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枝玉蘭(1 / 1)

南紅[京圈] 予霧 11440 字 3個月前

岑綿疼得受不了,護士給她注射了擠鎮痛藥,藥勁起效,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醒來病房裡已經完全黑了,窗戶也已經關上窗簾拉得嚴實,隻有一縷月光鑽進了空隙,正好落在花上,桌上那束花好像被換走了,現在這束開得勢頭正盛。

“欸我讓人買了些吃的,你們吃完就回吧,這邊有我們呢。”

岑綿覺得外麵說話這人聲音聽著很像高槐斯,她用那隻能動的胳膊撐起來,想把他叫進來。

“醒了?”對麵沙發的皮革輕微摩擦,言維葉走出陰影來到床邊,很輕柔地揉了揉她發頂,“想吃什麼嗎?”

岑綿漆黑的眼珠緊緊看著他,那雙丹鳳眼總是蓄滿了情。她搖搖頭。

“那就吃點清淡的,醫生說不能重口。”他俯身到床頭去開燈,這樣他們距離就太近了,那種琥珀木的味道摻雜著外麵的寒氣縹緲在岑綿周圍,她怯怯地攥住他衣襟,言維葉眉眼微斂,頷首吻了她那側沒有傷的臉,問她哪疼。

岑綿想了想,說好多了。言維葉捏了下臉蛋,知道她又在忍了。

看到病房裡燈亮,外麵的人一窩蜂全進來了,高槐斯一屁股坐到最近的位置哭訴岑綿怎麼傷成這樣,又問她覺得花怎麼樣。

岑綿偏頭去看,高槐斯說:“我選了很久,燕哥說就玉蘭吧。”

“很美。”岑綿轉回頭,目光流轉到言維葉身上一瞬,“謝謝你們。”

“咱們這關係客氣什麼。”高槐斯擺擺手,繼續滔滔不絕:“聽說你一直沒吃東西,想吃什麼?”

信誓旦旦說天上地下絕對都能買到。

岑綿終於被逗笑了,但是一笑牽扯著傷口疼,她輕輕皺了下眉,洛嘉嘉看看他倆糾結一番,輕輕戳了高槐斯一下,“你彆鬨她了,把傷口扯開怎麼辦。”

高槐斯舉起雙手:“我錯了,姑娘你可彆把這麼大頂帽子扣我頭上,我得罪不起啊。”

病房門口正好有人,高槐斯站起來看了眼招呼著洛嘉嘉和自己一塊,邊走邊說,“我給你們買了點小甜品,現在小岑綿已經醒了你們吃完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不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洛嘉嘉回來時臉和耳朵都紅著,她把蛋糕分給孫妍和方雨靜,她們想把錢付給高槐斯。

高槐斯一口回絕:“打住哈,千萬彆給我,我錢多,花都花不完。”

“我覺著你也可以回去。”言維葉站在那裡,神色懨懨,按往常看是不耐煩了。

高槐斯左右看看,“行吧,我把這三朵金花順路送回去。”

病房裡隻剩言維葉和岑綿,言維葉幫她倒了杯水,岑綿剛動一下手指,杯子已經貼到她唇上,她抬起眼皮看著他。

“你手不方便,我拿著吧。”

慘淡的燈光打在岑綿身上,微凹的麵龐和蒼白的麵色都顯得更加嶙峋。

言維葉訂的餐送到了,他把桌子推過來,又是東星斑又是鬆露、龍蝦,岑綿怕他多來幾次自己就要補得流鼻血了。雖然左手用不習慣,但也不是不能夾菜,她要去拿的時候,言維葉先拿走了,另隻手拿著餐碟,要一口一口喂她。

“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可以。”岑綿想要拿回主導權,言維葉手伸到遠處不讓她夠到,“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在,你可以依賴我。”

岑綿心臟被這句話揪緊,神色稍滯悻悻放下手不和他爭了,乖乖等待他投喂。

太久沒進食,要先用流食慢慢適應,言維葉舀了勺粥送過來,岑綿櫻唇微啟,安安靜靜吃飯。

粥的溫度剛好,不燙,溫熱軟糯的米粒慢慢喚醒岑綿的胃,她問:“我睡了多久?”

