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洗完熱水澡，白允年穿著睡裙出來擦乾頭發。

她本就性子沉靜，不善社交，滿打滿算高中裡也隻有薑知夏一個朋友。

她想了一整晚當年的事情，卻還是沒想通，為什麼薑知夏沒有選擇沈歸。

聽沈歸的語氣，他是在懷疑她根本沒送到知夏手上。

現在想起來，薑知夏當年大學一開學收拾完寢室就去懷清大學找了沈歸，結果一無所獲，跑去問了懷清大學的招生辦和教務處才得到了答案，沈歸一聲不吭地去了英國。

薑知夏大學生活的開端，是在落寞中度過的，那時她還打電話問了她，兩人都沒有得出答案。

當時白允年一開學就忙著去準備學生會，沒來得及問薑知夏細節，沒想到可能是自己造成了他倆長達七年的錯過。

她打開吹風機，強烈的風聲讓她屏蔽了其他的聲音。

她細細思考著，那隻有一種可能，信被人拿走了。

如果暴力且直接地拆解偷信人的意圖，薑知夏和沈歸相互錯過，最大的受益人會是誰？

賀焰秋。

這三個字自然而然地跳進她的腦中，她卻被嚇到忘記了自己還拿著吹風機，絞進去了一縷頭發。

她立刻關了機器，把頭發扯斷，深呼吸一口，腦子裡已經有了眉目。

她登上好久沒用的企鵝軟件，她記得，那幾天，好像田勝那一群人約出去玩了。

她不清楚裡麵有沒有薑知夏。

高考前她母親就訂好了去歐洲旅遊，考完後一直催促著她去□□，所以那天她走得很急，隻將信封放在了知夏的桌上，臨走前又看到薑知夏在走廊那頭。

環形的教學樓一覽無餘，她確定走廊上除了薑知夏沒有其他人，但因為隔了有些距離，她耳邊還是母親在電話裡的催促，她隻對著她揮揮手，隨後就快步離開了。

她有些悔恨，若是她當時再耐心等一會兒，說不定所有的關係都會不一樣。

若是沈歸沒有出國，按照原有的軌跡去到懷清大學，賀焰秋不會有機會跟知夏在一起。

那她也會有機會，跟賀焰秋在一起。

也算是報應。

她苦笑著，翻開賀焰秋的空間。

成年後大家都很少用這個軟件聯係了，她定位到那天晚上的一條帖子。

是兩杯奶茶的照片，還有一個娃娃機，裡麵的抓夾已經牢牢抓住了一個粉色的兔子娃娃。

她保存下來圖片，又在這個頁麵截了圖。

她隱約記得那幾天田勝和韓文皓也發了帖子紀念，她打開這兩人的空間，劃到底部，發的時間比賀焰秋的這條帖子晚了幾天。

兩人的圖大差不差。

中間是一張裁剪很奇怪的合照，兩邊的人似乎都沒有完全框進去，顯得有些局促，她數了一下人數，七個人，沒有薑知夏的蹤影。

其他也都是正常聚餐會拍攝的食物，最後一張是好幾杯奶茶圍成圓圈的合照，白允年又數了一下，有八杯。

有一個人沒有被拍進合照裡，或者是，被刻意地抹去了。

真的是非常拙劣的隱藏。

她心裡已經有了猜測，於是比對著兩張圖片上的奶茶，日期是一樣的，說明是同一場。

薑知夏是個念舊的人，吃一家店的東西也喜歡一直點一樣的，奶茶也是，她記得她的口味，確定了這場聚會裡有她。

幾乎可以肯定了，這從始至終都是賀焰秋的一場戲。

他極有可能拿去了沈歸的信，知道了沈歸對薑知夏的心意，然後故意在空間裡發這種引人遐想的帖子，而薑知夏隻以為是一場普通的考後聚會，配合地拍了合照。

白允年可以肯定，參加了這場聚會的人，發的這篇帖子都屏蔽了薑知夏。

薑知夏不是喜歡玩文字忸怩做作的人，她那時候家裡管得嚴，連智能機都沒給，對□□發帖這些也沒多大興趣。

是賀焰秋故意發文，引起了沈歸誤會，他又沒有其他人的聯係方式，更不樂於觀察除薑知夏以外的人的生活，根本就沒有其他途徑了解這隻是一場多人的普通聚會。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白允年理清了所有的思路，卻還是有一點沒懂。

如果僅僅一張意味不明的照片和暗示性的文字就讓沈歸失去理智不辭而彆，這不像他的作風。

應該有讓他打擊更大的事情。

比如，親眼看見了兩人親密接觸。

白允年將視線放在了那個娃娃機身上。

她感覺自己就快偵破謎底，立刻打開與沈歸空白一片的對話頁麵。

她快速地打字：那封信裡，你約了知夏時間和地點嗎？

手落在發送鍵上，心臟空了一拍。

如果告訴了沈歸真相，一切都是賀焰秋安排的一場拙劣獨角戲，他會對他做什麼。

她猶豫了。

現在的沈歸擁有幾乎整個沈氏集團，想要捏死賀焰秋剛剛起步的事業簡直易如反掌。

但是如果一切真的都如她發現的那樣，賀焰秋與薑知夏談了近一年半的戀愛，這些甜蜜的時光，都是他偷來的。

道德和私心在互相拉扯，白允年還是撤下了手，將對話框裡編輯好的文字全部刪除。

都過去七年了，現在舊事重提，對任何一方都很殘忍。

她用此話麻痹了自己，果然，過了這麼些年，她還是選擇保護賀焰秋。

手機被扔在沙發裡，決定守住這個脆弱的秘密。

他犯下的錯，她想彌補。

*

睡到自然醒，薑知夏睜開了眼睛，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她掙紮著將窗簾一拉，把光線遮住，隻覺得頭昏腦脹。

