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臨近,夜宵攤位生意越來越好,但是聞曉的心情非常不好。
好幾個主播直言拒絕她的合作邀請,因為她沒有營業執照。
“誰知道你的食品符合衛生標準不?”
“執照不難辦理呀,你怕是有什麼疾病?”
“我可不敢跟你合作,萬一出事就是砸自己招牌。”
聞曉捏著手機,一遍遍地聽被拒的語音。
鄭姨的消息彈出來,“今天我有事不來了,你自己早點去。”
聞曉問:“怎麼了?”
鄭姨埋怨:“還不是家裡那位……”
聞曉再問,鄭姨那邊沒再回複。
聞曉提前一個小時出門,看到一個人在她的攤位前晃。老鐵炒飯的大叔躲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來了。
“大叔,今天你擺哪個位置?”
“反正不擺你旁邊。”
大叔倒背著手走開。
聞曉開始準備食材,但總是瞄見大叔在附近探頭探腦。
聞曉看得出來,大叔假裝路過,來來回回一直在偷看。聞曉放下大勺:“大叔,有話直說吧。”
大叔走過來,“我就是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才四十多歲?”
聞曉嘿嘿一笑:“我哪兒知道你多少歲,不過是聽你跟彆人聊天說起兒子在上大學。”
大叔:“所以你是猜的?”
聞曉:“對呀!我就是胡說八道的,沒想到把你詐出來了。”
大叔:“……”
聞曉反過來安慰他:“大叔,你不用彆扭。大家各做各的生意,正當競爭就行。”
大叔搓了搓下巴,“怎麼正當競爭?你的生意好了,我的就差了。”
聞曉把“那就各憑本事”這句話咽下去,問他:“大叔的意思是?”
大叔理理外套,“你說得對,我們鬨下去就是‘兩什麼傷’,不如一起做生意。”
聞曉沒接話,等大叔自己說下去。
大叔搓搓手,“你也知道我有個兒子。”
他的臉上有了異樣神采:“明年就大學畢業了,看著跟你差不多大。”
聞曉問:“幫你訛錢那個不是你兒子嗎?”
大叔擺手:“這話可彆再說了。那是我侄兒,我兒子比他帥多了,你有興趣嗎?”
聞曉抬頭:“什麼興趣?”
大叔的眼睛笑成一條縫:“談朋友喲!”
聞曉笑出聲:“大叔,我就當你是誇我年輕,我是奔三的人了。”
大叔也笑:“你不用自卑,雖然你沒讀過書,年齡也大了,不過長相還是能配得上我兒子。”他從外套夾層裡掏出手機,“你看,手機封麵就是他。”
聞曉眯了眯眼睛,她相信這次大叔沒有撒謊,少年白發和肥胖通常是遺傳。
聞曉:“小夥子身體挺好,應該有200斤吧,看得出來大叔廚藝不錯。”
大叔當成誇獎,“那是,男人就是要壯一點好,不過上大學瘦了,現在隻有180多斤了。”
聞曉沒說話,大叔繼續介紹,“聽說你沒父母?到時候就跟著我們住,我買個上下床,一家五口多熱鬨。”
聞曉忍,“一家五口?”
大叔解釋:“我們不重男輕女,兩個孩子是男是女都行,生兩個不多吧?”
聞曉差點以為大叔在玩抽象,直到他繼續暢想,“當然你想拚三胎也行,但是兩個攤位就沒人管了。”
聞曉繼續忍,“兩個攤位?”
大叔說:“對啊,到時候我這個攤位也給你管,讓你過過當家人的癮兒。”
聞曉還是忍,“那你乾什麼?”
大叔揚言:“幫你帶孩子啊!三個孩子沒人管怎麼行?”
聞曉閉閉眼睛,他的邏輯形成閉環,一時竟然不知從何反駁。
大叔沒等聞曉反應,他已經打電話過去報喜:“兒子,你有女朋友了,我讓她給你說話。”
油唧唧的手機貼到聞曉的臉上,對方問:“你是哪位?發個照片看看。”
聞曉沒忍住,“我是你爹。”
*
聞曉收攤已是深夜,屋子裡黑黢黢的,秦牧還沒回來,她剛躺下“曹操”的電話就來了。
“曉曉,明天多做點炒飯。”
“你不是覺得我擺攤給你丟臉了嗎?”
“不是擺攤,是中午的便當。”
秦牧捂起手機走到一邊,“給我哥哥帶一份。”
聞曉一頭霧水,“你不是獨生子嗎?”
秦牧笑了:“是我們新任副總,我剛認的哥哥。我已經說好了啊,彆讓我下不來台。”
聞曉的憤怒值已經快到臨界線。“我憑什麼要給你們做飯?你們是沒手還是沒腳?”
秦牧問:“你怎麼了?”
聞曉掛斷電話。
秦牧又打來,“曉曉,你幫幫我好不好?升職關鍵時期就是會經常加班,等我空了天天陪你。”
聞曉再次掛斷。
秦牧再打來,“曉曉,我幫你找他問問門市價格。”
聞曉當機立斷,“行。還有便當按市場價發給我。”
秦牧笑出聲,“好。”
很快,聞曉收到轉賬,秦牧備注:先支付一個月的。
“我女朋友一聽是給曹哥帶的,立馬就答應了!”秦牧回到包間,向醉醺醺的曹總邀功。
“不錯!找一個賢惠的女朋友,才能幫你穩定大後方,才能讓你安心在職場拚搏!”
