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1 / 1)

陳風意吐掉嘴裡綿密的泡沫,看向鏡中的自己,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

從她說出“交易”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經被明碼標價,如同掛在八角鳥籠中的金絲雀。

【好,我要收拾下行李,晚上8點吧。】

她毫無波瀾地發出信息,附帶一個地址定位。

洗漱完,陳風意開車前往公司。

自動門一打開,張連就把她攔下。

“姐,您還知道來上班啊!”

“知道啊,今天周四,工作日。”

“什麼工作日不工作日的,你把工作日放眼裡了嗎?前天下午,還有昨天一整天,你到底去哪了啊?”

“不是跟你說了我去坐牢...”

張連忙伸出食指“噓”,拉著她到沒人的會客間,壓低嗓音:“姐,這玩笑不能亂開啊,萬一被彆人聽見又要拿你做文章了。”

聽見“又”字,她的眉梢不經意挑了下。

陳風意想了想,說:“急性蕁麻疹,行了吧。”

張連一拍手:“得了蕁麻疹你早說啊,這是可以請病假的,乾嘛要一聲不響就曠工呢?”

“懶得請假。”她說,“我記得,曠工三天才算自離,一天半最多也就扣兩天工資。”

張連嘴角抽搐了一下,恭恭敬敬把這尊大佛送出去。

陳風意一回座位,就被人通知林高找她。

她不慌不忙地喝了半杯咖啡,才掛上工牌去敲門。

“進。”

“林副總,您找我?”

林高見到來人,換上親切的笑容:“坐。”

她坐在椅子上,等待下文。

“聽說你和祝蕭瀾是大學同學?”

“嗯。”不冷不淡應了聲。

林高又問:“那你們在大學熟嗎?”

她想了想:“還行。”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你幫忙打個電話約一下祝總吧?”林高雙手交握,有些期待。

不料陳風意一口拒絕。

“我沒他電話。”

“我有。”林高一邊說一邊打開抽屜,翻找名片。

“你有你怎麼不讓自己助理去約?”

林高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抬頭時依舊笑容和煦,耐心地解釋:“祝總也不是誰的麵子都給,如果能約得上就不會找你了。”

陳風意大概能理解他的難處,因為祝蕭瀾在大學時就很難接近,雖然表麵客氣溫和,但骨子裡對誰都十分疏離。

他成績一直都是專業第一,從無敗績,加上又是係草,受到不少女生青睞。

那會兒,有女生找他借筆記本,他沒借,有人請求他幫自己補習功課,他沒答應,還有邀請他參加冠軍小組慶功會的,他也沒去。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難約。

想也沒想,她便拒絕:“打電話不在我的工作職責之內吧。”

“怎麼不在呢?你彆忘了,員工守則第二十三條,員工與企業關係裡寫著,員工與企業共榮辱,員工有職責和義務提供自己的人脈,為企業服務。”

“所以這是工作任務嗎?”

“是。你今天什麼也不用做,手頭的工作都停下,專心把這件事辦好。”

她隻扔下一句“我試試吧”,然後退了出去。

回到座位,盯著麵前珠光底的名片,陳風意陷入沉思。

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大學食堂。

祝蕭瀾排著隊,打了兩個青菜、一盤土豆和一份肉末蒸蛋,刷學生卡時,機器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帥哥,你卡裡沒錢嘞。”阿姨顛起的勺子一頓。

正值飯點,食堂每個檔口都排滿了人,去充值再回來打菜,不知道還要耽誤多久。

他垂下眼,正要將餐盤放下。

從身後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臂,將學生卡貼了上去,“滴”的一聲,刷卡成功。

“阿姨,我替他付,你再給他加一份紅燒肉和燒鴨,算我下份裡一起刷。對了,我要跟他一樣的菜。”

“行。”

祝蕭瀾意外地轉過身,看見一個眉目矜貴的少女。

她很白,他第一感覺就是,她仿佛像童話故事裡的白雪公主。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去充錢。

少女便上下打量他一眼,評價道:“長這麼高卻這麼瘦,對身體不好,多吃點肉補充補充蛋白質吧。”

說完,阿姨便端出兩份一樣的餐盤。

少女取了其中一份,沒再多看他一眼,消失在人海中。

祝蕭瀾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直到當年期末考試,他們專業和工商管理專業的同學分配到同一考場。

考高數時,背後被人用筆尖戳了戳。

他回過頭,看見一張白到發光的臉,少女撐著腦袋,淺笑著問:“嗨,你還記得我曾經請你吃過一頓肉嗎?能不能把卷子給我抄下。”

兩個人的故事由此展開——

陳風意收回思緒,看著名片撥通一個電話,她其實對這次通話不抱任何希望,隻是出於工作所需,嘗試一下。

那一年,她高數掛科了,而祝蕭瀾高數考了滿分。

隻因在考場上他說了兩個字:“不能。”

她想,這次應該也差不多,隻是拒絕時間不知道會不會刷新記錄。

電話通了。

熟悉又冷漠的聲音響起:“喂。”

“祝蕭瀾,我是陳...”

她連名字都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找我什麼事?”

