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裡你的良心不痛嗎?”
“你知道這六年裡秦淮予過得是怎樣的生活嗎?
“就因為你的懦弱和逃避,讓他整個學生時代都不像樣。”
“既然你對他沒有愛慕之情,那就不要總獨占,放過他吧。”
璀璨的煙花依然在夜空中綻放,眼前的人仍然在等待她的回應。
此時此刻,為什麼滿腦子都是薑瑩說的話,揮散不去,像是一團烏雲積壓在胸口。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會好看。
迷茫、無助、不知所措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那個她從小視為弟弟的人,竟然真的有一天會向她表達心意。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是出國之前?還是回國之後?亦或更早?
仔細回想起來,秦淮予自幼便十分聽她的話,關心她的一切,甚至在她不辭而彆後,他還會細心地照料她的父母,儘管那時他自己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
這一切似乎都有跡可循,他們本該心知肚明,但她卻愚蠢至極,至今仍未察覺。
可是,她真的對秦淮予懷有愛意嗎?難道不是因為從小到大的親情,或者是那份不告而彆的愧疚感?
就像薑瑩說的,她是一個自私鬼,已經辜負他整個最美好的學生時代,既然還不確定,就不要獨自占據,放過他。
當最後一朵煙花熄滅,這場盛大的煙火表演終於落下帷幕。
在這漫長的幾分鐘裡,褚圓始終未能給出答案,她實在無法直視秦淮予那雙眼睛。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對不起。”
這似乎是預料中的答複,秦淮予的臉上並未流露出太多的情感波動,隻是在聽到這個回答的那一刻,身體微微一顫。
不遠處的街道上,隻剩下稀疏的幾個行人,天空也恢複往日的寧靜與深邃。
他們仍舊麵對麵站立,彼此沉默不語。
一陣寒風吹過她的臉頰,竟讓她感到刺骨的疼痛。
秦淮予低下頭,再次凝望著她,如同從前一樣溫柔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
話音未落,隻見他徑直走過褚圓,朝停車處走去。
一路上他們都沒再說話,好像有一道屏障阻擋在中間,很快車子便停在褚圓家樓下。
總覺得氣氛有些怪異,車子剛剛停下,她便急忙拿起手提包想要離去。就在她打開車門的那一刹那,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晚安。”
褚圓不禁一怔:“謝謝。”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秦淮予才收回視線,獨自坐在車內,思緒紛亂如麻。
也許當初應該聽取江一舟的建議,他心想,這樣也就不會將事情搞得如此難看。
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有可能,就他不行?所有的不甘和疑惑無人替他解答,他隻能自己一步步試錯,起碼不後悔。
自從那天起,褚圓便暫時搬回家中居住,利用這段假期,儘心儘力地陪伴父母。
每天早晨烹製香茗,午後學習插花,黃昏時分則坐在花園欣賞夕陽美景,這樣的閒適生活,轉眼間已過去整整一個月。
在此期間,秦淮予再也沒有打擾過她,偶爾能夠從父母那裡得知他目前的近況,但也僅限於此。
這種狀態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異國他鄉,每當想起那個夜晚,心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憂傷。
這天,褚圓正和媽媽閒來無事,坐在一起修剪花枝嘮嗑時,正好碰上剛回家的褚父。
褚爸爸瞥了一眼客廳後,立即停下急匆匆走向書房的步伐,他屁顛屁顛走到褚母身旁坐下,眉眼間竟然流露出不符合他這種年紀的撒嬌。
褚父:“今天開了一晚上會,現在非常累,急需老婆大人給我按摩放鬆一下。”
褚母看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故意逗他:“哈哈,我手上還沾滿泥土呢。”
褚圓也立馬跟上:“上樓右轉直接有按摩房。”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麼。”褚父小氣地瞪了她一眼:“我隻想要老婆大人親自給我按,那樣效果才最好。”
褚母:“哎喲,你看看小圓還在這裡呢,害不害臊啊。”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媽媽的手已經輕輕搭在爸爸的肩頭開始按摩了。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隻能低頭繼續修剪花枝,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免不了被爸爸調侃。
褚父語重心長說道:“小圓呐,你回來差不多也半年了,這不快年底了嘛,我和你秦伯伯商量好了,打算下周安排一次飯局,讓你和淮程好好敘敘舊。”
褚圓臉色有點難堪:“如果隻是敘舊的話,還是不用了,之前我已經和淮程哥見一麵了。”
褚母疑惑道:“你們之前已經見過了?”
