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意從來沒想過，這句話會從祝蕭瀾口裡說出來。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扯上關係？”
一個主動提分手的人，怎麼會說這句話。
她轉過身，像是回到幾年前，微醺的他眼睛蒙了一層霧，眼眶泛紅，似乎跟記憶裡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心臟猛地抽疼一下。
她垂下眼眸，反問：“難道你想跟我扯上關係嗎？”
見對方沉默，她用力一點點將那隻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掰開。
可隨之而來的，是更用力的一個擁抱。
突如其來，她被酒氣裹挾，男人低頭在她耳畔，聲音嘶啞：“想。”
“每天都想見你。”
“我一直存著你之前的手機號碼，在白名單裡。期盼著你有一天能打來，但又害怕你早就換了手機號，結果，那天你真的打過來了。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高興。”
“陳風意。”說到後麵，他帶了點幾不可聞的哭腔，“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她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推開他。
“祝蕭瀾，你喝傻了？當初，是你甩的我你忘了？”此時此刻，她有點想給他澆一杯水讓他清醒清醒。
“我沒醉，意意，對不起。請你相信，和你分手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
時隔多年，聽見這個稱呼，陳風意不禁微顫，她覺得祝蕭瀾是真瘋了。
“祝蕭瀾，你小說看多了嗎？我們已經斷了聯係整整三年，我不知道你每天在聽什麼歌、喝什麼咖啡、與什麼人聊天、做什麼事，我們的生活太久沒有交際，現在已經陌生得連朋友都算不上了，你突然上演什麼久彆重逢、再續前緣的戲碼，真的很離譜。”
“何況，你如今都走到了這個地位，你現在人脈圈裡比我優秀的異性應該一大堆。你該不會說，你都看不上，隻對我念念不忘吧？”
陳風意嗤笑：“祝蕭瀾，你自己信嗎？”
“是的，我隻對你念念不忘。”他有些悲傷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我這麼多年，這麼努力，都是為了跟你在頂峰相見。”
她垂下眼眸：“祝蕭瀾，你應該看過新聞了。如今你在頂峰，而我在穀底，相見不如不見。”
男人眼裡燃起希望：“意意，難道你是因為這才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就算你家破產了，我也永遠視你為珍寶，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第一位。”
“你還是沒明白。”她歎口氣，“祝蕭瀾，我坦坦蕩蕩地喜歡過你，也清清楚楚地將你遺忘。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我不信。”他冷著臉，“如果是這樣，你就不會跟我打電話，更不會赴約來吃飯。”
陳風意揉了揉太陽穴，她那時候就該直接走掉。
“如果是我的舉動讓你誤會了，我跟你道歉，但是我聯係你包括跟你吃飯，都是因為工作，彆無其他。”
“好一個彆無其他。”祝蕭瀾笑起來，隻是神色更加悲傷。
“好。”他將左手插入褲兜，這樣就沒有人注意到它已經在發抖。“陳風意，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丁點懷念嗎？”
她想了想，認真道：“破鏡重圓或許在小說裡很受歡迎，但我陳風意從來不吃回頭草。”
因為往回走太累了，錯過就是錯過，她隻會向前。
隨後轉頭，迎麵看見一個穿米色針織連衣裙的女人，匆匆跑來。
在路過時，她們互相打量了一眼。
陳風意愣住：“周予...學姐？”
而對方並沒有回應，隻是徑直跑到祝蕭瀾旁邊，扶住他像提線木偶般下墜的身體。
周予咬了咬唇，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你明知道她是一個絕情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他一言不發。
“祝蕭瀾，我就真的不行嗎？”她使出全身力氣，才將他撐起，“明明在學校裡，是我先注意到你。”
她輕輕擁抱住他。
祝蕭瀾一驚，準備推開。
“彆動，她在看。”周予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彆在她麵前那麼狼狽，讓她知道，你不是非她不可。”
他聞言朝前看去，遠處的人果然盯著這邊。
陳風意沉浸在震驚中，大學中文係的係花周予，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人物，竟然喜歡祝蕭瀾！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從進校第一年起，周予就當選了男生心中最想交往異性的第一名，而且投票高達80%，是壓倒性的榜一，而當年的校花，隻能屈居第三。
後來連續兩年也都是周予，直到她畢業讀研。
