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的玉蘭花開了,夜裡散發微微清香,地上落著紫中帶白的花瓣,被無意中的路人踩得破敗。
岑綿和室友抱著書從教學樓出來,剛結束一場晚課。
“小組作業你們有什麼想法嗎?”孫妍問。
岑綿有個想法:“安徽的魚燈巡遊。我們可以從背景信息,社會意義,技藝,現代價值,田野研究或者其他方麵入手來完成這次的視頻作業。不過還有時間,我們再想想看有沒有其他主題可以選。”
洛嘉嘉和方雨靜狠狠點頭:“嗯嗯,最近幾天我們都想想,多想幾個方案出來做選擇。”
商量好這事,岑綿扭頭瞧見甜品店還開門,打算撞撞運氣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還沒賣完,結果灰頭土臉走出店,和等在外麵的室友搖頭。
“明天早飯泡湯了。”
孫妍問買點彆的呢。
“算了。”
宿舍樓下,路燈周邊的一圈朦朧光線照亮半邊樹影,像巴洛克風格卡拉瓦喬的酒窖光線,為開得還不算繁茂的玉蘭鍍上暖色薄紗。
“哇花開啦!”岑綿仰起頭,迎著滿月看玉蘭在風中搖曳。
滿月滿月,團圓圓滿。他在就好了,岑綿隻覺得這夜裡的微風好像吹進了身體某個角落,吹開個口子,涼意瑟瑟。
“好香哦。”孫妍閉起眼深呼吸。
“嗯?前邊怎麼聚了群人。”方雨靜眯起眼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岑綿視線從花上移開,不遠處人影綽綽。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和她有關。
疑惑著踱步到那裡,人群中心的白色玉蘭樹下放置一個透明的玻璃禮物盒,外麵是黑色緞帶造型的雕刻裝飾,盒子裡飄散著金粉,黑色雲龍紙包裝的滿束白玉蘭擺在中心,旁邊側立一架斯特拉迪瓦裡小提琴。
禮物盒幾乎要及腰高,岑綿走上前看清插在花束中的卡片用燙金手寫體寫著“My Love”,下邊還畫了隻黑色小燕子,看到這個她笑得肩膀都在顫,笑著笑著眼眶忽然潮濕。
主人公出現,大家小聲感慨浪漫與豔羨後便散開了。岑綿糾結這麼大的盒子怎麼拿走,暗處有人從車裡走來。
“是岑小姐嗎?”
岑綿:“我是。”
“您隻要把裡麵的物品取走就好,其他我來處理。”男士將禮盒拆開。
岑綿抱起花就拿不了琴了,孫妍幫她分擔了花束,她小心抱出琴盒。
“還有這個。”那位男士等她背好琴,遞出手提袋。
岑綿雲裡霧裡接受下他手裡的東西:“您是……”
“我是言先生的私人助理。”
“你一直守在這的話為什麼不等我來一起給我呢?”岑綿晃了晃背後的琴。
“言先生怕我一直在車裡錯過您。”
“……也對。”
對方說話就像機器人,冷漠直白。
“我的工作完成了,沒其他問題我先離開了。”
“好,謝謝您。”
有問題的,他還會來麼。
岑綿回寢室坐下,打開琴盒看到躺在小提琴旁的生日卡片,和助理拿給她的手提袋裡,她沒買到的肉鬆小貝。
她沒提過自己愛吃,也沒在他麵前買過,究竟是什麼時候被他發現的呢。
緊密的肺泡擠壓讓她喘不過氣,該說是感動,還是不安。
岑綿還在心底反複確認時,已經撥出言維葉的電話。
忙音。
這是言維葉去美國後,岑綿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她總怕他忙,休息不好。而此刻的時間也是言維葉最常打來的時間點。
還沒醒麼?還是被事情絆住了。岑綿想。
室友突然過來拍了她一下,問她想什麼,叫好幾聲都沒回應。
岑綿擠出笑說隻是在發呆。
方雨靜擠眉弄眼:“想你男朋友呢吧,太浪漫了。”
洛嘉嘉雙手捧臉:“羨慕啊~是他嗎,就是上次露營那位?!”
岑綿心猿意馬點點頭,耳邊的對話再一次淪為背景音。
她是在想男朋友,但想的不是浪漫。
深夜在床上輾轉反側,解鎖無數次手機沒有一條和他有關的消息。
距離她的生日還有不到三十秒。
再然後,連一秒都沒了。三月十號的第一個祝福不是他。
寢室突然嘭的一聲,三人齊喊:“生日快樂!”