褚圓點點頭:“嗯,這次能順利和Dylan達成合作,多虧了淮程哥從中斡旋,否則我可能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褚父:“是淮程幫忙的啊,那我們褚家更應該請他們吃飯,好好答謝一番。”
聽到爸爸這麼說,褚園正如此意。之前因為忙於其他事務而疏忽了,這次正好借此機會表達感激之情。
褚父:“況且我們倆家情深義重這麼多年,你和淮程也到了適婚年齡,是時候培養感情了。”
“爸……”
“我說的是培養感情,又不是讓你們馬上結婚,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合不合拍呢。”
“你爸說的沒錯。”褚母補充道:“那就把飯局定在下周三吧,務必準時參加。”
見反抗無效,隻好乖乖認命。
褚家和秦家一直以來都是世交好友,每逢年底都會舉行盛大的家族聚會,餐桌上談論的大多是商業話題。
小時候的秦淮予特彆討厭這種氣氛壓抑、不能儘情享受美食的飯局,所以經常鬨脾氣吃不飽,這個時候褚圓就會偷偷帶他溜出去吃好吃的,因此倆人沒少被挨批評。
如今,時隔多年,她再次坐在那個熟悉的大圓桌前,那種塵封已久的親切感頓時湧上心頭。
服務員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一聲洪亮而有力的問候聲立刻傳進房間。
秦父:“抱歉啊,路上有點堵車。”
緊隨其後的是一家人陸續走進房間。
秦母依然保持著往日的端莊優雅,秦淮程則顯得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唯有秦淮予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從進門開始就板著一張冷冰冰的臉。
褚圓起身微笑著迎接眾人,目光不經意間與秦淮予撞上,他仿佛是感到什麼,直接選擇無視,迅速將視線轉向了彆處。
她愣住幾秒鐘,隨後也不再理會他,而是拉著秦母和媽媽坐在了一起。
整個飯局的氛圍與她記憶中的並無二致,大家暢所欲言,談論著工作、家庭以及最近發生的趣事,整個場麵充滿歡聲笑語。
直到褚父鄭重其事地站起,向秦淮程舉杯敬酒,滿臉笑容:“淮程啊,聽說這次小圓的工作項目,你可是幫了大忙呢!”
秦淮程連忙跟上:“是小圓她自己努力,我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哪有你說得那麼輕鬆,這件事情我已經聽小圓告訴我了,真的感激你的幫助,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今天讓我先敬你一杯!”
聽到這話,褚圓急忙跟隨其後:“淮程哥,很感謝你幫我這次,這酒不止代表我,更是代表整個褚氏敬你。”
直到酒杯見底,褚父才笑嗬嗬地善罷甘休。
“誒呦,突然這麼嚴肅。”秦父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這些年來,我們心裡早就把小圓當作自家的孩子看待,小圓的事情就是我們秦家的事。”
“你這話說的真好聽,如果我家小圓嫁過去受了委屈。”
“那我就把秦淮程那小子扒一層皮,任憑你們處置。”
“砰——”
話音剛落,秦淮予那邊傳來刺耳的聲音。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他杯子不慎摔落在桌子上,紅酒順著杯肚全都灑出來。
“實在抱歉啊,褚姨夫,剛才沒拿穩,應該沒打擾到你們聊天吧?”