就連陳風意，當時也覺得周予學姐是當之無愧的高嶺之花，除了容貌姣好，更腹有詩書氣自華，再加上性格溫婉，學校裡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她。
不論何時見她，總是麵帶微笑，與她說話也如沐春風，是全校男生的夢中女神。
陳風意扯了下嘴角。
果然，隻要是清大的學生就無法拒絕周予，看，連祝蕭瀾都不會推開她。
“陳風意。”
思緒被一道熟悉的聲線拉回。
冷不丁的，對上顧宴辭的視線。
“你怎麼在這？”她略顯吃驚。
“你一直不接電話，我托人問了你同事。”他的臉色並不好。
陳風意這才想起來，下午手機電量低，所以她調成了靜音模式，想著反正也沒什麼人會找自己。
顧宴辭伸手攬住她的肩，讓她轉過身：“走吧，車就停在門口。”
“呃。”也好，省了一筆打車費。
而他，則回過頭，對上遠處男人的視線。
交鋒兩秒，又分開。
他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便與陳風意一同離開。
待他們走後，祝蕭瀾立刻將周予的手從自己的後背拿開，自己也退後一步。
他喃喃自語：“原來，她已經和彆人在一起了。”
“Alan，她可以，你也可以。”周予聲音溫柔但有力量，“沒有誰離不開誰。”
本是勸慰祝蕭瀾的話，卻猶如一把利劍，刺穿了他。
此刻，祝蕭瀾才真正從心底生出一陣寒意。原來，她離得開他。
這幾年幻想中的重逢，都是一場空。
他一句話也沒說，眼神從空洞逐漸變為冷冽。
周予本以為他會崩潰、會歇斯底裡，但這些都沒有發生，他隻是無比冷靜地問：“你知道她身邊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嗎？”
周予搖頭，她都沒看見那個男人的正臉。
“學姐，幫我個忙，查出他的身份。”
“我怎麼幫你？我隻是雜誌主編，我認識的人都是娛樂圈的，就算是狗仔，人家也隻跟拍大明星。”
“陳鋒。”他忽然開口。
周予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陳鋒，她的眾多追求者之一。
“學姐，你對他們果然毫不在意。”他輕笑兩聲，“你還不知道吧，陳鋒開了一家很了不起的私家偵探館。”
如他所言，她的確對自己的追求者們一無所知，因為每次看見他們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的樣子就很煩。
她壓根一點兒也不想跟那些人扯上關係。
即便如此，她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好，我讓他幫你查。”
“謝謝學姐。”
“Alan，我說過，你我之間，無需言謝，我為你做什麼都是自願的。如果有一天，我不願意了，那便是我放下你了。”
祝蕭瀾失笑：“學姐，你信嗎？你放下我，會比我放下她要早。”
周予擰起眉頭：“祝蕭瀾，你不要太自信。”
對方敷衍地“嗯”了一聲。
-
淮景壹號公館。
陳風意疲憊地脫掉外套，丟進陽台的米色編織汙衣桶，然後來到客廳，倒了一杯溫水，抿了一小口。
轉身就看見顧宴辭，他不知什麼時候不聲不響跑到身後。
忽然，手中的那杯水也被他接過去。
“謝了。”他簡短說了句，便仰頭將水喝光。
她瞪大眼睛：“這是我給自己倒的......”
而且我已經喝了，後麵這句她沒說。她想，他或許沒看見，說出來不是惡心人嗎。
誰願意喝彆人的口水。
搖了搖頭，她又重新拿了一個杯子，再次倒了半杯溫水。
顧宴辭則坐在沙發上，一直看著她。
這道灼熱的視線讓人想忽視都難。
陳風意也不打算裝傻，直接坐在餐桌旁，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剛剛那兩個人是誰？”他語氣平常。
“前任，和前任的現任？”
“他有了新歡，你很難過？”
“哈？”她笑起來，“你哪隻眼睛看出我難過的？”
略帶思索，她“唔”了聲，“比起難過，我的好奇更多一些。說真的，我以前從未想過他們倆會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抱枕，不經意地問：“那我們呢？”
“我們？怎麼了？”
撣去抱枕上的浮絨，他說：“你想過......我們會在一起嗎？”
隨即她便愣住。
就連陳氏破產，她都夢到過，但與一個陌生人結婚，住在一塊兒，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陳風意誠懇地搖了搖頭。
“從沒想過。”她又坦率地笑了下，杏仁般的眼睛眯起來，“不過這感覺也不壞，因為你人挺好的。”
對方有些詫異地猛然抬頭。
“我...哪裡好？”
陳風意托腮，打量著他，細細數來。
“你有耐心，工作能力強，情緒還算穩定......”
末了，她又大方地補了句：“長得也挺好。”
原本以為這頓誇讚總能讓他滿意，可沒想到他還較真起來，非得接著追問：“我和你前任，誰長得更好？”
於是她走近了些，彎著腰，更加仔細地端詳麵前的男人。
女孩青蔥白嫩的手指順著他的輪廓在空中描摹一番，眨了眨眼，唇角上揚。
“以前的他，現在的你。”
“是嗎？”
他忽然一把抓住她即將收回的那隻手，然後往前一拉，重心不穩的人兒頃刻間便往前倒在他懷裡。
耳畔傳來讓人無法忽視的詢問：“那你以前喜歡他，現在是不是也能喜歡我？”
原本沉穩的心跳一下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