陳風意吸了口氣,問:“想問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林總想約你吃個飯。”

“我很忙。”

她“哦”了聲,又問:“那你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點時間?”

“陳風意。”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語調陰陽怪氣,“你到底是以什麼身份在給我打電話?故意輔修金融轉到我們班的老同學,還是說好老死不相往來的前任?”

聽到這,她沉默半晌,然後說:“算了,你還是去忙吧。”

陳風意正要掛電話。

對方突然說話:“我日程都被提前預訂了,要吃飯的話下下周,藍尾黑珍珠餐廳。”

接著,他比她先一步掛斷。

“嘟嘟嘟——”

陳風意放下手機,林副總的秘書就過來了。

“風意,林總說如果你要給祝總打電話,可以用他的手機。”

“不用,已經約好了,你轉告下林總:下下周,藍尾黑珍珠餐廳。”

女秘書愕然地點點頭。她之前也幫林副總約過祝總,但根本打不通,祝總的手機應該是設置了陌生人防騷擾,不是他通訊錄中的白名單,通通打不進去。

祝蕭瀾將手機扔到桌上,雙手交叉抵住額頭。

他真是可笑。

不論自己換了多少個手機多少次號碼,始終會在聯係人列表第一個存入她的手機號。

甚至幻想著她會不會一直沒換號,無數次在深夜想要撥通那個號碼。

直到今天,她第一次打來,就連聽到她的聲音,他都差點失控。

“咚咚——”助理敲門進來。

“祝總,兩億三千萬的資金已經全部到賬,是先買個靈活理財還是?”

“就放活期,隨時要用。”

“好的。”

-

吃過晚飯,陳風意在家裡收拾行李。

她的東西並不多,曾經穿兩三次就被扔到衣櫃角落發黃發黑的名牌衣服,如今被洗到發白。

將細軟疊好,塞入行李箱,然後推出客廳。

“媽,我房間的護膚品就不帶了,也沒剩多少,你拿過去接著用。”

“意意,你真的今天就搬走?”林溫衫眼眶微紅。

“我又不是嫁到外地,每周都會回來...不,每天,我每天下班後回來看你總行了吧。”

“與這無關。意意,你說實話,顧宴辭待你好嗎?”

“好啊,不好我能嫁給他?”

林溫衫拿手帕按了按眼角,語氣裡有些埋怨:“真對你好,能不給你辦婚禮?”

“不是,媽。我都說了,婚禮是我不想要的。”

“那戒指呢?”她斜眼看著她光潔的手指,“結婚對戒也沒有,他是不是連婚都沒跟你求?”

陳風意摸了下手背:“他買了,我沒戴,上班戴那麼大顆的鑽石有些太招搖。”

“真的?”林溫衫仍有些懷疑。

“當然。媽你彆多想了,他兩個億都願意替我還,何況兩個戒指?”

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們正討論著,門鈴聲便響起。一直默默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的陳仲康連忙起身去開門,一米八二的修長身姿映入眼簾。

“伯父,我來接風意。”顧宴辭彬彬有禮。

他左手拎著兩瓶紅酒,右手抱著一束百合,進門後便將酒送給嶽父,花遞給嶽母。

“因為你們很快就要搬家了,所以我沒帶太多東西,小小心意,希望二位喜歡。”

“搬家?!”陳仲康和林溫衫異口同聲。

陳風意也一臉茫然。

顧宴辭溫聲解釋:“伯父伯母,你們的彆墅不是被法院拍賣了嗎?我買下了其中一套,正在請人打掃衛生,但裡麵太空了,還得重新軟裝一下,再過幾個月才能住進去。”

陳仲康心裡一驚,淮市的一套彆墅,又得花多少錢。儘管對方是他女婿,他也無法心安理得。

“不用,我們現在住這裡也挺習慣的。”

“意意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既然有這個能力,就讓我儘一份孝心,希望您不要推辭。在彆墅裡也安排了管家和廚師,您二位住過去終究會比住這更方便一些,這樣意意也能放心了。”說完,他看向陳風意,征詢她的意見。

陳風意點了下頭:“爸媽,顧...”

她頓了頓,改口:“既然宴辭都這麼說了,你們還是住過去吧,也省得我頓頓給你倆點外賣了。”

林溫衫臉通紅,橫她一眼:“你這丫頭...”懂不懂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啊?

顧宴辭輕笑出聲:“伯母,其實我媽也不會做飯的。”

林溫衫立馬接茬:“巧了不是,現在你媳婦兒也不會。”

陳風意無奈地掀了掀眼皮,爸爸說得對,家裡最不能惹的就是林溫衫,她可太記仇了。

顧宴辭眼神溫柔:“就算她會做,那麼好看的一雙手,我也舍不得她做。”

陳仲康聞言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小顧,你知道你伯母為什麼到如今還不會做飯嗎?就是因為我當年想法跟你一樣,女人不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隻需要做她自己就好。”

顧宴辭明白他話裡的深意,誠誠懇懇地許諾:“我一定會敬她、愛她、寵她、護她,一輩子不離不棄。”

看見他眼神裡的堅定,陳風意都快信了。

男人嘛,見到下一個更好看的女人,就能說出更動聽的話。

她輕嗤一笑,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