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攪亂夏天 不許桃 4185 字 3個月前

2010年

淮城中心醫院。

秋日傍晚常有蕭瑟的風,落日氤氳著稀薄的雲,窗外的梧桐樹繁盛,落葉簌簌地往下落,又在地麵打了幾個輕快的卷。

幾片隨風飄進二樓骨科住院部未能關全窗的陽台上。

薛顏穿著睡衣一條腳打著石膏窩在病床,一邊啃芭樂一邊優哉遊哉地看牆上的電視。

今年暑假出了好多好看的劇,可惜薛顏正好初升高,被她媽陳雲威逼她爸用一張演唱會票利誘報了個暑假初升高班,都沒時間追劇。

誰知道高一剛開學沒多久,她就在樓梯上把腳扭了,當時還沒當一回事,蹦蹦跳跳了一下午,晚上她爸一看,帶去醫院照了個片,輕度骨裂。

現在好了,躺在床上大把的時間來看各電視台的暑假回播。

薛顏看得起勁。

病房門被敲了兩下。

她一嚇,手忙腳亂地拿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拿過一旁的單詞書擋住臉。

看了一秒。

反應過來。

不對啊。

隔壁病床早上出院了,這病房現在就住了她一個人,陳雲來才不會這麼禮貌敲門。

薛顏從書本裡探出臉。

窗外的光被枝椏分裂成一束一束漸變的薄霧,傅遲南在這堪比電影質感的光線下,穿著校服,拎著保溫杯和裝著水果的保鮮盒,一邊垂眸看手機一邊推門進來。

他抬眸。

兩相對視。

傅遲南停頓半秒。

“書拿反了。”

薛顏看到他就好像他鄉遇故人像見了娘家人,非常感動,“傅小狗,你怎麼來看我了,你不上晚自習了嗎?”

傅遲南無語,“周五啊,大姐。”

淮城一中每個月放月假,周末隻有周日下午放半天假。

但高一的時候,除了一二三班這三個理科頂尖直升班外,其餘班級走讀生周末也就是周五和周六晚上,不強製留校上晚自習。

薛顏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桌上擺了個日曆,她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數日子,盼周末,好晚上回去追劇追漫畫。

這不上學誰還記今天周幾。

傅遲南把餐桌支起來來,見她鹽水快吊完了,伸手嵌了下鈴,又去將床搖起,假笑:“您老什麼時候出院。”

“過兩天,然後在家躺著,暫時下不了床。”

雖然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一點骨裂 ,但傷筋動骨一百天,醫生說也要等一個月才能下床走動,也不能多走,不然日後恢複不好。

傅遲南樂了,“乾媽費儘心思讓你報初升高的班贏在起跑線上,現在贏不見得贏,得拄拐跑了。”

“可見我不是讀書的命,” 薛顏見他在揭保溫杯,瞬間兩眼放光湊過去,“傅爸爸又給我做什麼好吃的了?”

傅國滬和薛應秋,是一個巷子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兩家人從上上上輩起就關係很好。薛應秋雙親去世早,是傅家幫扶著才念完醫科大學。

他們兩家雖然一個在巷口一個在巷尾,但巷子彎彎繞繞的,兩家從上上輩時就從後院開了門,走近道串門不過幾分鐘。

薛顏的父母都是中心醫院的醫生,事業心重,平時很忙,她差不多就是被傅國滬養大的,叫聲傅爸爸不為過。

傅國滬做菜的手藝是小巷裡出了名的好,薛顏從小就愛吃他做的,住院期間,傅國滬每天都換著花樣給她做飯。

今晚傅遲南不上晚自習,傅國滬自然就指使他來送。

傅遲南敲了敲另一個保溫杯,“還有山藥排骨湯。”

交代完,他的任務完成了。

於是坐到一邊陪護椅上打遊戲。

薛顏下午吃了太多零食水果,吃了幾口就吃不太下了,她不自覺放慢了進食的速度,一邊看電視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傅遲南注意她沒什麼動靜,抬眼看她一眼,“吃不下了?吃不下彆吃了。”

薛顏被他這麼一說,莫名有一種勝負欲,瞧不起誰呢,瞪他,“誰說我吃不下了。”

“沒人說。”傅遲南起身,“我餓了,你還吃不?不吃我墊兩口。”

薛顏看他,“你還沒吃呢?”

