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廣場每個時間段都有對應的節目表演安排，時沂最期待的打鐵花和火壺是在晚上十一點半。

表演結束就可以直接迎除夕了。

其他時間段的節目，兩人都不感興趣，於是一致決定四處走走。

廣場上麵是紀念館，順著樓梯往後走人逐漸稀少，卻也是小情侶最喜歡散步的地方。

“陸紹麟。”

“嗯？”

“我過年收到了十萬塊錢的轉賬，你說我要不要報警？”

陸紹麟：“？”

時沂見他不語，繼續解釋：“就是……這錢會不會是那些黑白產業故意轉給我拿來洗錢的？”

陸紹麟愣了半晌，啞笑道：“不會，可能真是你朋友給你發的紅包。”

幸虧當時沒多轉，要是金額足夠大，她現在估計已經報警了。

看時沂還有些糾結，陸紹麟繼續說：“十萬，在北港的消費水平來看，不是很貴。而且，你身邊都是娛樂圈的，明星掙的也不少。”

時沂嘀咕：“怎麼我還是個窮光蛋。”

她說的很小聲，陸紹麟還是聽到了，無奈地笑了笑。

小路幽靜封閉，從入口一直走，最後會一直繞到最開始的位置。

在即將走出來的時候，陸紹麟剛好看到旁邊有廁所，便停下腳步：“我去趟衛生間。”

“好。”

時沂剛準備往前麵不遠處的椅子走，又被他拽回來。

陸紹麟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把自己的身份證拿出來：“幫我拿著，我怕等會兒掉了。”

“上個衛生間還會掉？”

“怎麼不會了，要是真掉了多麻煩。”

時沂沒有多想，替他保管。

陸紹麟走後，她坐在椅子上等，一直等了將近十分鐘，怕他出意外便給他發消息：【你好了沒？】

他秒回：【沒呢。】

【身份證在你一直拿著吧？】

【盯著點，彆弄掉了。】

時沂回複：【放心，抓得牢牢的！】

聊天結束之後，時沂又開始無聊了。

她不想看手機，手上一直拿著身份證捏著把玩，好奇心驅動她偷偷瞄了一眼上麵的信息。

眼神從下麵網上掃。

她不是本地人，加上路癡，看到住址後麵的具體位置，腦海裡也無法形成方位圖像，更不知道具體在北港哪個地方。

再往上看——

姓名：陸紹麟

性彆：男

出生日期：1995年1月28日

時沂盯著那串數字，半刻後烏眸一瞪。

1月28日？

不就是今天嗎？！

2025年除夕夜，竟然是他30歲生日！

時沂猛然站起身，把手上的身份證來回翻麵，真真切切確定他生日就是明天之後，整個人又驚又詫。

陸紹麟身為壽星，她沒有生日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就算了，反倒讓壽星送給她禮物。

多少有點不厚道了。

時沂慚愧，下意識把視線跳到前方路段。

陸紹麟還沒出來。

她急忙點開點餐軟件，開始預定蛋糕。

陸紹麟是在五分鐘之後返回來的，時沂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身份證還給他，順便問了一句：“你怎麼隨時把身份證帶在身邊啊？”

陸紹麟接過之後揣兜裡，原本想仔細觀察她的神色，結果聽到她問這麼一句話，眼神開始閃躲。

他隨便扯了個理由：“上次去雞鳴寺回來就一直放衣服袋子裡，忘了拿出來。”

“哦。”

兩人各懷鬼胎，氣氛在一瞬間僵住。

冷風簌簌，吹得時沂打了個寒顫，她遭不住，“我們走吧，先去搶個好點的位置看打鐵花。”

看她對自己生日隻字未提，陸紹麟心陡然往下一沉，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打鐵花和火壺表演是今年天翼除夕的重頭戲，很多人都是奔著這兩個項目來的。

他們來到湖周圍的草坪，發現很多位置都被人搶占了。

“哎呦，早知道我們應該再提前一點。”時沂踮著腳尖說。

她是真的單純想看表演，陸紹麟卻不是，興意闌珊地附和她的話。

23:10。

表演人員開始乘著船往湖中央搭建的擂台走。

鐵水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燒，大家估計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找位置等著了。

兩人還沒找到好的位置，時沂急得差點開始剁椒，陸紹麟長得高，在人群裡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草坪的方位是高於湖中央的擂台，其實不論他站在那兒，他基本都能看得到。