宿醉後真的很難受。

她聽見敲門聲，隨後是薑越冬的問候：“是不是醒了。”

“嗯，你進來吧。”薑知夏還窩在床上，睡眼惺忪。

薑越冬臉色很難看，不是宿醉之後身體不適的難看，而是焦頭爛額的難看。

他試探地問道：“你還記得，你昨晚乾了什麼嗎……”

“沒乾什麼啊……不就是大家玩了真心話大冒險……”

模糊的記憶重新加載，她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上半身像一個彈簧轟然坐起。

滿臉的驚慌失措，“我……我親了誰？”

她咽了口水，喉嚨乾乾的很難受，但她管不了這麼多了，看著薑越冬那張冒汗的臉，她也試探著，“賀焰秋嗎？”

薑越冬坐在床邊，搖了搖頭。

“那就是親了——白允年……”她自作聰明地舉起了食指，滿臉高興。

當看到薑越冬第二次搖了搖頭，她的上半身完全僵硬了，嘴角揚起的燦爛弧度也懸掛在臉上，像一個在破碎邊緣的石膏像。

薑越冬擦了擦額頭，想來他這個不省心的妹妹已經全忘乾淨了。

“沈歸！你親了沈歸啊！”他尖叫起來。

“還不是臉，是嘴！”

薑越冬再也冷靜不下來，跳起來張著手臂在小小臥室裡焦急地走來走去。

“你那甚至都不叫親，你那是強吻，強啃！扒在他身上啃了將近一分鐘！”

信息量太大，她感覺自己又要暈了。

她根本記不起來自己到底對沈歸做了什麼，她舔了舔乾涸的嘴唇，然後愣了一下。

觸感比腦子先想起來。

好像她哥的控訴沒錯，她確實，昨晚啃了一個很軟很潤的嘴唇。

真的很好啃……

啊！不可以再想了！

明明前幾天才鼓起勇氣劃清界限的，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這已經不是越過邊界線的問題了，她都跨過東非大裂穀直搗水晶了！

兩兄妹都冷靜下來，坐在樓底的沙發上沉思。

“其實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喝醉了酒，沈歸也不會突然到你們包廂，你也不會……”

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這些都是白允年告訴我的，我剛醒，打開手機就是她發的信息。”

“那現在怎麼辦，你聯係沈歸了嗎？”薑知夏捂著腦袋，有些慌亂，“我是不是要去認錯。”

“你先彆急，肯定要是道歉的，沈歸還沒有找我倆的麻煩，這個事情我先去出麵，你按兵不動。”

“好好好。”薑知夏立刻答應道。

薑越冬幫她煮了碗醒酒湯，又招呼她上去洗澡休息。他需要親自試探一下沈歸對她妹妹的態度，再做打算。

這件事說輕也不輕，說重也不是多大個事兒，但是他知道高中的時候沈歸喜歡他妹啊。

薑知夏喝完湯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薑越冬已經上公司了。她目前還在休假當中，下周再正式上班，跟肖曉婷一起進組。

她窩在床裡，給韓梔講了昨晚發生的故事。

本以為她要過些時間再回，畢竟她現在忙著拍攝短劇。

結果她很快看到了，先是一堆震驚的表情包轟炸，直接刷屏聊天界麵。

【韓梔：我去姐妹可以啊，直接拿下沈總！】

【韓梔：被強吻了還能送你回家，他肯定喜歡你的，你們誰先去把窗戶紙打破了唄，我已經開嗑了。】

薑知夏看著韓梔發過來的信息，果然沒有一條是正經的。

【薑知夏：你先彆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我現在該怎麼辦！】

【韓梔：那還能怎麼辦，要麼裝傻，你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就好好對彆人負責，我真覺著沈總挺喜歡你的。】

薑知夏不知道發些什麼過去，就看到韓梔的消息繼續冒出來。

【韓梔：你弄不清楚情況就好好想想，當時你強吻彆人的時候，你爽不爽。】

好吧，確實挺爽的。

薑知夏紅了耳朵。

【韓梔：要是你強吻的是個你討厭的醜男人，你根本不會問我怎麼辦，而是在洗牙的路上了。】

【韓梔：沈總漂亮又多金，又剛好長在你心窩子上，真的不打算試試？最壞的結果就是分手，反正這個朋友七年都沒回來了，你也不缺。】

【韓梔：我感覺，你還挺在意他的，講真的，談一下試試。】

薑知夏看著韓梔的話，有點動搖了。

他嘴巴真的很軟，她還挺想再啃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