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對於D城依舊意味著寒冷。
早上七點鐘的天空將亮未亮，窗外樹木光禿的枝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屋內在地暖的加持下，室溫並不低。
葉暮升剛剛起床，睡眼惺忪爬到廚房接一杯溫水喝下。
她攥著手機，打開微信，手指稍微滑動就看到那個山峰林立的頭像。
它上麵沒有任何提示。
葉暮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點進去看到的是她一個禮拜之前發送的消息。
葉暮升：[圖片]
葉暮升：爸，我收到皇家藝術的offer啦！你打算怎麼獎勵我？
葉暮升：[動畫表情]開心
至今沒回。
葉暮升氣鼓鼓的在輸入框中敲下一大段文字。
斟酌再三，她又一字一字把它們刪掉。
雙手撐在料理台上，大理石冰冷的觸感刺痛她的冷靜。
她垂下頭，輕歎一口氣，目光怔怔盯著手機屏幕，心底再次延長了這個回複的最後期限。
手機鬨鐘在這時彈出，把她思緒拉回。
關掉鬨鐘，她回到房間收拾收拾，打算出發去學校。
葉暮升是就讀美院建築係大五的學生，今年即將畢業。
上半年她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畢業設計、畢業論文和準備畢業。
寒假前，她選到自己感興趣的論文方向，完成開題報告。
她的論文老師柳清看了她的開題報告後聯係她，說手上有個養老院的室內設計的項目，問她是否有意願參加。
葉暮升自然願意，本來她就憂愁畢業設計，有現成的項目真是太好不過了。
她把筆記本裝進包中，戴了頂帽子，匆匆出了門。
冗長的會議結束後，葉暮升從柳清的辦公室出來，在路上她又看了眼微信。
葉成剛還是沒有回複她消息。
就算忙成陀螺，回複一條消息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吧。
葉暮升看著聊天界麵單向的小綠框，火氣再難以壓製。
幾秒後，聊天頁麵中多了一條她已發未回的消息。
葉暮升：今晚我回家一趟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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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葉成剛住所的路上，葉暮升望著出租車窗外的烏雲壓在天際線的一端，厚重沉悶。
這也是她當下的心情。
她不想去葉成剛的住所，主要是不想看到她後媽姚嘉嘉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葉嘉姚。
自從葉暮升上了大學，她就從那個從小生活的彆墅搬到她媽媽給她買的小公寓裡住，除了逢年過節，她沒法不露臉的場合，葉暮升幾乎沒有主動登門回到那個“家”裡。
葉暮升低著頭，百無聊賴用手扣著手機殼邊緣凹凸的圖案。
搬離不過是一種好聽的說辭。
落荒而逃，才是她當初的真實處境。
出租車緩緩停在標記的下車點。
葉暮升抬頭，看到葉成剛的家門前停著一輛白色的商務車，家中的大門敞開著，葉成剛家中司機張叔和保姆趙姨正在前前後後從車後備箱往下運著行李。
幾個大件行李，好似這家人剛剛出了遠門。
“就停在這裡就行了。”葉暮升掃碼付錢，拿包下車。
沒走幾步，彆墅裡出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女孩，葉暮升不用認，就知道是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葉嘉姚。
下一秒葉嘉姚也看到她，臉上的喜氣洋洋立馬收斂一些。
兩個人對視幾秒，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葉嘉姚扭過頭，朝屋子裡大喊一聲。
“媽媽，葉暮升……”她頓了一下，“姐姐來了。”
“誰？”屋子裡的女人風風火火的聲音大聲傳出。
“姐姐來啦！”葉嘉姚喊叫起來有些脫力，誇張到需要跺腳來借力。
姚嘉嘉隻好放下手裡的事情，一搖一扭從屋裡出來，“你說誰？哪個姐姐？”
話音未落，她也看到站在門口的葉暮升。
恍然大悟中摻雜著份遮蓋不住的失望出現在姚嘉嘉的臉上。
她乾笑一聲，仿佛在說，原來是你呀。
