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剛剛還在你麵前義正言辭提分手的“準前任”,突然公然調戲你,話語間包含不可細究的深意,此刻你會作何選擇?
A、賞他一巴掌。
B、把麵前的茶水潑到他的臉上。
C、留下一坨美麗的中國話後憤然離去。
如果按寧燦的個性,她恐怕會將ABC大鍋燉後,再拿出手機,和簡樂樂吐槽個不停。從此這個前任在她們兩個之間將會有一個新的代號:身份證哥。
隻可惜段嶼心裡有鬼,而寧燦的一句話就讓他心裡陰暗的鬼見了天日,被灼燒的痛苦萬分。
他僵硬地抬起頭,對上寧燦含笑的眼睛後又快速地低下,通紅的耳尖先一步背叛了它的主人。
剛剛段嶼確實想做最後一番掙紮,想要靠最卑賤的手段來留住寧燦,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切都早早被她看穿了,段嶼開始陷入了自我譴責的怪圈。
“我不是那……”
“沒帶是吧,沒關係,我也沒帶。”
“肉和菜都上齊了,開始吃吧。”
寧燦打斷了段嶼的剖白,放下空了的水杯,揚了揚下巴,示意段嶼開涮。段嶼張口又合上,忍住了所有的話,乖順地擼起袖子,端起麵前的那盤羊肉卷,將其放進番茄鍋裡。
動作嫻熟優美,手臂線條健美流暢,手指纖細嫩白,甲床白裡透粉……
寧燦心虛地收回目光,改為專心盯著咕嚕咕嚕冒泡的鍋底看。
番茄鍋接連被寵幸,眼瞅著三盤肉都快要見底了,辣鍋裡還空無一肉,寧燦的眼神是越來越幽怨。
在沒和段嶼在一起之前,寧燦一直不理解這世界為什麼會有隻吃番茄鍋的人。
記得第一次帶段嶼去吃自己最愛的地攤火鍋時,她忘了問他的口味就自顧自地點了純牛油辣鍋。段嶼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兩口水一口肉的吃著。
就這樣最後也還是被辣的滿臉通紅,眼泛水光,嘴唇也紅嘟嘟的,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
寧燦一向堅持身心如一,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毫無猶豫地主動親了上去。那天是兩個人第一次接吻,火鍋味的。
沒想到第二天段嶼就帶上了口罩,寧燦一開始以為是他對自己的吻過敏,還暗暗神傷了一段時間,以為自己要搞柏拉圖了,結果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他吃辣長了個痘在鼻頭。
“非常非常難看,不許看。”
戀愛初期的情侶總會過分在意在對方眼中的形象,段嶼也不例外,在這顆痘還沒有消下去之前,他暗暗發誓絕不會在寧燦麵前摘下口罩的。
寧燦倒也乖乖聽話,隻是眼珠子一轉,開始出言調戲起段嶼來:“好吧,我不看了,但我想親你的時候怎麼辦?”
“可以攢著嗎?我會儘量讓這顆痘快點消失的。”
段嶼眼神閃躲了一下,紅暈悄悄爬上了他的耳尖,又浸染了他的脖頸。
這一切都落到了寧燦的眼底,她眼裡的笑意更加明顯。
她故意擺出一副賭氣的樣子,將頭扭到一邊。
“那要是這顆痘一直不消怎麼辦?我們一直不親?反正我是沒問題,畢竟想和我親的人多了,都是嘴其實也沒多大差彆。”
段嶼哪裡是寧燦的對手,果然馬上就被幾句話搞得丟盔棄甲:“不可以!寧燦!你又氣我!”
反正經此之後,寧燦貫徹著“保護帥臉,人人有責”的人生信條,從此自覺地點起鴛鴦鍋來。
甚至有時和即使冒著得痔瘡的風險都要吃辣的簡樂樂一塊吃火鍋時,都會不自覺地開口要鴛鴦鍋,然後收到了簡樂樂的一通酸言嘲諷。
嫉妒,都是嫉妒。
寧燦不以為然,“辣鍋”和“帥鍋”她還是知道該怎麼選的。
火鍋這個東西,一向是聞著比吃著香。
本來她晚上就沒吃什麼東西,又幾乎算是在空腹的狀態下喝了好幾罐啤酒,光是聞著火鍋的香氣寧燦的肚子就不自覺地做起搖滾音樂來。
許是暖意讓人放下了戒備,寧燦咬著筷子的一頭,語氣裡還帶著幾絲輕易察覺不出的嬌意:“為什麼全下到番茄鍋裡?我要吃辣鍋~”
“你的經期就在這兩天,而且現在已經快要12點了,晚上吃太辣的不好,容易長痘。”
段嶼耐心地解釋著,還不忘往寧燦的盤子裡夾了滿滿一筷子肉。他的動作自然,語氣也一樣,就像他們兩個沒有在鬨分手,今天吃的不過是尋常的一頓飯一樣。
“段嶼,你畢業打算乾什麼?”