“三天。”言維葉舀起來新的一勺,吹了吹等溫度變涼。

“今天五號?你是在我醒來前沒多久到這的麼?”

言維葉“嗯”了聲:“電話裡哭得梨花帶雨,我火急火燎跑來,小朋友倒是睡得安心。”

岑綿咽下粥解釋:“太疼了,護士來我求了好久才給我打了止痛針。”

感覺她應該能吃點彆的了,言維葉換成筷子夾得很小塊喂她吃,每道菜隻吃寥寥幾口她就吃不下了。

“明天帶你回北京可以麼?”言維葉繼續說,“兩邊醫院我都溝通了,但還是看你的意願。”

他們的關係還沒說明,如果以後注定是陌生人,岑綿不想欠他太多,她現在病情穩定了其實哪家醫院沒太大區彆。

岑綿覺著這個姿勢有些累了,換姿勢時收了下受傷的右腿被言維葉一把握住腿根,他手掌的熱度細密的鑽進病號服,燙到她皮膚,岑綿想躲又躲不掉。

“要躺下嗎?”

岑綿說好。可是躺下就看不到言維葉了,她還有話要說,於是叫他坐近些。

“言維葉,你總說我是你女朋友,我想知道你真這樣想麼。”岑綿想了想,又補充道,“是包養的女朋友,還是平等關係的女朋友?”

“我們普通人不管情人叫女朋友。”

岑綿看他什麼都不說,已經知道答案,她最後的一點希望就此掐斷,閉上眼睛懶得多說:“你走吧,我要休息。”

言維葉沒走,他幫她揶好被角,緩緩說:“我養情兒可不會熬夜陪床,滿足不了我需求早換下一個了。”

岑綿依舊闔著眸:“看來你經驗豐富啊。”

言維葉叫她寶貝,“改名是因為小時候遇到過綁架,你要說哪個才是我的真名,其實都是。第一個名字我也可以告訴你。”

岑綿終於睜眼,言維葉的眼睛在夜裡很亮,像萃進了星光。

“燕熙庭。我的第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你用了多久?”岑綿唇瓣翕動。

“初中畢業,綁架是初二的事。”

兩人分開這些天,岑綿時而出現在言維葉腦海裡,強迫他去想彼此之間的事情。

他曾說過自己有分寸,細想下來已經在懸崖邊搖搖欲墜,有些事已經不可控了。

就這樣結束?他特麼不想。

岑綿靜靜聽他講,原本乾到微裂的唇現在變得健康不少,言維葉望著那裡眉目之間染上春意,他用指尖抹了一下岑綿下唇。

“岑綿,我也有個問題。你和江璄,我不在那幾天你倆沒彆的關係?”

岑綿噗嗤笑出了聲:“什麼彆的關係?我倆這年紀肯定不是母子關係。”

言維葉曲指彈了下她額頭:“拐著彎說我年紀大是吧。”

“沒有啊,你不是剛過完28歲生日嘛。”岑綿學著自己都不認識的方言,“小的嘞。”

“話裡有話?”言維葉的手鑽進被窩捏她腰上的癢癢肉,岑綿立刻繳械投降。

或許就是她這種鮮活自由的生命,這種他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吸引了他。

“是你想得不乾淨!”岑綿嗖的半張臉縮進被子裡,兩隻澄黑的眼睛像受驚的小兔,言維葉喉結微微聳動,捏了下她的耳垂,“跟我回北京吧。”

夜裡,他音量不高,比以往還要低磁。

他看著岑綿還縮在被子裡的半張臉點了點頭。

“很晚了,你回去吧。”她聲音埋在被底,悶悶的。

“我回哪去。”言維葉雙腿架在沙發上已經準備躺下了,“我不得照顧我家小朋友麼。”

沙發很小,也就夠兩人坐,言維葉手長腿長的,躺在上邊腿伸出去一大截,看著就憋屈。

“那你來我這睡吧。”

“您那細胳膊細腿,我怕輕輕一碰又折了。”言維葉枕著胳膊側身躺著揶揄她。

轉而又說,“我沒事,你晚上有需要叫我。睡吧。”