看到時沂急不可耐的模樣，他隨口問了句：“很想看？”

“當然想啊！”

“跟我走。”

“誒……”

時沂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著走了。

擂台周圍的草坪是距離表演中心最近的地方，但其實也就前排的位置才好觀看，很多人喜歡人雲亦雲，擠在一塊兒。

位置稍微往後一點，身高又不占優勢，基本上啥也看不到。

陸紹麟在這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很清楚哪個地方能大致看到怎樣的景觀。

時沂一無所知，莫名跟著他來到遊客中心便捷處。

“來這兒乾嗎？”

陸紹麟不語，隻是一味地示意她往前看。

遊客中心便捷處距離草坪也就一段長台階的距離，方位又高，能輕而易舉看到湖中央的全貌。

時沂激動地拍拍他的胸脯：“哎呀，我怎麼把你本地人的身份給忘了！”

陸紹麟看到她笑，心裡堵在的氣稍稍舒緩了些，又拉著她往旁邊的地上恣意坐著。

之後的十多分鐘裡，不少人也發現這裡的寶藏地，附近漸漸堆滿了人。

十一點半，第一朵鐵花在深夜劃開，之後便如春日百花齊放，鐵花樹一簇接著一簇地綻放。

夜幕低垂，星辰點點。

時沂拉著陸紹麟站起來，自己捧著手機錄像。

周圍人都舉著手機，大家都儘量舉得高些占據最佳拍攝角度，一時間無數台手機越過頭頂。

時沂看到一旁的陸紹麟全程無動於衷，他那麼有利的身高，稍稍抬手就能拍到，雙手穩緊踹在兜裡，真白費她長那麼高。

於是拽了拽他的衣服：“你不拍嗎？那麼好看！”

已經看過無數遍打鐵花，陸紹麟淡漠地朝湖中央瞄一眼，隨後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對著那邊哢嚓一頓亂拍。

假裝點開相冊欣賞一下，拍得一般。

表演還在繼續，時沂舉著手機，正忙著。

陸紹麟怕她轉頭的時候看到自己又沒再拍，怕被說，於是一直舉著手機，其實連快門都沒摁。

鏡頭畫麵裡，火花四濺，光影交錯。

陸紹麟無動於衷。

等到胳膊開始泛酸，他打算把手機放下，周圍都站著人，他隻能先縮手，手機轉過一邊，時沂的臉正好入境。

陸紹麟動作一頓，隨即腦子跟不受控製一般，手指摁下快門鍵，對著時沂的側臉拍了一張。

打鐵花講究力道，師傅每打一次，都很費力，有時打的鐵花很大很完美，現場會有很燃的歡呼聲，與舞龍獅的音樂交織，無比熱鬨。

時沂被周圍的氛圍感染，臉上的笑容就沒止住過。

可她曾經明明也不喜歡人擠人地方，陸紹麟就更彆說了，生性冷淡，淡漠得好像周圍的一切都無法勾起他的興趣。

兩個都不喜熱鬨的人，卻陪著彼此去了一個又一個人聲鼎沸的場合。

鐵花正好在58分結束。

就剩兩分鐘就是除夕，人群還沒散去，就等著零點的時刻。

北港近些年一直被政府禁止燃放煙花，管理層總覺得應該抓住僅剩不多的年味，今年開始在廣場周圍的幾個大屏幕投放電子煙花。

零點剛過，屏幕上準時出現五彩繽紛的煙花。

很多人再次舉起手機，時沂卻對此不感冒，對身邊的陸紹麟說：“零點過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鬆散些我們也走吧。”

這就走了？

陸紹麟把頭轉到一邊，語氣透著一抹失落：“嗯。”

時沂緊張得把手插進羽絨服口袋，握緊拳頭，“那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趟衛生間。”

“好。”

電子煙花也就播放五分鐘，之後是廣告和一些新年祝福語輪播。

人群開始朝四麵八方散去，陸紹麟坐在廣場長椅上等，想抽煙，把手摸進兜裡想拿煙，卻先碰到自己的身份證。

他把身份證拿出來，指腹在1月28日這串日期上來回輕擦。

看著看著，他忽地發出一道自嘲。

他在職場上精明了那麼多年，卻敗在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上。挺可笑的，以為把身份證遞給她，她至少會看一眼。

