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甜膩膩的“師哥”,先不說沈冽,陸染都聽得肝兒顫。
夾不過,根本夾不過。
人家是天賦型選手,而她,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抽象型選手。
“好久不見。”
沈冽依然一派冷淡,繼續道:“這是我未婚妻,顧菲菲。”
陸染心裡一緊。
我未婚妻。
這稱呼,從沈冽這裡聽到,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像被羽毛輕輕撩撥,酥酥癢癢的觸感一直爬至掌心,撓不清楚,又揮散不去。
“你好。”
陸染伸手,杏眸澄亮。
薑禾輕輕握了下,鬆開。
全程隻是微笑,沒再說彆的。
她覺得麵前的女孩兒,實在太過漂亮。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沈冽時,覺得對方仿佛天神下凡。
而他這未婚妻,就是天仙下凡。
可是,那又怎樣。
薑禾心想,就算是神話故事,也不都是幸福結局。
飯後,客廳。
幾位長輩聊著天,幾位小輩坐另一邊聊著。
沈薑跟沈冽一個勁兒炫耀:
“冽哥,看見沒,我粉絲!”
說完,又對陸染道:“我之前跟他們說,現在遍地都是我粉絲,他們都不信,還好你今天來了,你說我以後叫你嫂子,還是叫你小星光?”
小星光是他們團的粉絲名。
“要不,叫你星嫂?”
沈薑摸著下巴,自顧自點頭,認為自己相當有創意。
陸染彎起眼睛,道:“怎麼叫都行,你開心就好。”
“這樣吧,我們各論各的,我管你叫嫂子,你管我叫偶像。”沈薑道。
“好的偶像。”
“謝謝嫂子。”
沈冽:“……”
“我去下衛生間。”
沈冽起身。
陸染抬眸,掃見男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她就知道,這男人是忍不住想笑才借口去廁所!
沈冽走後,薑禾立刻起身,跟了過去。
“師哥!”
薑禾追上沈冽,抿了抿唇,問道:“How've you been?”
沈冽淡淡垂眼,“都在國內,說中文。”
“之前跟你郵件溝通都是英文,一時間習慣了。”薑禾笑了笑,“你什麼時候回的國?最近還好嗎?”
“去年。”
薑禾有些驚訝,“怎麼都沒在郵件裡提過?要不是上次看到你的手術報道,我還會繼續被瞞著是嗎?”
女生話裡的一絲撒嬌似的嗔怪,令沈冽蹙了蹙眉。
“我覺得沒什麼必要,特彆告知你。”
“你彆誤會,我不是在責怪你——”
薑禾解釋。
“還有事嗎?”
沈冽打斷。
“我馬上要到明仁實習,在你的科室。”
薑禾道。
沈冽一手插兜,劍眉微挑,“所以?”
“可以跟你加個微信嗎?這樣聯係起來更方便。”
薑禾拿出手機,等待著。
沈冽另一隻手也插進兜裡,完全拒絕的姿態。
“等你進了科室,會拿到一頁花名冊,上麵有所有人的聯係方式,到時候你想聯係誰就聯係誰。”
講完,男人轉身便走。
“……”
感覺對方就連身上的白襯衫都透著一股冷漠,薑禾歎了口氣。
回到陸染身旁,薑禾坐下時,收到一個削得十分完美的橙子。
“給你。”陸染笑道,“我技術怎麼樣?一點肉都沒有破哦。”
她又指指沈薑,“你再看他削的,我們倆比賽來著。”
薑禾抬眸,見對麵沈薑動作笨拙,汁水流了滿手。
她道:“真沒想到,以為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什麼都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陽春水呢,還會削橙子,真厲害。”
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小姐。
陸染心想,大意了,人家千金大小姐是不會自己削橙子的,她倒好,還在這兒炫耀自己的刀技。
她笑笑,沒有接薑禾這句話。
說多錯多,她不說了。
“你跟我師哥,認識多久了?”
薑禾問。
“你師哥?你哪個師哥?我怎麼會認識你師哥?”
還陷在剛剛差點暴露自己貧窮本質的惶恐中,不管什麼,陸染先否認再說。
薑禾:“……沈冽師哥。”
“你說沈醫生呀?”
陸染這才反應過來。
對對對,人家從進門就一直叫沈冽“師哥“來著。
“我們認識……”
1天?
是不是有點太短了。
“沒多長時間。”
想了想,陸染沒有具體回答。
薑禾發現對方段位也不低,裝傻,裝天真,就是不上她的套。
“那我師哥對你是一見鐘情?你們是怎麼戀愛,師哥又是怎麼跟你求婚的?”
“我們沒有戀愛,也沒有求婚,婚約是家裡大人訂好的,我跟沈冽隻是服從他們的安排。”
“那這麼說來,師哥並不喜歡你。”
“......”