清晨或者更早,病房裡開始進進出出很多人,岑綿實在是困,乜開眼看到寬闊的脊背擋在身前,他的身影能夠完全籠罩住她。

他們似是在小聲交談什麼,達成一致後言維葉才讓開。

岑綿的床被推著動了動,言維葉感受到胳膊上的柔軟,垂眸,岑綿虛握住他,問要去哪。

“做幾項檢查,沒問題就回北京,困的話再睡會。”

結果出來當天,他們便啟程了。就好像後續的一切都早已準備就緒,隻等他們使用。

言維葉推著她走到無人的登機口,進入隻有他們兩位乘客的飛機。

折騰這麼一段時間岑綿無比清醒,她揮動著還在固定中的胳膊在言維葉麵前比劃:“來個表演啊言維葉,太無聊了。”

言維葉:“這時候突然挺需要高槐斯。”

“對欸,他人呢?”

“帶你同學回北京玩去了吧。”

岑綿側過身往前湊了湊:“什麼情況?”

“你沒看出來嗎,我猜應該是那天他叫出去的女孩吧。”

那晚高槐斯拉洛嘉嘉一起去拿蛋糕,回來岑綿看出來他們不太對,但也沒多想。

這要是他們圈子裡的女孩,她當八卦聽聽就算了,可洛嘉嘉是她的同學,是很可愛單純的女孩,高槐斯平時舉止輕挑,他們倆肯定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你想什麼,高槐斯人不錯,平時是愛玩,遇到正事拎得清。”

岑綿枕著言維葉肩,“好吧我信你,不過你還是得替我跟他說一聲,讓他悠著點。”

言維葉說好,又問她車禍是怎麼回事。

“肇事司機說你當時站在路中間走走停停,因為什麼事?”

“工作室的事情,我太投入,走著走著就上路了。”岑綿不再靠著,坐正了些,言維葉睨著看,眼中若有所思,聽岑綿自顧自抱怨,“真是太倒黴了。”

西安和北京隻有兩小時的航程,真要說,估計比他們從T3到家還快。為了趕時間沒走廊橋,直接從停機坪坐車離開,岑綿腿腳不方便,工作人員說可以幫忙抬輪椅帶岑綿出去。

“不用,我來。”言維葉拒絕了,他讓岑綿勾緊自己脖子,單臂輕鬆一撈就把她抱了起來安頓進車裡。

機場高速上那條奧運車道上08年印製的五環圖案還很清晰。北二環走起來還是不太順,岑綿無所事事的時候喜歡看窗外。月初這幾天雍和宮香火很旺,連帶安定門東大街人頭攢動,遊人在雍王府前走走停停,仿若古畫上的市井坊眾。

她恍然發現路不對,不是回家的路。

“我們要去哪?”她問。

“醫院,病情初期我覺得還是住院放心。”言維葉說。

岑綿象征性抬幾下腿以示自己沒事了:“我回家養幾天等著拆石膏就好了呀,還去什麼醫院。”

“本來也到了要複查的日子,在醫院更放心。”

到醫院岑綿才知道言維葉為什麼要這樣說。

是家私人醫院,內外裝修實在是高級精致,岑綿慶幸人不多,不會有太多人看到她此刻窘迫的樣子。在外人麵前被抱著實在是太社死了,她的臉緊緊藏進言維葉懷裡,掩耳盜鈴似的隻要自己看不見彆人,就不尷尬。言維葉走了私人通道,看到診室裡頭發半白的醫生,他先了解了病情和處理過程,隨即開出了檢查方案。

在去檢查前,醫生問言維葉他母親身體是否康健。

言維葉淺笑著頷首:“她覺得自己還年輕,現在每天健身。”

醫生筆尖戳了幾下桌上的本子,眼中有一絲動容,又在看到岑綿後眉峰稍粗,“這是女朋友啊,快帶人去檢查吧,小姑娘怎麼摔成這樣。”

護士上前來推岑綿的輪椅,言維葉跟在身旁。

“你和醫生認識?”岑綿問言維葉。

言維葉“嗯”了聲,說是他母親的初戀。

岑綿驚訝的“啊”了一聲,推輪椅的護士眼睛倏地瞪圓,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聽了什麼不該聽的八卦,儘量裝成不懂的樣子。

言維葉跟在後麵又補充了一句:“我父母很早就離婚了。”

“哦——”她還以為……以為這個初戀惦記著彆人老婆呢。

一係列檢查結束,護士為岑綿檢查臉上的傷口。

“恢複得很好,紗布可以都拆掉了。”

麵前沒有鏡子,岑綿擔心落疤。

“言維葉你快看看,臉上是不是有疤啊。”

言維葉站過來,站著看了許久麵露難色,這種表情讓岑綿更緊張了。

“你怎麼不說話啊,很醜嗎?”