寧燦話題跳轉的實在有些快,而且問題極其具有壓迫感。段嶼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怎麼作答。
寧燦倒沒想那麼多,她問這話隻不過是覺得段嶼是最會伺候她的,雖然床上的事情還沒有考究過,但日常生活的體貼程度簡直可以打5星。
要是段嶼沒想好乾什麼,可以先來她這裡當一段時間的生活助理。
“還沒太想好。”段嶼用勺子搗了搗碗裡的番茄湯,低著頭應答。
“那挺好的,”對上段嶼錯愕的眼神後,寧燦又匆忙改口,順便提前打了打“預防針”:“我是說那也沒關係,早晚會想好的。就像雖然我現在提出了分手,但我們早晚在另一個地方見麵的。”
另一個地方……
段嶼的腦海裡莫名閃過了一個不好的念頭,他瞬間正色,雙手交叉放到桌子上,神色悲痛:“燦燦,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瞞我了,我大概猜到你為什麼一定要分手了。”
???
他為什麼會知道?難道是簡樂樂那個大漏勺和他說的?
“你是不是得了什麼……治不好的病了?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會給你上墳燒紙,就算我們分……分開了,每年甚至每個月我還是會去墓地找你的,你——”
“停,收住。”
寧燦被迫扶額擺出了“爾康手”,果然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明明手拿的是海後渣女劇本,但在段嶼那硬生生能被帶入成了生死虐戀。
明明說的另一個地點是人才市場,結果能被誤解成墓地。
不得不感慨段嶼雖然腦回路清奇,但底色還是善良的。畢竟還肯為甩他的前任燒紙,不像她,分手後隻想在前任的墳頭上又唱又跳。
不可以再這麼拖著了。
寧燦決心今日了斷,暗暗做了兩組深呼吸後,她雙手抱膀,擺出防禦的姿勢。
隨著一聲冷笑,話也隨之脫口而出:“我沒病,我就是想分手了,也沒什麼理由,就是玩膩了唄,我現在對你不感興趣了。”
“段嶼,你過期了。”
段嶼一直靜靜地盯著寧燦看,就算被當成商品一樣隨意蓋棺定論也沒有表現出生氣憤怒的情緒。
他在看寧燦,在觀察她的表情,到最後卻隻變成了單純地盯著她的臉看。
寧燦長著一張很有迷惑性的臉,明明眼睛單看大大圓圓的,但偏偏眼角上挑,顯得沒有那麼單純無害。
簡樂樂也曾經認真研究過,發現更大的問題出現在她的唇上。
寧燦不是薄唇,有一定的厚度,厚唇有一個缺點就是會顯得人很鈍,但寧燦的唇形很好看,就恰好中和掉了這一缺陷。再加上她最近這兩年癡迷於大波浪,整個人那股“勁兒勁兒”的氣質就更被放大了。
她前麵說那些話的時候都一直微微側著臉,直到叫段嶼的名字時,她抬頭直視起對方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但沒過幾秒,眼前卻莫名被一層薄霧隔絕了所有的視線。
“一定要分嗎?”