事實告訴他：他賭錯了。

陸紹麟有些煩躁，賭氣似的把身份證丟進口袋，剛摸了煙盒，又想到時沂等會兒還要回來，便作罷了。

附近的人還是挺多的，熙熙攘攘一片。時沂和外賣小哥一直電話聯絡，許久才拿到蛋糕。

和外賣小哥道謝之後，她急匆匆趕回去找陸紹麟，生怕他等久了。

時沂趕路的同時眼睛也總盯著蛋糕，怕自己跑得太快把蛋糕形狀給擠毀了。

她沒有按照遠路返回，因為迷路了，不記得自己過來的時候怎麼走，急得她急忙打開導航。

她拿著小蛋糕再次站在陸紹麟身後，朝他背影大喊了句：“壽星看過來！”

陸紹麟的背乍然繃緊，怔怔然轉頭，看到時沂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視線下移，落到她手上的蛋糕，驚喜得瞳仁瞬間放大。

“你……”

時沂向他靠近，把蛋糕放在他身邊空著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未經你允許擅自偷看你身份證上的信息。”

陸紹麟此刻心裡爽的不行，卻還是故作矜持：“沒事啊。”

“禮物……能不能先欠著。”

時沂不好意思地把手彆到身後，“我這還是剛看到你身份證上的消息，也才知道今天剛好是你生日，所以沒準備。”

越說到後邊，她的氣勢越弱了下去。

陸紹麟絲毫不介意，還跟她開起玩笑：“當然可以，不過日後要記得給我，我很期待呢。”

“好。”時沂眉開眼笑。

之後兩人坐在草坪上的空地，因為沒有火機，時沂便在網上找火焰的圖片，舉著手機架空在蠟燭上。

“湊合湊合。”她笑著，“許個願。”

陸紹麟配合她，閉上眼沉吟，再睜眼時對著蛋糕吹起，時沂看準時機把手機息屏。

蛋糕是在餐飲軟件平台上匆匆訂的，味道和口感肯定比不上綺夢坊裡的甜品。

陸紹麟拿蛋糕刀切了第一刀，之後便想遞給時沂。

大屏幕上不斷切換各種各樣的新年願望，時沂在心裡估摸著什麼時候才輪到自己那條，現在想方設法地拖延時間。

“你來吧。”

陸紹麟看她一眼，“行，你吃多少，我給你切。”

“隨便。”

陸紹麟拿刀的手定格在空中。

女人口中的隨便……

思忖過後，他先切了一塊小的遞給她。

時沂接過，為了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故作揶揄：“你怎麼不問我，我生日是什麼時候？你該不會不想給我回禮物吧！”

陸紹麟臉上蕩著笑，往口中塞了一口蛋糕，假意嫌棄：“嗬，幼稚。”

其實他根本不用問，第一次看到她簡曆上的信息，或許是出於對數字的敏感，他立馬記住了，卻還是配合她的稚氣：“那你生日什麼時候？”

時沂在對話的過程中時不時眼睛會瞟往大屏幕，剛準備回答，語氣一轉驚喜，指著那邊：“陸紹麟，看那裡！”

陸紹麟順著她指的方向眺望，赫然看到剛剛投放電子煙花的大屏幕，此刻正出現一排字。

這行字隻閃過短短五秒鐘——

時魚：陸紹，生日快樂~

天翼廣場今年開放了一項特權，在微信小程序上花錢購買，可以把自己的願望或者想說的話明晃晃地投屏到展示屏。

時沂還是剛剛去那蛋糕的時候，在入場那裡看到的。

因為投屏有字數限製，她隻能打這句乾巴巴的話。

“陸紹麟，生日快樂啊！很抱歉不是掐著零點跟你說的，但是心意不會減。我祝你的甜品店有朝一日生意能紅紅火火，也祝你早日暴富，這樣我身邊就又多了個有錢人了！”

說完，時沂哈哈大笑起來。

陸紹麟把實現轉到她臉上，凝著她笑得開朗而真誠的素臉，溫聲道：“謝謝。”

每條投屏隻展示五秒鐘，於陸紹麟而言不過是匆匆閃過的瞬間，甚至都沒來得及拍照，隻是看了一眼，默默把腦海中的成像記在心裡。

從此，一記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