護士放紗布的時候偏頭看了眼言維葉,然後默默繼續工作。

“嗯,挺嚴重,醫院挽救不了那種。”言維葉眉眼之間已經在流露笑意了,“放整容醫院得當成模版,逐字背誦。”

護士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估計是顧忌醫院形象和職業操守,很快就忍回去了,用胳膊捂上嘴等了好一會才繼續幫她拆紗布。

“你的皮膚好,放心吧一點痕跡都沒有,還是漂亮的小仙女。”

“謝謝你,天使姐姐。”岑綿彎起眉眼,臉頰浮現兩枚酒窩。

-

在醫生和營養師調理下,岑綿的胳膊終於可以拆紗布了。這些天言維葉每天寸步不離,今天終於可以出院,

從醫院出來她就總是抬起胳膊反複端詳。

“看這麼久,長出花來了嗎?”言維葉逗她。

岑綿揮動剛解開束縛的右手拍了一把言維葉,“你幫我看看長沒長。”

言維葉握住她腕子,慢慢撫著那寸皮膚,岑綿問他為什麼是玉蘭。

“什麼?”言維葉。

“跨年那天,還有病房,為什麼是白玉蘭?”

言維葉推著岑綿走得很慢,今天天氣格外好,陽光充足,儘管還是冬天但穿著風衣岑綿會覺得有點熱。北京的鬆柏很多,也可以說是北方都很喜歡種植鬆柏,因為能在零下的冬天生存的綠植並不多。

醫院為了美觀,路兩側還栽了很多臘梅,朱砂色的臘梅花正掛於枝頭。

“因為有次我去學校看你的時候,你正蹲在玉蘭樹下采花,還有幾次你買花帶去公司。”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偷偷摸摸的啊言維葉。”

“女友是大忙人,說自己最近很忙沒法陪我,我隻好去學校遠觀一會。”言維葉說得還挺委屈,他們走到陽光豐沛的地方停下,“後來幾次去公司接你看你帶著蔫了的花出來。我就想這姑娘怎麼這麼喜歡白玉蘭?”

“不知道啊。”岑綿仰頭閉起眼享受日光,“就覺得很適合我們。總有太多說不清的東西啦,何必糾結呢。”

“謔,感言還挺深刻。”言維葉促狹。

岑綿揚著小調“嗯”了一聲,就像隻傲嬌的小鹿。

她就這麼閉著眼在空中亂揮手:“言維葉你扶我起來,我想站起來待會。”

“好的,公主。”言維葉低下身讓她扶著他肩膀,岑綿另一隻手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腰,依偎著站起,睫羽與他鼻尖徐徐輕摩,岑綿耳朵瞬間燙了,眼睛盯著自己足尖不敢動。

言維葉單根手指挑起她下巴,“害羞了?”沒給她機會回答,吻了上去,挑逗她的舌尖。他的吻熱烈強勢,岑綿全身酥麻,踉蹌了下,被截住腰枝迅速撈回來,兩人的唇瓣又微微碰了幾下。

“言維葉,你怎麼這麼用力啊。”岑綿輕觸著自己嘴唇,“我感覺腫了。”

“罰你自己玩去吧,我約了高梅依出來吃飯,你等下送我過去。”岑綿收回手不抱他,一瘸一拐走了。

因為離車沒太遠,言維葉由著她性子,她前邊走,他後邊慢悠悠跟。

“我這到底是轉正了還是降職了?”言維葉雙手揣進羊絨大衣口袋裡,“今天下達這麼多任務。”

小姑娘又說一遍是懲罰。

今天岑綿在車上選了周傑倫的歌單。

“從前行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1]

她的心情和這首歌名一樣是晴天,降下來一點窗戶讓風進來,“今天天氣好好,適合去釣魚。”

“沒看出來,我家還藏著個隱藏捕魚達人。”

“其實我不會釣,隻是喜歡去河邊坐著,心靜。”岑綿說完反應過來言維葉又在拿她開玩笑,“不是,我說的是釣魚不是遊戲!”

