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同時喜歡好幾個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寧燦小學的時候就知道了。

大約是在四五年級的時候，大家好像在某一瞬間突然觸碰到了情竅的大門，有了性彆意識，開始懵懂又好奇地觀察著班裡的異性，從此某某某喜歡某某某的謠言層出不窮。

小寧燦那時因為過於早熟和周圍的同學有些格格不入，每次被小姐妹追問她“你喜歡班裡的誰”的時候，她都會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然後語出驚人。

“我喜歡陳洺，丁鑫磊，劉哲轅……

一口氣報了班裡一多半男生的名字。

當然寧燦也不是全都不挑的，這裡麵的男生都有鼻子有眼，按現在流行的話來說都是班裡一些女生的crush。

小姐妹聽完大受震驚，尤其這些男生裡麵還包含了她喜歡的人。她張大嘴巴，愣了好一會兒，接著收起所有表情，一臉嚴肅地對寧燦說：“女人不可以那麼花心的，隻可以喜歡一個人。”

？

女人不可以那麼花心，那男人為什麼可以。

一想到因為父親出軌導致媽媽拋棄自己，寧燦內心就陰雨連綿。

不過那時她嘴笨，說不出來什麼反駁的話，隻能裝作聽進去的樣子點了點頭，但依然賊心不死，一有機會就蹦噠到那些男生麵前對他們說“我喜歡你呀！你喜不喜歡我？”

大多數人在小學或者初中的時候都會經曆一個生長尷尬期，但寧燦沒有。她小時候就長的像白白糯糯的糯米團子，即使換牙期門牙漏風都不影響可愛。

而不管男生長多大，被美女同學表白也不論喜不喜歡，都不是一件令人討厭的事情，反而能無形中證明自己的魅力。

麵對寧燦過於直白的的表白，一開始那些男生都會害羞地躲避，後來發現寧燦幾乎對班裡一大半的男生都這麼說後，內心就漸漸麻木了。

回憶到這裡，寧燦的心被棉花糖包裹。

可能誰也不知道，她並沒有開玩笑，她喜歡陳洺的眼睛，喜歡丁鑫磊的性格，喜歡劉哲轅的發型……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能把她喜歡的特征全部結合到一塊的人，但也沒關係，她可以一個一個的喜歡，這樣拚湊起來就是最完美的那個人。

反正一個人的心很大，可以裝下很多很多的人。

總之，日久天長，班裡沒有男生在相信寧燦嘴裡的喜歡了。

不對。

還是有一個人的。

想起那時候還沒有她高的齊辰生，體育課因為看到她屁顛屁顛追著體委跑，下課回來就趴在桌子上一言不發，一節課都沒有抬起頭來。

齊辰生是個天才，至少所有科的老師都這麼說。所以他不聽課趴在桌上，老師隻會認為是他不舒服，並沒有訓斥和強求他起來聽課。

但一般智商高的人，性格大概率會有執拗的一麵。

如果早知道他是那樣的性格，如果早知道他會自己造成那麼大的傷害，寧燦一定想儘辦法穿越回去，然後捂住自己的嘴，讓她不要在四年級的某一天突然湊到安靜做卷子的齊辰生桌前說：“你好齊同學，我喜歡你呀！”

齊辰生從小就愛板著一張臉裝深沉，寧燦記不清他當時聽到這句話具體什麼表情了，她隻記得他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你喜歡的人可真多。”

自己當時為什麼喜歡齊辰生來著？寧燦也有些記不起來，好像隻是因為自己那段時間數學學的一般，而齊辰生每次都能考100分。當時那個數學老師並不喜歡她，嫌棄她家裡條件不好，每次教育她都拿齊辰生和她比。

寧燦盯著數學老師一閉一合的大紅唇看，腦中突然產生一種陰暗的想法。

她那麼喜歡他，那如果他被自己拉著共沉淪呢？她會不會氣死。

所以第二天她就跑到這個天才的桌邊熱烈表白，卻獲得了冷眼嘲諷，氣的她回家直接怒做了兩套數學卷子，立誓下次考試要超過他。

超過當然是不可能輕易地超過的，畢竟她隻努力了一周，但下次考試她確實成績突飛猛進，直接跑到了班級第三，數學老師狐疑地瞅了她好幾眼，甚至還明裡暗裡懷疑她作弊。

不過寧燦絲毫不在乎，她坐在座位上挺直腰板，揚著腦袋，像個驕傲的小天鵝。小天鵝察覺到了斜後桌的視線，正準備回頭看，結果齊辰生卻快速低下了頭，假裝在看書。

那時的他到底是個孩子，再怎麼偽裝也掩蓋不出來對寧燦的好奇。

要不然為什麼都說反派要趁早感化，不然長大心性成熟就難搞了。

從那天起，寧燦的桌洞裡每天總能收到各種各樣的數學試卷，像是怕寧燦不知道是誰送的一樣，每張試卷的卷頭都有個“生”字。

連續收了一周數學試卷的寧燦忍無可忍，她一巴掌將那些試卷拍到齊辰生桌上，對他大喊：“我考不過你，你也沒必要這麼羞辱我！”