“嗯,”他麵無表情,“我爸說怕你餓,先給你送,我回去再吃。”

這還就很像薛國滬說的話。

“那你把湯打開喝了吧,抽屜裡有乾淨勺子。”

傅遲南點頭,他拉了凳子過來,伸手從她手中接過拿過她的勺子,丟進她吃了一半的保溫杯裡,將蓋子擰了,收了起來,才慢悠悠坐下喝湯。

現在這個時候,各個電視台都在放新聞聯播。

薛顏無聊,“把你手機給我玩會。”

傅遲南的媽媽莫月是很有名的舞蹈家,現定居法國,當年生下傅遲南後,仍然想再追逐自己舞蹈夢。傅國滬也很支持她,但兩人長期異地,一年也見不到什麼麵,莫月後來事業越來越好,最終選擇出國發展,乾脆提了離婚。

但這麼多年了,兩人都沒有再組建家庭。

莫月很少回來,大概是心裡虧欠,所以時不時地就從國外給傅遲南打錢郵東西。

比如他手上這部今年剛出的蘋果手機。

薛顏自然是沒有的,她的媽媽雖然也不見得有什麼時間陪伴她,但是她就絲毫都不感到虧欠。

薛顏用了幾年的老翻蓋機,還因為半夜看小說被陳雲沒收了,這次住院才還給她。

傅遲南從兜裡掏給她。

薛顏接過,輸密碼000000

好在他密碼簡單,不然薛顏這腦子還記不住。

一進去。

就跳出激烈無比的植物大戰僵屍界麵。

是他剛剛玩到一半因為餓了過來喝湯關掉時的界麵。

已經到了遊戲後期。

一大波僵屍來襲。

屏幕上一層一層堆積滿了向日葵吐出的陽光。

種植的各種植物弓著脖子莽著勁突突突突地打僵屍。

眼花繚亂。

因為剛剛關了遊戲沒管,現在僵屍都已經把最外層種來防護的堅果給吃掉。

撐杆跳的僵屍都已經在瘋狂刨食她的寒冰射手了。

薛顏連忙買了個櫻桃炸彈把那一圈僵屍炸死。

把散落在地的陽光都一一撿起來。

她很快接手他的殘局緊張地玩了起來。

還在百忙之中動手把聲音按開了,覺得這樣更有氛圍感。

薛顏這人,平時佛係的要死,天塌下來她照常睡午覺。

偏偏玩遊戲玩個俄羅斯方塊貪吃蛇都能玩得臉紅耳赤。

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麼勁兒。

傅遲南因此有點防備她。

在她情緒激動的時候很有先見地按住了她蠢蠢欲動的傷腿。

“你彆亂動彈,彆給餐桌踢飛了。”

薛顏此時根本聽不進他說話,一臉悲愴,哀嚎:“哎呀,我損失了一輛小推車,我完了我要完了……”

她手忙腳亂地操作著,但沒什麼作用,對於要完這種結局,她隻有一種措施,就是再次在百忙之中抽空將聲音關閉。

以避免聽到僵屍入侵房子時發出的恐怖聲響。

結束遊戲。

薛顏看他。

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薛顏推卸責任,他早有預料。

——“就是你之前基礎沒打好,你看,輸了吧。”

——“閉嘴。”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兩人又同時看向門口。

病房門中間是透明的,傅遲南坐在床尾這個角度,能看到外麵站了一個男生,很高,同樣穿著一中的校服。

這人他認識,3班的班長薄盛。

兩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隔著病房門對視。

傅遲南緩慢挑眉。

薛顏躺在床上,看不到門口,甚至要人走進門,再走一兩步的距離才進入她視線範圍,她一邊退出遊戲登微博一邊抬眸說,“誰呀?進來嘛。”

進入薛顏視線範圍,她眼睛笑了下,“薄盛,你怎麼又來了。”

傅遲南剛收拾好餐桌,等會兒約了人打球,他拎著東西準備回去,這話落在他耳朵裡,他不自覺停下腳步。

又?

他倆還挺熟。

傅遲南咬牙。

剛他進來時表示得那麼感動,還以為她在這多無聊呢,敢情有人天天過來陪。

傅遲南率先和他打招呼,“哥們?”

哥們,你什麼毛病?

薄盛知道他們倆青梅竹馬,所以並沒有在這看到傅遲南而感到意外,他跟著他們班的男生喊他,“傅哥。”

薄盛將手上拎了甜點盒擺在床邊的桌子上,“昨天聽你說想吃楊記芋泥紫米涼糕,今天放學早,過去剛好買到最後一份。”

傅遲南:?

薛顏懵了下,顯得眼睛格外圓。

她眼睛很圓,薄薄的內雙眼皮,很漂亮,瞳仁黑又亮,像某種小動物,比如小貓,不太像人類的眼睛。

薄盛隱約記得她小時候,眼睛更大更圓,臉上肉嘟嘟的,不知是家裡沒人有時間給她紮頭發,還是她鬨騰將頭發鬨散了,總是披散著頭發,在醫院的家屬大院瘋跑。

但後來她就跟著家人搬了家,不再住在家屬院了。

“哎呀不用不用,你不用總是來看我,還買吃的,那個也不怪你,我自己跑太快,沒看路……”薛顏手機剛登上微博,她一邊說,一邊垂眸掃了眼超話,這一看也顧不得客氣,頓時火冒三丈,“傅遲南!!!我讓你給我超話簽到你都沒簽!!!!!!你每天就掙這種黑心錢!!你把我錢還我!!!我要殺了你!!!”

傅遲南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免得被她打死,反應很快她手中搶回自己手機,拍了下薄盛的肩膀示意他頂著,嘴上說著還你還你。

轉身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