言維葉眼尾微彎:“等你有空,我們去海釣。”

“其實隨便哪裡都可以,你玩這麼隆重我翻到不會釣。”岑綿隻是順嘴一問,沒想過真要去。

言維葉輕聲笑了下,揉了揉岑綿發頂,說不算什麼。

孫妍的電話打斷了他們。

說學校裡有人自殺,聽說是跳河自殺。洛嘉嘉擠進來說想問岑綿點事,“岑綿,你和高槐斯熟嗎?”

岑綿看了看言維葉,他應該聽到了但隻是笑笑就繼續開車了。

“也不算很熟,他人挺有趣的。”

“他有女朋友嗎?”

問到這個問題,旁邊的孫妍開始忿忿,洛嘉嘉聲音變小,可能是把手機拿遠了,“我就問問嘛”。

岑綿低頭想了想還是覺得直說比較好。

“沒見過他帶女生,不過還是算了吧嘉嘉,他可以跟所有人成為朋友,也可以在下一秒就忘記。”

兩人都不說話了,屏幕上的計時還在走,通話已經十二分鐘。

“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岑綿。”洛嘉嘉聲音細若蚊吟,岑綿知道她在失落。

高槐斯那樣的男生,誰看到都會有好感吧。內疚的情緒像無數氣泡飄入肺腑,她覺得都是因為自己才讓洛嘉嘉陷入這種局麵。

言維葉猜到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揉了一下她的發頂:“緣分這種事,誰都說不準,不怪你。”

-

和高梅依吃飯時候,她也提起女生自殺的事兒。岑綿不知道她是從哪聽說的,因為他倆學校根本不在一個區。

平時大家總調侃跨區談戀愛無異於異地戀,這事能落進高梅依耳朵裡就說明不簡單。

“這事兒應該跟嚴征有關,你知道嚴征吧。”高梅依手指點了幾下桌子,“燕哥不是因為他欺負你,給他家公司搞了波大的。”

岑綿眼眸微顫,言維葉沒跟她提過。

高梅依興致盎然的語調把她注意力拉了回來。

“他家不是娛樂公司麼,這姑娘跟他有段時間了,幾乎每晚都被欺負的不成人形。這女孩就是奔著拿資源去的,結果現在呢什麼都沒了,在這麼美好的年紀一直被嚴征玷汙,是個人都受不了。”

高梅依呷了幾口茶敗火:“我哥和燕哥都不愛搭理他,他還狗皮膏藥似的貼著,也是因為涵養才沒直接甩臉子,按往常他就配給我燕哥開開車門。”

岑綿夾了片三文魚沾了幾下料汁:“你說他們玩得過火是……”

“哎呀,就是好幾個人一塊弄。”高梅依拍了拍岑綿的手,“我怕你聽了吃不下飯沒明說,你問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岑綿癟了癟嘴,“確實有點。”

高梅依歎了聲:“總之啊嫂子,他們這些男人啊都靠不住,還是自己最靠譜。”

在她毫無察覺察覺時,岑綿的臉紅到像個水蜜桃。

“你剛才叫我什麼?”

“嫂子啊?”高梅依看著她的麵色大笑了起來,“你臉怎麼爆紅,我要給燕哥拍一張。”

她掏出手機一連拍了三張。

“他竟然秒回我。”高梅依前一秒激動,後一秒冷臉,“啊他讓我把相冊裡的刪掉。”

“啊嫂子你看!”高梅依叫嫂子叫得實在是太順口了,每叫一聲岑綿心臟就跟著驟跳一下。

她把手機轉過來。高梅依堅持不刪照片,然後言維葉發來個轉賬,高梅依立馬變得百依百順。

“嫂子,真是太謝謝你了,我的包又有著落了。”