齊辰生慘白著一張臉，心裡的小鹿那一刻徹底一頭撞死了。

他明明是想送寧燦禮物的呀，他沒有想羞辱她的意思。

難過了一下午，放學回去他書包還沒放下，就去認認真真請教了他那個不學無術但是談了一堆戀愛的親哥。

“送女生禮物應該送什麼？”

看著自己少年老成的弟弟一臉嚴肅地問出這個和他性格完全不符的問題時，齊暮生手上的遊戲手柄被嚇得掉到了地上。

他一把拉過齊辰生，神神叨叨地掃了兩眼周圍，接著壓低聲音問：“是送普通女生同學還是……”

“不是普通女同學，我喜歡她。”

“你瘋了！”

齊暮生沒忍住，大叫一聲，瞬間覺得天都塌了。他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帶壞了弟弟，讓他那麼早就知道喜歡不喜歡的了。

“要是爸媽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會發瘋的！”齊暮生警告性地對齊辰生說：“你還是個小屁孩，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聽爸媽說你初中的內容都快學完了，乖，趕緊學習去吧。”

齊暮生推了推齊辰生，沒推動，正準備把他拎回他的臥室，結果齊辰生突然開口，語氣很認真：“那我問你什麼是喜歡？”

齊暮生已經17歲了，談過n段戀愛，但麵對這個問題還是被難住了：“這個嗎？呃……這個很難講，呃……反正就是一種感覺吧，一種感覺。”

“嗬，你自己都說不清楚，所以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是真正的喜歡。”齊辰生冷冷地掃了一眼齊暮生，接著不用齊暮生催促，就自顧自地拎起書包離開了。

望著自己弟弟幼小但堅定的背影，齊暮生愣了好久，最後心不在焉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柄，輕笑一聲：“小屁孩。”

齊辰生最後還是選擇了靠自己，他上網從瀏覽器上搜索——

“女生喜歡什麼禮物？”

“每天一件禮物不重樣。”

“男生如何快速長高？”

……

第二天，寧燦的桌洞裡終於不再是數學卷子，而是一雙漂亮保暖的羊絨手套，看起來就貴貴的。

寧燦內心掙紮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漏洞且不保暖的手套，想起平時組織掃雪時自己的窘迫和尷尬，糾結過後她選擇了收下。

在貧窮麵前，要收起沒用的自尊心，這個道理寧燦從小就知道。

齊辰生表麵在溫習課本，實際一直在偷偷觀察寧燦的動作，見她將手套放進書包後，他微不可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情瞬間多雲轉晴。

看來送這種禮物是對的。

手套，圍巾，小兔子帽子，糖果，進口巧克力，牛奶，文具盒……整整半年多，禮物從不間斷。

甚至在六一兒童節那天，寧燦收到了一條小白裙。

她剛拆開就慌亂地將其塞回袋子裡，好在周圍沒有同學注意到，她扭頭過看向齊辰生，發現他衝自己彎了彎眼睛，接著無聲地開口問道——

“喜歡嗎？”

齊辰生送人東西從來不拆吊牌，寧燦小心地看了眼吊牌的價格，在上麵看到了爸爸一個月的工資後倒吸一口涼氣。

她知道齊辰生家裡條件應該很好，但沒想到會那麼好。其實她這個學校就沒有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而她能上這個學校還是媽媽求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錢，打點了好多關係才上上的。

“小學也很重要的，人生的路往往是一步落下步步就落下了，不能讓我女兒輸在起跑線上。”

寧燦又想起了媽媽當時對不理解她的爸爸說的話，他們為了這件事大吵了一架，最後媽媽也沒經過爸爸的同意就把本來要孝敬爺爺奶奶的錢拿來打點關係了。

所以，是不是從那個時候感情就開始有了裂紋了呢？果然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寧燦捏著裙子的一角，突然覺得它變成了燙手山芋。她珍惜地摸了摸裙子的麵料，最後看了一眼，把它小心地放回袋子裡。

一放學，她就在路口堵住了齊辰生，將裙子鄭重其事地還給了他。

“我配不上這條裙子，還是還給你吧，謝謝你了。”

齊辰生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背後就傳來了一道冰冷的女聲——

“原來把我兒子迷的暈頭轉向的小丫頭是你啊。”

齊辰生的身體一僵，寧燦倒顯得異常淡定，她看向齊辰生的背後那個戴著墨鏡，珠光寶氣的漂亮女人，對她鞠了一躬，脆生生地打了個招呼——

“阿姨好。”

剛直起身子，下一秒一個帶著濃烈香水味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