太直白了吧姐妹。
陸染扶額,感覺有點內出血。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陸染吃著橙子,趕緊反問道。
“我還在讀碩士研究生的時候,那時候也是沈老師帶我,他給了我師哥的郵箱,讓我有問題可以向他請教。”
薑禾提起沈冽,滿眼的欣賞、愛慕和崇拜。
“我給他發了幾封郵件,他一直沒回,我以為他嫌我煩,也可能覺得那些問題太小學生。在我都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他發來很長一篇郵件,把我提到的每個問題都一一拆解、分析、解答,給我建議,給我方向,邏輯清晰,字裡行間充滿魅力。雖然當時還沒見過他,但通過這封全英文的郵件,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
陸染猛地咬破一瓣飽滿的橙子,汁水在嘴裡爆開。
她覺得,這一瓣沒有前一瓣那麼甜了。
薑禾驚恐地捂住嘴,不再往下說。
“其實,也能理解。”陸染咽下橙子道,“他這麼優秀的人,身邊本來就會存在很多欣賞和喜歡他的人。”
薑禾垂著眼簾,沒人知道她是真的心虛,還是在暗自得意。
陸染感覺這裡有點悶熱,氛圍也尷尬,說:“我出去透透風,你先坐。”
薑禾眺望衛生間方向,還在惦記沈冽。
剛剛講那一番話時,仿佛又體驗一遍心動瞬間。
陸染出去透風,走到一處連廊,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麵朝庭院,隻身著單薄的白襯衣。
襯衣貼身勾勒肌肉曲線,肩膀寬闊,腰身窄勁,脊梁挺拔。
他姿態隨意閒散,手插兜,另一隻手指尖夾煙,煙霧繚繞升起。
今晚有月,孤獨地掛在天上。
沈冽隻身望月,冷清墜在肩頭。
陸染理解薑禾,因為她自己,也每秒都在陷入更深的心動,不可控製。
沈冽有所察覺,回頭,夜色下,黑眸愈發幽深冷淡。
陸染一襲白裙,裙擺在涼風裡輕蕩,眉眼澄淨。
“怎麼出來了?”
沈冽熄滅煙,問。
“剛剛和你師妹聊天,她說起你們剛認識時互通郵件的故事,我就突然想起來,我們的第一麵。”
陸染踱步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輕聲說道。
“我們的第一麵,不就是今天,你在樓上偷看我,跟剛才一樣。”
沈冽淡淡睨她,眼裡多了一分戲謔。
也算得上寒冬臘月的季節,女孩兒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裙子。
寒風吹拂過後的淨白臉龐,愈發清透,鼻尖也泛起紅暈,杏瞳裡仿佛升起嫋嫋水霧,閃爍微微波光。
陸染心道,不是的。
不是今天。
是昨天。
他為她擋下危險,囑咐她站到安全的地方去。
從沒有人這樣保護過她。
他們不取笑她,不開不堪入耳的玩笑就很不錯了。
可是,她沒法問。
問沈冽,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是你的本能,是下意識,還是有什麼特彆的原因,你決定保護我?
陸染知道,自己放大了人家的好意。
這問題問出來,沈冽都會懵掉吧。
就像,他回給薑禾的長篇郵件,於他而言,都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是他生命裡,無足輕重的一粒沙罷了。
自己這一粒沙,如果不是因為頂替顧菲菲的身份,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站在沈冽麵前。
更不可能,在月亮下,深深地,凝望他的眼睛。
“……”
這場眼神的糾纏,沈冽率先挪開目光。
移開眼睛隻需一秒,卻並沒想象那麼容易,仿佛墜進女孩兒眼裡了,強撐意誌才爬出來。
他拿過搭在一旁的黑色大衣,無聲地,披裹住未婚妻。
大衣在女孩兒身上,格外的寬鬆,裝下三個她也綽綽有餘。
單薄的身子躲在裡麵,讓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擁抱的欲望。
沈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立馬掐斷,隻有眼裡一絲波瀾,代表曾閃過的無稽之念。
“你有大衣,怎麼自己不穿?”
陸染問。
“穿了熱,脫了冷。”
沈冽淡淡道。
陸染抿唇笑了笑,“那我們快回去?”
沈冽點頭,陪她回去。
“沈醫生,後天晚上我的生日晚宴,你會來的吧?”
男人此前數次的缺席,讓陸染有些怕了。
沈冽微微偏頭看她,閒散從容道:“給我一個來的理由?”
陸染眼珠一轉,捂住胸,揚起一雙可憐巴巴的杏瞳道:“我有心病,隻有沈醫生你能治,你要是不在場,我犯病了怎麼辦?”
“……”
沈冽低眸,淺笑,輕聲道:“這理由太爛,換一個。”
陸染心道我就是想你來,哪有什麼正經理由。
於是,她抬手捏住男人衣袖,輕拉兩下,軟著嗓子誠實說道:“我想見你嘛。”
說完,見對方隻一味地看著自己不說話,她又細聲問道:“沈醫生,這理由,怎麼樣?”
“更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