小彆墅,門前帶著被精心打理過的小花園,同學們在院子裡支起炭火架子,獨特的炭火香味和“滋啦滋啦”的烤肉香在寒冷的冬夜裡最能治愈人心。

見男人邁著長腿走近,有人熱情呼喚,“沈鬱,來吃燒烤。”

他卻置若罔聞,冷著臉穿過人群。

一群人麵麵相覷,“誰又惹他了?”

“不知道啊。”

“我去問問。”

“得了吧,看樣子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你活得不耐煩了?”

那人才訕訕住了嘴。

許知秋沉默,搬過小板凳坐在一旁,耳朵自動把有關於男人的信息全部屏蔽,他們穿串,烤肉分配的井然有序,沒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於是她抓過一把簽子,一支一支數著。

“給我點簽子。”

身旁忽然伸出一隻肉肉的手,許知秋沒有多想,將簽子遞了過去,女人側過頭來,這才發現身旁坐著的人是她,“謝...謝。”

“沒事。”低頭接著數簽子。

但女人似乎不想放過她,拿過濕巾仔細地將手擦乾淨,王瑤熱絡地貼著許知秋坐下,“我記得你考入西大了,怎麼沒有擺酒席?”

觸及往日傷心事,許知秋垂下長睫,側麵的落影像蝴蝶振翅的回響,她捂著手中發燙的紙杯,熱紅酒的氤氳香味化作白霧,“有一些事情耽誤了。”

“那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你成績這麼好,在哪都不會被埋沒的。”她又說。

杯中暖氣上升,帶了些苦澀的意味,許知秋並不正麵作答,她笑笑,看見女人無名指的戒指,“你呢?結婚了?”

王瑤眉尾彎彎,“是呀。”她的指腹觸上環形戒指,圓圓的眼間是幸福的暖意,她拿出手機,屏保是一家三口溫馨的合照,媽媽抱著軟乎乎的寶寶在前麵搞怪,爸爸小心地護在兩人身後,“給你看看我女兒!”

王瑤的相冊裡滿滿都是女兒可愛的身影,有剛出生時皺巴巴的小哭臉,在繈褓裡咿呀呀舉著玩具笑的軟萌表情,蹣跚學步,三口團聚這樣的照片更是數不勝數,看得人心裡暖暖的。

她由衷羨慕這樣平淡卻溫暖的生活,她在老家的房間強硬霸道地塞滿了弟弟的東西,破了洞的足球,過氣了的遊戲周邊,若是不說,恐怕根本不會有人認為這家人居然還有一個女兒。

“你結婚沒。”

許知秋舉起光溜溜的右手。

王瑤爽朗的笑,“單身好,自己賺錢自己花。”

可她隻是低著頭苦笑。

王瑤起身拿過一盤零食,“你先吃,我去拿點烤串來,你吃辣嗎?”

“吃。”

許知秋撚起盤子裡的魷魚絲,濃重嗆鼻的芥末味直衝鼻尖,“咳咳咳!”她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

等到嘴裡的味道散去,她睜開眼睛,卻冷不丁對上男人冰冷的眸子。

沈鬱脫去了大衣,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立領毛衣,柔軟的袖子堆疊在一起,露出肌肉線條勻稱的小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許知秋,後又淡淡移開視線,混入熱鬨之中。

許知秋尷尬地捂臉,怎麼每次出醜的時候,他都偏偏在場。

沉默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工號123,您於11月18日收到尾號為9117的客戶打賞8888.88元。”

她愕然,慌亂地點進軟件後台,卻發現在個人主頁出現了一則新評價:還行,沒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評價亮著五顆星星。

原來給差評的不是沈鬱……

她懊惱又羞愧地敲敲腦袋,朝人群中央望去,沈鬱麵無表情地拿起裝辣椒的調料盒,不要命地往烤串上撒,許知秋看著那串被辣椒淹沒的串,陷入了沉默。

“有烤好了的嗎?”王瑤端著盤子問。

沈鬱將手中的“辣椒”串統統放入盤中。

“……謝了。”

王瑤無奈,從彆的烤架上挑了些其他的串,朝著許知秋走去,她有些嫌棄的把這盤辣椒推遠,將另一盤正常的放在二人麵前,拍拍手掌,“吃吧。”

“好……”她穿過縫隙偷瞄,遠處男人的臉果然黑成了煤炭。

“我去洗手間。”許知秋起身。

“唔...好。”王瑤啃著雞翅,說話的聲音有些模糊。

彆墅的裝修風格帶著濃厚的個人色彩,一點不像出租營業的樣子,透亮的大鏡子前用琉璃台子點著小眾品牌的香薰,清新的柑橘味叫人心神愉快。

許知秋擦乾手上的水,露台上傳來幾道女聲,她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名字。

“許知秋怎麼會來?早知道她來我就不來了,晦氣。”

“班長喊得唄,當年就因為她成績好,在班上占了多少好處,張瑾事事都想著她。”

“欸,你們知道嗎,許知秋之前不是在care上班嗎,我朋友也在那。”披發女人壓低了聲音,貼近另外兩人,“她因為泄露公司機密被開除了。”

care是一家有名的醫療器械公司。

“什麼!”“真的假的?”

