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中(1 / 1)

“你們姐弟兩長得都好看,父母真有福氣!”

老兩口忙活了半天,最後奶奶將所有吃的都打包起來,外麵又係了個大的塑料袋,一手遞給他們,一邊感慨說。

“我們——”

寧深接過吃的,正想解釋一下是異父異母的關係,結果寧燦伸手攔住了他,衝奶奶笑著點了點頭。寧深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不自在,低頭撇了撇嘴。

每次都這樣,一到外人麵前,他們就真成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打車回到寧燦家,剛進家門,寧深就敏銳地發現擺放在鞋櫃的那雙男士拖鞋上麵有一層薄薄的灰。

寧燦家隻有一雙男士拖鞋,這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寧深無聲地彎了彎眼睛,明知故問:“段嶼哥最近沒來嗎?”

“我們已經分手了,哎?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

“有一次偶然從你手機上看到的,他那時候正給你發消息。”

寧燦忙著把吃的放到桌上,完全沒有想到戀愛時期自己給段嶼的備注明明不是全名這件事,隻“哦哦”回應了兩聲。

“那下一個姐夫什麼時候來?”

寧深幫寧燦把袋子裡的吃的一一拿了出來,把寧燦最愛吃的都擺放到了她那一邊,小心瞥了眼寧燦後問道。

“不知道,你一個小孩問那麼多乾嘛?”寧燦順手給了寧深一爆栗。

“好奇呀,我在想姐姐什麼時候才能結婚,我好準備準備。”寧深直勾勾地盯著寧燦看,時不時遞上紙巾方便她擦嘴。

寧燦接過紙巾,順便送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準備什麼?留張嘴吃席就好。”

“準備份子錢啊,姐姐結婚,我這個弟弟怎麼能不包個大紅包,怎麼能不在。”

明明是打趣的話,可若是寧燦稍稍偏頭就能看到寧深的眼裡毫無笑意。

“你要是錢多沒處花可以現在就給我,不用等我結婚,我結婚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呢?沒準這輩子都不結。”

“不結好呀!”對上寧燦的眼睛,他又慌亂改口說:“我是說不結的話也沒關係,人這一輩子為什麼非要結婚呢?”

寧燦完全沒打算和寧深討論這些,一整個紅薯下肚後又開始美滋滋吃起烤冷麵來:“小孩先好好學習吧。”

“姐,我明年就成年了。”寧深的聲音裡有些委屈。

寧燦不為所動,“哦,那不還是小孩。喏,小屁孩,你吃不吃,再不吃真要涼了。”

寧深看著眼前被油浸染透的手抓餅的包裝紙,熟悉的嘔吐感又充斥到了他的嗓間。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把手抓餅拿了過來,像是怕寧燦嫌棄他矯情一樣,咬了一大口,壓住嘔意毫無靈魂地咽了下去,忍了半天,到底沒忍住,跑去衛生間吐了。

“你不能吃就彆吃了,趕緊漱漱口,我一會給你煮碗粥喝吧。”

寧深終於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一手扶著牆,另一隻手接過寧燦遞來的漱口杯,等整理乾淨後才紅著眼睛開口:“不是不能吃,是以前吃太多了。”

已經吃惡心了。

在沒有這層關係之前,寧深算是寧燦的學弟,一個初中部,一個在高中部。一個初一,一個高三。

寧深,不對,那個時候他還在隨媽媽姓,他叫陳深。

他考上這所重點初中後,陳蓮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很小很小,隻有20平米的店麵賣炸串。

20平米的房子,前麵用來做生意,後麵便是母子兩休息的地方,連寫作業的地方都沒有,油膩的牆壁讓寧深感到窒息。

陳蓮不光賣炸串,還賣烤冷麵,手抓餅什麼的小吃,賣的種類很多,由於挨著學校,所以生意一直以來也不錯。

雖然再想賺錢,但她一直有一點原則,就是絕對不整隔夜油,也絕對不會給學生吃隔夜的東西。

那剩的吃的怎麼辦?直接扔了她心疼,那隻能成為她和兒子的晚餐。

陳蓮乾了多少年,陳深就吃了多少年。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一直吃,更何況容易膩的油炸食品。

導致後麵陳深一聞到油炸的味道都想吐,各種找借口不想回家吃飯。

所以他在某一刻也是感激過寧遠波的,他和他的媽媽結婚,讓他終於逃離了那個悶熱狹小的屋子,終於身上不再有油炸味,終於不用再吃那些東西了。

但這一切都是取決於他沒有提前認識寧燦的前提下。

陳深剛入初中就聽說了寧燦的名字,寧燦是一眾學弟學妹眼中的風雲學姐,開學典禮上一戰成名。

而當事人對此的評價是:嗬嗬……

初中升高中的暑假,寧遠波發了。

不是跳河被打撈起來泡發了,而是傳統意義上的發財了。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創建的公司,並且公司大多數都是那個劉叔叔在統領和運作,但誰能想到在慶功宴的第二天他就突發心臟病去世,公司的最高持股人變成了寧遠波。

劉叔叔為了事業40多歲仍未娶妻,更沒有孩子,父母早年也已雙亡,所以沒有一個家屬跳出來要錢。

但寧遠波最後還是給他的表哥打了一大筆錢,並且妥善安排了後事,導致寧燦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懷疑會不會劉叔叔不是單純死於心臟病,而是寧遠波做了什麼手腳,每天忐忑地等著警察來抓他們。