段嶼看著很疲倦,他邊問邊順手摘下了眼鏡,用力捏了兩下鼻梁。眼鏡帶了一天,鼻梁兩側被壓出了兩道小小的紅印子,寧燦一時盯著有些出神。
就在她沉默的那一分鐘裡,段嶼像是提前預判到了結果一樣,驟然起身,左手抓起椅背上的羽絨服,右手將桌子上的蛋糕拎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得先回去了,賬我已經結了,你慢慢吃。這蛋糕不好了,我去把它扔掉,等到下次……”說到下次,段嶼明顯晃了神,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衝寧燦勉強地笑了笑。
就在段嶼轉身那一刻,寧燦瞬間麵無表情,剛剛還流露出淡淡懵懂和哀傷情緒的眼睛也變得冷漠,像個重新恢複出廠設置的機器。
她冷靜地夾起鍋裡已經煮爛了的羊肉卷,裹住一層厚厚的麻醬後一口放進了嘴裡,垂下眼睫,慢慢地咀嚼著。
好累,演的她好累。
寧燦回想了一遍剛剛自己的表現,遺憾地為自己的表演打出了8分的成績。
扣的那2分在於最後回答問題的時候表情應該再悲痛一點。
坦白來講,她確實喜歡段嶼,但好像也沒有那麼喜歡。她的心很早就已經築起了高牆,三個月的時間其實並不足矣推翻那座高牆,隻能勉強算的上“鑿壁偷光”。
她從始至終也根本沒有因為分手這件事難過,她的糾結和迷茫來自於她不知道下一任會不會有段嶼那麼好那麼聽話。
畢竟,訓狗是個麻煩活,寧燦喜歡一開始就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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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是說來我家消愁嗎?消愁都是借酒消愁,誰像你,還帶一箱旺仔牛奶來消!白瞎了我特意從樓下扛上來的啤酒。”
史京豐唾沫橫飛,說完猛灌了一大口啤酒,酒精充斥著整個喉嚨。他本身就是那種一喝酒就容易上臉的人,紅著臉喘著粗氣,怒瞪了段嶼一眼。
這下是真的被段嶼氣到了。
“嗬,我早就說過了,男女感情裡,一旦男人被當狗耍,彆管是忠犬還是舔狗,反正這段感情都不可能長久。”
史京豐說起戀愛經來那是頭頭是道,作為段嶼最好的哥們,兼高中和本科室友,他也算是見證了這場戀愛的全過程。
如果非要概括總結,那隻能用“一段孽緣”這四個字來形容。
從一開始知道寧燦就是那個女孩的時候,史京豐的內心隻有一個想法,哥們可能要被當狗玩了。
一想到結局如此靈驗,史京豐氣得空酒瓶捏扁往地上一扔就開始指責道。
“她可真絕了!說分手就分手,還給個那麼爛的理由。我說段嶼你也不必非要上杆子和她在一起,你這張帥臉往外麵一站就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大字——”
段嶼仰頭喝了大半瓶旺仔牛奶,一邊憂鬱地盯著桌角看,一邊順嘴接了一句:“幽怨棄夫?”
……
“神經病!是不缺女友!”
史京豐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活活被氣死。
“你懂什麼?我樂意被她玩,我不會放棄的。”
一個明明一口酒都沒有喝的人,卻突然像是酒後清醒了一樣。段嶼突然挺直了身子,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史京豐看。
史京豐不自覺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很是驚恐:“你……你要乾什麼?大哥,你彆這樣,大晚上怪嚇人的……”
乾什麼?段嶼被問的一瞬間也有些迷茫,斷崖式的分手讓他一時無法適應身份的轉變。
以後就連接近她都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了。
但當下首要的任務就是把“害他分手”的紅內褲通通丟掉,包括他現在身上穿的這條。
都說本命年容易招黴運,所以最好全身上下帶點紅色壓邪。
段嶼有個迷信的老媽,所以為了家庭和諧,為了老段的耳朵不被嘮叨,他乖乖地聽話,穿戴上了相女士早就準備好的標準的三件套——紅內褲,紅襪子,紅圍巾。
在宿舍剛洗好的襪子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後隔幾天後出現在舍友的腳上。男生的襪子款式大同小異,所以很難判斷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更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鬨矛盾。
但內褲由於相女士買的實在是太多了,誰能想到她整整買了十大盒,所以他根本穿不完,隻能來回和彆的顏色種類的內褲換著穿。
至於為什麼拿了其中的一盒去旅遊,其實隻是因為還剩那一盒新的沒拆封,他就順手帶上了,結果沒想到無意中的舉動釀此大禍。
穿什麼樣式、什麼顏色的內褲,以往段嶼根本不會在意,他隻會在意內褲的新舊和舒適度。
但寧燦的話就像是年輕時不穿秋褲的腿,當下沒什麼感覺,隻會在之後的日子裡隱隱發痛。
他現在怎麼看都覺得身上的紅內褲不順眼,穿上它都覺得渾身難受。
“你家有新的內褲嗎?給我來一條不是紅色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