“噓!”她左右環視一圈,見沒人後才拿出手機,“笑死人了,這還有她被趕走的照片呢。”

藏在門後的許知秋咬牙,忍無可忍,出來就想給著幾人一個大耳巴子。

忽然又傳來一道帶著閃光燈的拍攝聲,“哢嚓。”

圍在一起的三人被閃了眼睛,抬起手來擋,手機卻不慎滑落在地,屏幕亮著,是女人抱著箱子離開的圖片,“我的手機!”

“誰啊,有病吧!”

男人被風吹得眯起眼睛,唇齒間咬著煙蒂,邁著長腿走了出來。

“沈鬱?”

長指輕點屏幕,翻轉對準幾人,一點不差地把剛才的對話錄了進去。

有人麵子薄,訕笑道:“我們隻是說著玩玩,鬱哥您就把視頻刪了吧。”

沈鬱沒說話,反倒把視頻音量調的更大,“這還有她被趕走的照片呢......”

有人頻頻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披發的女人心疼的撿起自己的手機,掙紮著,“我說的本來就是真話!”

他滅了煙,抬眸,“照片給我看看。”

她自信地將手機遞過去,“諾。”

誰知他看都不看,手指滑動,將這一串照片連帶最近刪除全部清空,“沒憑沒據的事情不要亂說。”他轉向女人,“否則,就叫造謠。”

女人不滿,“你不就是有幾個錢,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輕笑一聲,“你可以走了。”

“班長做的局,你讓我走就走,憑什麼?”

“斐斐,這是沈鬱的家……”有人低聲說道。

空氣安靜了一瞬,遠處隱隱聽見調笑聲。

也許是覺得丟臉,聞斐斐紅著臉提著包憤然離去。

“這是怎麼了?”班長見氣氛不對,匆匆趕來。

剩下兩人尷尬,隻能賠著笑,說道:“不好意思啊班長,我們下次再約。”

餘熱散去,許知秋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最後一個夏天。

也是這樣的場景,她剛從老家轉學到滬市,張瑾知道她獨自在外上學,難免對自己多些關照。

那時學校正在選舉“優秀學生”,聞斐斐的成績排在前麵,要是再努力一下,是有可能選上的,可偏偏許知秋來了。

她的成績好,在第一次月考中就躍上年紀前列,自然就把聞斐斐擠了下去,成績出來的那一天,聞斐斐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上午。

“彆哭了,聞斐斐,她一個小地方來的憑什麼把你的名額搶走!”

“我們去找老師,不能讓你受委屈了。”

聞斐斐哭著抬頭,兩隻眼睛腫成了核桃,她推開眾人徑直走向許知秋的位置,轟然一聲,她把女孩的書桌掀翻在地,黑筆劃破試卷,書頁散亂,橡皮掉在地上不見蹤跡。

班裡的目光全部鎖定在前排的女孩身上。

許知秋僵著身子,忍住心中的潮濕,邁開雙腿,將驚詫的同學們包圍住的桌子奮力一推,地上滿是狼藉。

“許知秋!”帶著哭腔的女聲急了,伸手過來推她。

教室中央的女孩背挺得筆直,她孑然一身,甩開那雙手,冷靜地喝道:“有病就去醫院,彆在教室裡撒潑打滾。”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聞斐斐的好姐妹們一個兩個圍了上來,將女孩處於混亂的中心,她們伸出手推搡,叫囂著為朋友出氣。

許知秋緊緊抓住校服衣角,指尖嵌入掌心,她隱忍地抬起通紅的眼睛,質問幾人:“我說錯了嗎?”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受委屈的總是自己?

“你錯就錯在不該轉來這裡!”女生用力推向許知秋瘦弱的肩頭,她踉蹌幾下,勉強穩住身子。

周圍布滿了看熱鬨的嬉笑聲,聲聲入耳,像是無數根密密麻麻的針往女孩的身上紮。

沒有人為她出頭。

許知秋咬牙,眼底泛出血一樣的紅,她像頭發了瘋的小牛,用最原始的方法守護自己。

“啊!!!”

“呃!”

女生被她撞倒在地,眼角疼得泛出淚花,她痛苦地捂住尾椎骨哀嚎。

“你們在乾嘛?!”

教室裡亂成一團,張瑾憤怒地把教案往地上甩,書頁翻飛。

“給我到辦公室來!”

……

“一個兩個像什麼樣子!”張瑾眉頭緊鎖,椅子腿在光滑的瓷板地麵上刻出刺耳的聲音。

聞斐斐和同伴蔣子悅站在一起,許知秋隔開兩人,獨自站在一旁。

兩人眼淚嘩啦,哭個不停,“張老師,你為什麼把優秀學生的名額給許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