岑綿受不了了,雙手捂臉:“你還是跟原先一樣叫我名字吧。”

“那不行,到時候燕哥該不樂意了。”

之前明明他說隨意的,“怎麼會……沒事了。”

岑綿明白其中原因了,頓然感覺他們這些人都太現實。

言維葉接岑綿回去的時候,特地跟高梅依確認已經刪掉。

“幾張照片至於花那麼多錢嗎,感覺我是被抓住緋聞的大明星似的。”岑綿囁嚅。

“你打開手機看看。”

岑綿正要點開微信找高梅依的聊天記錄,言維葉說“直接翻相冊看”。

“你還存到相冊啦?”岑綿點開相冊,沒幾張照片,時間全是和她在一起之後的,最新三張就是出自於高梅依,臉蛋微紅,眼裂寬眼仁黑亮,嘴角微微上翹,唇珠飽滿但不過分厚,兩側的淺窩總能讓她笑看起來很甜。

“怎麼了?”岑綿對著自己照片麵麵相覷三分鐘沒看出名堂。

言維葉單手打方向盤,捏了下她的臉:“這麼可愛,她心血來潮起來一準要跟彆人顯擺。”

再一晃,岑綿看他們走這路不太對,言維葉告訴她搬家了。

“搬去哪?”

“等會就到。”

車開過奧森公園,再向前沒多久便是彆墅區,無論外麵多吵鬨這裡都是靜謐的,人造湖結了薄冰,落了幾片白梅花瓣,隔開不遠就有一戶,門廳明亮,半隱在樹木之後。

兩人在夜裡漫步,岑綿問。

“不是說之前那離公司近嗎,怎麼,你公司破產啦?”

“破產了你養我?”

“那我得把你關起來,每天隻能見我隻能想著我,還不給你衣服穿。”

言維葉挑了下眉:“打算跟我夜夜笙歌?”

岑綿回身想捂他嘴,但是她坐在輪椅上實在是夠不著,“還在外麵呢,你說話一點都不注意影響。”

“除了咱倆你還看到彆人了?”言維葉推著岑綿回家,“那我得快點帶我家小姑娘休息了,精神都恍惚了。”

進屋,岑綿就十分決絕的割舍掉輪椅,站了起來,但卻被玄關的爬寵怔住了。

一條黑王蛇和一隻鬆獅蜥。

“你害怕我就找人把他們帶走。”言維葉。

岑綿說沒事,問他為什麼會養這些寵物。

“蛇和蜥蜴需要特定生存環境。”言維葉彎腰隔著玻璃逗弄它們,“它們需要對我絕對依賴。”

“不過小時候隻是覺得它們是不粘人,不用我傾注太多情緒就可以得到的朋友。”

岑綿凝視著他,飼養箱內的冷光燈映在臉上,顯得他的五官越發淩厲。

她想知道言維葉曾經經曆過什麼,才會這樣。

或許因為她的目光過於沉韌,言維葉從對它們的欣賞中抽離,莞爾,帶她熟悉各個房間的位置。

“平時有人來照顧它們?”岑綿問。

言維葉說是。

房間多在電梯裡上上下下,岑綿的腿還沒適應有些累了就坐在沙發上休息,看著在那裡孤零零的三角鋼琴,轉頭把下巴墊在沙發靠背上問言維葉:“能不能彈琴給我聽?”

言維葉說好,在鋼琴前坐下,他的每個指甲修剪得圓潤好看,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剛柔相濟,曲調和緩悠遠,完全不輸她在演奏會上看的那些鋼琴家。

一曲結束,他抬手那刻,她問:“是不是playing love,當時看完《海上鋼琴師》印象深刻。”

言維葉坐到岑綿對麵桌幾,蹭了蹭她鼻梁:“原來我的女朋友深藏不露,對音樂也頗有研究。”

“沒有啦,以前學過一點小提琴,很菜的那種!”岑綿努努嘴囁嚅,“不過還是有點職業病的,聽到喜歡的曲子就想找來看看。”

“希望有機會領略。”言維葉傾身吻她的額頭。

岑綿覺得自己太班門弄斧了,打太極說下次一定。

又挑起一個新話題,說要去洗澡了。

“我今天可以自己洗澡。”腳故意踩言維葉拖鞋,而且還是踩一下鬆一下,言維葉想要忽視都難。

“對我之前的服務有什麼不滿意嗎?”他現在換上了寬鬆的居家服,歪著頭的樣兒像個叛逆少年。

“你手不老實。”岑綿不睬腳了,去踩他大腿。

言維葉一隻手就可以將她腳包住,到冬天她四肢會很涼,他這樣弄可以幫她暖暖腳,所以她就任他隨便弄了。

“對我的手不滿意?”他點點頭,肩頸線條因為笑而輕顫,“那我等會用嘴服務?”