“曹哥說得是。”
“放心,你的上進心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優良集團因為大換血,許多崗位缺人,總部通知各部門做好加班的準備。
加班是新任副總經理曹銘在歡迎會上說的,本來眾人推杯換盞,氣氛正熱絡。他突然端起酒杯,站到最前方。
曹銘說:“國慶節要加班。”
大家的祝賀之詞哽住。
曹銘見眾人沉默,直接一杯紅酒乾了,“我對市場部業務還不精通,需要一位市場部經理協助,一起乾好明年的工作!”
秦牧飛快鏈接“假期加班”“提拔經理”的邏輯性,率先舉手:“曹總,我願意加班。”
曹銘微笑:“很好!請問你是?”
秦牧擠到曹銘身邊:“市場部一組組長秦牧。”
曹銘豎起大拇指:“聽說一組戰鬥力很強,其他組員的意思呢?”
秦牧不用回頭也知道,有人在悄悄罵他,所以他伸手一攔:“秦總,我未婚不需要照顧家庭,願意幫其他同事分擔。”
曹銘鼓掌:“非常好。我們公司就需要這樣的乾勁十足的人!”
“好顛的兩個人……”
“可不是嘛,還不如老油條老孫。”
“可彆說老孫了,今年銷售任務差一大截,我們的年終獎都沒戲了。”
“唉,反正我不想加班。組長願意抱大腿自己去吧。”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正在打雞血的兩個人充耳不聞,已經抱在一起稱兄道弟。等曹銘宣布散席,好多人悄悄走了,絲毫沒把這個空降的分管副總放在眼裡。
曹銘心裡有數,再難受也沒法計較。他原來就是分公司一個銷售經理,有一款自熱米飯賣到了全集團銷售額第一。但是,分公司的人都傳他是個鐵腦袋,工作起來非常較真,搞得手下人怨聲載道。
黎時從上查到下,居然隻有這個基層小領導沒有什麼靠山,十多年前校招進來升到經理就卡住了。
黎時和俞總商量後,決定讓曹銘進總部試試。畢竟,關係戶們最怕鐵腦袋。
曹銘不喜歡拍馬屁的人,可是現在隻有秦牧配合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曹銘對秦牧的稱呼從“秦組長”變成了“最好的弟弟”,兩人因為之前都在分公司但互不認識而捶胸頓足、相見恨晚。
秦牧扶著曹銘:“曹哥,司機在樓下嗎?”
曹銘一揮手:“從分公司來的哪有司機?”
秦牧正好接話:“走,弟弟送你。”
秦牧酒精上頭,又一個電話打給聞曉。
聞曉正在夢裡和炒飯大叔吵得激烈,她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大叔“血條”降到最後一格。
突然,大叔甩個大招反殺,他諷刺聞曉:“你一個靠男人生活,靠臉吃飯的軟骨頭,憑什麼看不起我兒子?”
聞曉的“血條”掉光,她被驚醒,手機擺在一旁屏幕還亮著,看著喜歡的遊戲視頻睡著了。她拿起手機,看到淩晨三點和三個未接來電。
曹銘製止,“彆麻煩弟妹了,喊個代駕。”
秦牧推開,“沒事!她經常熬夜的,這會兒肯定沒睡。”
聞曉擔心有急事,馬上回電話。秦牧在電話接通後馬上安排:“‘海中月’來接我。”
*
聞曉在“海中月”車庫等得不耐煩,幾個電話過去秦牧都沒接。
曹銘和秦牧在電梯口閒聊。
曹銘問:“不知道弟妹在哪兒高就?”
秦牧笑:“她腦子迷迷糊糊的,沒法工作,我讓她就在家裡好好玩。”
曹銘:“真是羨慕你,我前妻就是嫌棄我工作多年沒升職,非要跟我離婚。”
秦牧捧他:“那前嫂子現在該後悔了。”
聞曉長按喇叭,暴躁的鳴笛聲打斷兩人的談話,她發語音罵人:“你喝到天堂去了?”
“哢——”有人拉開車門。
“煩不煩?你自己不知道坐車嗎?”聞曉劈頭蓋腦一通罵,“我連駕照都沒有,你也敢讓我開車接你。”
“是弟妹吧?謝謝了!”曹銘上車。
“這是曹哥。”秦牧介紹。
聞曉回頭,一個約莫三十七八的男人坐在後排座,在昏暗的車內,他的腦門依然鋥光瓦亮。
“曹總好。”聞曉改了稱呼。
“嗯嗯,你好。”曹銘說完閉上眼睛。
“先送曹總。”秦牧坐上副駕駛座。
“等等。”曹銘突然坐起來,“弟妹再喊我一聲。”
聞曉:“?”
秦牧:“?”
聞曉:“曹總?”
曹銘一拍大腿:“對了!就是這個聲音!”
秦牧發問:“哪個聲音?”
曹銘說:“分公司的設計師啊!和領導乾仗那個!她叫什麼來著?”
聞曉捏緊方向盤:“她叫聞曉。”
秦牧瞬間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