但很快她就不再擔心這個了,因為更讓她擔心的事情出現了。

事情的起因是她的暴發戶父親一時高興給學校捐了大六位數,一下子就被邀請作為新生家長代表發言。

那時候寧深還沒上初中,沒能親眼見證這件事。但據傳言,寧遠波當天的穿著極其雷人。

腳踩豆豆鞋,穿著大花衫,九分微喇褲,脖子帶著大金鏈子,閃耀程度據說站在隊伍最後尾都能隱隱看到金光。

總之,有點像舊時代暴發戶的穿著。

雖然他本來就是。

其實穿什麼不是重點,主要是發言。寧遠波把學校提前準備的稿子念到一半,突然興致大發,扔掉稿子就開始宣傳起自己的觀念來。

一個會激烈反對前妻給女兒更好教育的男人能有什麼觀念,全程都在鼓吹學習無用,說寒窗苦讀不如去投個好胎。

其實有些話還挺對的,但怎麼可以在學校,當著正在朝唯一的終點努力的同學們的麵說,坐在座位上的領導們臉都快綠透了。

就在領導打算找保安把他拉下去的時候,一直站在他後排等待發言的寧燦突然走上前,彎腰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稿子,然後猛抽了下他的臉。

寧遠波被打懵了,他一向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沒反應過來就順勢被上前的保安拖到台下。等到他發怒想要撕碎寧燦的時候,保安早有預料的圍成了個圈,把他堵住了。

接著就是難以入耳的謾罵。

不過寧燦絲毫不在意,在他的謾罵聲中,愈發挺直腰板,將自己的發言稿鏗鏘有力地順利念完,接著鞠躬下台,迎來了台下的歡呼起哄聲。

好有種的美女。

這是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

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一屆口口相傳一屆,成為了一中少有的“娛樂八卦”之一。也導致每年開學典禮大家都在翹首以盼,期待還能有這樣的樂子。

陳深第一次聽到故事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直到他真正遇到寧燦,雖然隻是擦肩而過,但身邊的同學卻異常興奮地懟了懟他。

“快看!寧燦學姐!她好漂亮!”

陳深沒有看清她的臉,隻是聞到她身上有股洗衣粉的味道,很好聞。

趁著同學不注意,他悄悄舉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衣袖,苦笑了一下。

不像他,衣服上總有股油的味道。

再後來的見麵就是尷尬的認親聚會。

盯著寧燦冷漠的臉,頂著被母親不斷催促的壓力,他一下子失聲了。

“姐姐”這個詞卡到了他的嘴邊。

為什麼?

為什麼第一次的正式見麵要這麼尷尬?

不管孩子願不願意,同不同意,寧遠波和陳蓮早已領了證。

見麵會的第二天,陳蓮就帶著陳深去改了姓。

這是他短短十多年人生裡第三次改姓。

從他的親生父親,到他的親生母親,再到他的繼父。

寧深就這麼默默接受了一切。

但內心總歸有個聲音,能和寧燦關係更近了一點,他很開心。

“我幫你吧姐姐。”

回憶結束,當年一臉冷漠的少女和現在在廚房手忙腳亂煮粥的女人身影重疊,寧深的心瞬間被棉花糖擊中。

他走上前,主動承擔起做粥的任務。

寧燦巴不得有人解救她,她趕忙讓出位置,“行,交給你了,家裡應該還有點紅棗枸杞什麼的,你要是覺得學習學虛了可以加粥裡麵補補身體。”

寧深笑著搖了搖頭,又想了想,從櫃子裡翻出了點紅棗加到了裡麵。

一會給姐姐也盛一碗,寧深這麼想著,又提前準備好了白糖放到一邊。

等粥做好了,他舀出了兩碗,其中一碗加了兩勺糖和放了很多紅棗,最後小心地端了出來。

客廳裡,寧燦正披頭散發地回段嶼的消息。

當然不是回他的內褲打卡消息,而是關於齊辰生的事情。

齊辰生要回國了,這事他也聽說了。

段嶼猶豫了半天,到底決定和寧燦說一聲,他還是擔心她的安全。

齊辰生當年做的事,隻能說連畜牲都不如,想到這,段嶼的臉色難得變得陰鬱起來。

不管寧燦如今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都不能讓當年的事重演。

寧燦一邊覺得段嶼的擔心有的沒有太大必要,比如非要自己放一把小刀在枕頭底下,一邊又神經兮兮地和他模擬演練到時候該怎麼逃脫,期間把自己逗笑好幾次。

關於齊辰生,這一刻她好像已經不再那麼恐懼了。

“乾什麼呢?手指一直沒停下來。”寧深注意到寧燦的笑聲,預感不妙,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寧燦沒多想,實話實說:“哦,回段嶼的消息呢。”

寧深手裡的粥差點沒端住,撒了出來,他神色故作鎮定,問道:“不是都分手了嗎?怎麼又聯係上了。”

段嶼。

寧深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可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男人,誰允許他在他和姐姐獨處的時候打擾他們的。

寧深眼底的情緒波濤洶湧,嘴上卻隻敢說:“姐姐,喝點粥吧,暖暖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