作為這間彆墅的女主人，姚嘉嘉還是走到門口迎客，隻是不緊不慢的，步調和臉上露出熱情一樣虛偽。
她用大聲代替了這份不歡迎，嘴上說著：“暮升來啦，快進屋。”
葉暮升隻是微微頷首，“阿姨好。”
剛進屋，葉暮升坐在沙發上，打量著裝潢已然變得陌生的客廳。
這時客廳一端露出一個新麵孔，葉暮升她想應該是葉成剛新招來接替即將退休趙姨的保姆。
女人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三十歲的樣子，右臉有顆明顯的黑痣，但這並不妨礙她人長得標致。
女人看到葉暮升，轉身進廚房，想給她準備茶水，卻被姚嘉嘉叫住。
“曉蘭！”
姚嘉嘉一副被氣到的樣子，“屋子裡堆著這麼多箱子，你往廚房跑什麼啊！”
曉蘭一臉無辜看向葉暮升，嘴唇微啟，剛想放聲解釋，卻看到葉暮升衝她微微搖頭。
她不知道葉暮升和姚嘉嘉之間那檔子事，一時手足無措站在原地。
還好趙姨從屋外進來，看到這個場麵立馬幫曉蘭應下姚嘉嘉無端的責備，“這就去收拾。”
姚嘉嘉這才作罷，女主人的氣焰卻沒消。
她望向葉暮升，“暮升，保姆都挺忙的，照顧不周，你想吃什麼想喝什麼自己拿吧。”
葉暮升起身，“吃喝就不用了，我來找我爸，他在哪？”
姚嘉嘉的眼珠轉了轉，一臉糾結，“你爸剛回來就去臥室躺下，他年紀大了，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疲得很。”
“我去找他。”
葉暮升不管這些，可剛抬腿，手腕就被姚嘉嘉扯住。
“葉暮升！”姚嘉嘉耐著性子警告她，“你不要每次來都惹麻煩。”
葉暮升盯著姚嘉嘉鋪滿脂粉卻仍舊粗糙的臉，譏笑問她：“惹麻煩？我每次來，似乎隻會惹到你——”
“難道你就是那個麻煩？”
“你說什麼？你……”姚嘉嘉偏頭睥睨著她，整張臉變得更猙獰惡毒。
她鬆開葉暮升的手，冷哼一聲，滿不在乎幽幽道：“媽媽去世早的孩子就是沒教養。”
葉暮升立馬抽了張紙巾擦手。
她輕抬眼眸，隻是淡淡撇了一眼，沒什麼情緒：“真不錯，做過小三的女人還知道教養呢。”
“……”
“你……”姚嘉嘉氣炸了，剛要反擊，看到站樓梯上的葉成剛。
一張囂張扭曲的臉恢複了些人類的模樣，姚嘉嘉扭身坐在沙發的一端，臉瞥向一邊，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寶寶，你來了。”
葉成剛走到客廳，目光掃了眼正生悶氣的姚嘉嘉，徑直路過她去抱了抱葉暮升。
葉暮升神色平靜，輕嗯一聲。
她扯住葉成鋼的手：“爸爸，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講，我們上樓說吧。”
看二人要上樓，坐在沙發上的姚嘉嘉委屈巴巴哭了起來：“你們父女有什麼話，還要背著我這個後媽說？”
葉暮升親昵挽著葉成鋼的胳膊，學著姚嘉嘉茶裡茶氣的語氣：“是我和爸爸之間的小秘密哦，誰聽都行，就小三不能聽。”
“話不要說得這麼光明磊落啊葉暮升。”
姚嘉嘉和她大吵之後乾脆不裝了，她直接起身，抬頭看著站在樓梯上的葉暮升，麵露凶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過來，不就是來要錢的嗎？”
“我告訴你！”
姚嘉嘉咬字很重道，“你爸現在的錢，都是與我的婚後財產，每一分我都有權乾涉！”
葉暮升聞言眉心一跳，拳頭不由攥緊幾分。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
姚嘉嘉露出小人得誌的樣子，翹起蘭花指吩咐曉蘭，“給我和成鋼煮壺咖啡，最近煩心事太多，真是累得快提不起精神了。”
葉暮升雙手放在膝上，她望向葉成剛開門見山道：“爸，我發給你的微信你一個多禮拜沒回。”
葉成剛聽到這話，趕忙從兜裡掏出手機。
翻來翻去，他有些納悶，“寶寶，你說你要回家，我回你了。”
“不是這個！”葉暮升湊過去，看到葉成剛的手機上確實沒有上周她發的那三條消息。
身側的姚嘉嘉突然冷笑一聲。
葉暮升從她一臉嘲諷的神情中似乎也得到答案。
沒有糾結這些，她繼續道：“爸，我拿到英國學校的offer，打算今年九月去讀研。”
葉成鋼露出和藹的笑容：“這是好事情啊寶寶……”
葉暮升麵露難色：“可我學費還不夠。”
葉成鋼以為是什麼大事，他爽朗道：“那還差多少你跟爸爸說……”
“老公！”葉成鋼話還沒說完，就被姚嘉嘉打斷。
“我們家什麼情況，你還不跟葉暮升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