岑綿撩開簾子探出頭,看到漫空飄舞的彩片和屋頂閃爍的彩色複古DISCO燈光。
她們說:“生日禮物已經在你桌上了哦,明天自己揭曉吧,晚安哦。”
岑綿說謝謝,說著說著語氣帶出水氣地顫音。
“怎麼了這是,感動成這樣嗎?”孫妍床位在岑綿旁邊,她猜應該是和言維葉有關,和她抱了抱,開玩笑逗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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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綿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覺得眼睛腫脹酸痛。
先前和室友說過不過生日,所以今天大家都各自安排了自己的事情。
孫妍早早回了家,方雨靜去兼職,洛嘉嘉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拿起手機,沒有任何新消息。
應該就是工作忙吧,不要胡思亂想。岑綿拍拍臉,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幫助眼睛消腫,然後去了工作室。
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不如找點事做。
岑綿在工位上吃著肉鬆小貝,對著鍵盤敲敲打打,這一幕已經刪了N次,她今天怎麼都寫不好。組長過來以有事找她為由,帶她到外麵。
她倆到崗時間難得一致,岑綿開玩笑說:“組長你是不是消極怠工,上次見你還是去年。”
組長沒跟她打趣,麵色嚴肅問她之前宴會上的男人和她什麼關係。
“……男朋友。”
組長的眉隨她話音落進,皺得更緊,轉而又鬆懈下來歎了口氣。
“雖然我說這些不太好,但你聰明、上進,還是想提點你一下。”
“前段時間我就見著一個十八線跟了個出手挺闊綽的少爺吧,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沒個確定關係,用完就扔,隔了個把月不聯係,突然扔了套三環的房和一張卡給她,現在估計是找到下家了,手裡資源好願意捧她……總之,我覺得你不是願意依附於男人過一輩子的人,如果他對你好,今天的話你就聽一樂,如果……最好不要和他們沾邊。”
岑綿聽進去了,機械性的對組長說了謝謝,眼眸空洞著對著一處發呆,連組長什麼時候走都不知道。
組長說的對,她起初願意和言維葉談戀愛還因為和他一起總是開心的。她討厭現在的自己,倏地跑了出去,組長回頭隻瞟到匆匆離開的身影。
岑綿抬手攔了輛車回學校帶上小提琴又回到言維葉的彆墅,指紋解鎖後徑直拎起行李箱,扔下琴盒瘋了一般去找自己的東西,能帶的帶不能帶的就扔進垃圾桶,她抱起所有要拿走的衣物跪坐在地,塞進行李箱。
原來隻有這麼些,隻有腳邊這些屬於她。餘光裡琴盒一閃而過,她湊過去打開,琴身的木質紋路壓著她的掌紋,冰冷蕭瑟。
岑綿曲起膝蓋墊著下巴,覺得自己和這把琴有那麼幾分像,關在華麗的牢籠中任人擺布。
她憤懣地舉起琴,置於空中許久最終又被她安然無事地放回原位,轉而拿起旁邊的生日卡撕個粉碎。
她才不要做順從的金絲雀。
天邊落日熔金,幾縷金色微光在琴身鍍了層金邊,她順著暗金色的塵埃瞥向窗外,陽光柔和可還是灼熱了她的眼眶。
“學校有活動,還是要出差,或者這裡住著不舒服?”言維葉斜倚在門框邊,嗓音比以往低沉。
岑綿頓了一下,收拾的動作慢了下來,眼眶瞬間有了濕意。寂靜的屋中隻有他的腳步聲,逐漸走近的腳步,不疾不徐。
他總是這樣,十拿九穩的樣子。
岑綿越想越委屈,淚水在眼眶徘徊,不禁還是落了下來。
黃昏的微光灑在小姑娘較弱的身軀上,盈窄的肩膀隨抑於唇齒的啜泣聲顫抖。
他彎腰,繞過膝彎抱起來放到床上,在她麵前蹲下雙手撐在兩側。
“對不起。”他的指腹過分乾燥,揉過岑綿稚嫩的皮膚留下紅印,“回來晚了。”
岑綿躲開,不讓他碰,話音裡充滿鼻音:“特意回來和我說分手麼,還是故意拿高價的禮物羞辱我。言維葉,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麼?!”
“我說過,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這些!”岑綿手腳亂揮,落到他身上也沒躲。
言維葉順著她亂中手指的方向,看到滿地碎片。
“那我們就分……”
滾燙和室外的寒氣一並傾注於她的唇瓣,強勢、絕對的侵占性牢牢將她掌控,不由她遊移半分。
濡濕的舌尖和兩人身上淩冽的香催發出濃鬱的忄青.熱。
言維葉扣在她腦後的手摩挲至細嫩的脖頸,指腹使力,強勢地揉到自己懷裡。
“不分手。”他在岑綿思緒崩壞時抽離,顆粒感的嗓音撥弄著潮意。
她氤氳的淚眼隱隱看到他下頜的青茬,那是他從未有過的不修邊幅。
“你為什麼沒給我回電話?”她口鼻莫名飄忽淡淡的苦澀藥味。
“一直在飛機上,落地打給你都沒接。”
岑綿四處摸索,沒看到手機。
“不找了。”言維葉再一次把她抱入懷中。
“怕趕不上生日,所以先送了禮物。”
他的呼吸好熱,燒到她耳尖發燙,她想推開他看看:“你發燒了麼。”
可他不容她分離半步,沙啞喉音刮磨她酥麻的頸。
“先過生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