“言維葉!”岑綿捂上臉,收回腳然後猛地往大腿再上幾公分踩去懲罰他,嬌嗔,“你怎麼回事啊?”

“彆踩了寶貝。”他的喉結沉了下,攥住她腳踝,“一直忍著呢。”

岑綿仗著自己還是病號言維葉拿她沒辦法,腳下加大力度,故意提醒他:“我還是傷員。”

言維葉捂住腳踝猛地拽向自己,岑綿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滑躺到沙發上,言維葉身上乾澀的琥珀木味道隨他籠罩而來的陰影沁入心脾,岑綿兩隻手和一隻腳都被他掌控住。

她隻能用孱弱的力氣掙紮,在言維葉看來不過是條小金魚在手裡撲騰。

“剛才不還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這會想起來是病號了?”他張開手指撬開岑綿十指,插入指縫。

“言維葉。”岑綿忽閃著靈動的眼眸,聲音綿軟。兩廂對視,他眼中旖念晃蕩,岑綿心跳怦然得不像話,緊緊閉起了眼,聽沙發摩擦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突然身子騰空,被撈著膕窩抱起進了浴室。

言維葉讓她放心,什麼都不做,幫她洗好澡又為她吹頭發抱進被窩,岑綿以為可以安心入眠,在等言維葉洗澡的時候困意漸起,過會聽到腳步聲,艱難地睜開眼看了一瞬,看到屋內那抹身影在忙碌很快又睡去了。

倏爾,岑綿猛然清醒,感受到月退間毛茸茸的觸感掀開被子,言維葉烏黑發亮的眼看向她。

“你、你要做什麼?!”

“答應你要用嘴服務。”言維葉指尖碰了碰.女喬.nen的皮膚,岑綿雙手撐在他肩膀上阻止,可是這點力氣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言維葉舌.尖去觸.碰。

他的唇.舌似激烈的B52。

熱焰與烈酒於此細細雕琢。

岑綿緊咬.下.唇希望自己不會發出奇怪的聲音,言維葉卻怎麼都不放過她,指尖撬開她唇齒。

“綿綿。”喉音沉濁,“彆忍著,放鬆。不要吝嗇於對我的獎勵。”

白蚌開珠匣,明璫濺水香。[2]

說不清是因為言維葉的汙言穢語,還是他極致的服務。

現在他的每一下撫觸都會換來岑綿的緊和瑟縮。言維葉吻了吻那片可愛,便結束了。

翌日岑綿養精蓄銳夠,對閒情逸致逗弄寵物的言維葉小發雷霆。

“流氓,壞蛋,討厭鬼!”

“你都是從哪學來的壞毛病啊,快改掉!”

“我要說,是遇見你後無師自通,你信麼。”言維葉聽她講完不輕不重的“辱罵”,把小太陽馬克杯放進她手裡,“潤潤嗓子,喉嚨還啞著少發脾氣。”

……

2012年的春節在一月最後一周,岑綿在月中結束考試周也去拆掉了腿上石膏,很幸運,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言維葉和岑綿岑綿剛從學校回來。岑綿的假期開始,她又收拾了一些物品放到這,高槐斯來了通視頻電話。

“明天去不去露營啊?”

“欸兄弟,怎麼跑你婚房來了。”高槐斯。

“剛搬進來。”

話音剛落高梅依也湊了過來,“和誰,是和嫂子嘛?”

言維葉回眸看向島台邊那抹柔荑身影,和腿上還有未消的痕跡,睨了須臾,垂眉“嗯”了聲。

“誰?岑綿?”高槐斯說話急,乾咳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