雖然是他打翻了酒杯,可臉上最難看的也是他。
褚圓看向他時,臉頰兩側都快要鼓成一個小球了,看著他氣呼呼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事後服務員迅速清理完畢,長輩們的談話依然熱火朝天。
秦母:“還記得當年小圓剛滿周歲時,兩家的長輩還特意請人算了一卦,說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必定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褚母:“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個時候小圓總是喜歡粘著淮程,除了淮程之外誰也哄不住,真是應驗了大師的那番話。”
“媽。”褚圓的臉色有些尷尬:“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什麼都不懂,當然會喜歡和我年齡相仿的哥哥啊。而且自從那次算卦之後,那位大師就消失無蹤,誰也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褚母:“可能是上天安排他算完這卦就離開了,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預言不就成真了嗎。”
看來怎樣勸說都無法改變她們的想法,她隻得向秦淮程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他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邊極力否認一邊還要保持禮貌的微笑。
於是她的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轉向對麵的秦淮予,正好撞上他在偷偷看褚圓,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內心深處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淮……”
褚圓竟然下意識地想要喊出他的名字,然而話還未說完,對方立刻轉過頭去,口中還發出一聲輕微的“哼”聲。
顯然還在氣頭上,都一個月了,她有點無奈,但沒辦法。
情急之下,她急中生智,趁著眾人還未察覺,馬上改口: “淮……程哥!”
這一聲稱呼一出口,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了她身上。
秦淮程:“怎麼了,小圓?”
“沒……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這麼叫你。”儘管心裡緊張得要命,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圓了。
話音剛落,現場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褚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打趣秦淮程:“淮程啊,你對小圓是什麼感覺啊?”
秦淮程略作思考後,坦然地回答:“應該算是妹妹吧。”
聽到這個回答,秦母立刻反駁道:“看來你對小圓的印象還停留在她高中以前呢,以後多和她相處相處就會有所改變的。”
“不是妹妹還是什麼,還沒我相處得久。”秦淮予滿臉不屑,低聲嘟囔著。
恰好這話被旁邊的父親聽到了,他誤以為兒子是因為飯桌上一直在談論他們而感到不滿,於是關心地問道:“淮予,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喜歡過哪個女孩子呀?”
當他抬起眼眸的那一刻,全場的焦點再次聚集在他身上。
麵對各位長輩好奇八卦的眼神,他隻是冷冷一笑,毫無掩飾地回應:“當然有啦,不過很快她就要變成我的嫂子了。”
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始終緊鎖在對麵的褚圓身上,仿佛想要將她看穿。
聽到他的話,褚圓隻覺得如坐針氈,隻能拚命低頭吃飯,希望能夠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話音剛落,現場氣氛再度跌落深淵。
“咳…咳咳。”
這直接又隱晦地點著了她,褚圓頓時感到一陣心虛,差點沒給嗆得喘不過氣來。
他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聲音和語氣也變得慵懶而隨意:“姐姐千萬彆當真啊,我隻是開個玩笑。”
是真是假,她難道不知道嗎?真是一頓飯吃出八百個心眼。
褚圓強顏歡笑地回應道:“那倒不會,隻不過要真是那樣,那淮予可要加把勁,彆讓到嘴的鴨子飛走了。”
“不勞煩姐姐操心,要真是那樣,我綁也會把她綁回來。”
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深邃,似乎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眼看氣氛逐漸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秦母趕緊出麵打圓場。
“好了好了。淮予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皮得很,他要是哪裡惹你不開心了,千萬彆當真啊。”
聽到這話,褚圓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弛:“秦姨,您說的對,確實應該好好教育一番,否則將來恐怕會無法無天。
秦母連連點頭,眼神示意他馬上道歉,但秦淮予選擇無視,氣鼓鼓地撇過臉去。
死傲嬌。
褚圓在心底暗自腹誹,臉上卻掛著勝利者般的笑容。
這場鬨劇終於告一段落,氣氛重新回到最初的和諧。臨近尾聲,褚父和秦父酒興正濃,談笑風生。
褚父:“再過幾天我們褚氏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年會,主要是為了表彰小圓在這次項目中的出色表現以及她帶領整個團隊成功開拓海外市場的功績。”
說到此處,褚父輕輕拍了拍秦淮程的肩膀:“我明白這其中離不開你們秦家的鼎力相助,因此我決定,鄭重其事地邀請你們出席。”
秦淮程微微一笑:“這實在是太客氣了,其實這次能夠取得成功,完全是因為小圓自身的優秀表現,我隻是……”
“無需多言。”褚父打斷他的話:“你和淮予務必準時赴約!”
眼見說不動,他們也不便繼續爭執下去,隻得無奈地點頭應允。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這場豐盛的晚宴圓滿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