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間,向菀忙著複習上學期的內容,一下子學到淩晨一點,周六的早上差點沒起來。
還是宋惠把她叫醒,讓她去檢查恒溫泳池是否存在故障——路延希的朋友們要過來玩。
向菀一邊換工服,一邊問宋惠:“他今天不是要上家教課?”
宋惠說:“他想要玩,家教還能管麼。都是上班賺錢的,不是他爸媽。”
但向菀也沒見到路延希的父母。
不是因為空間錯開,而是過年後,路家家長還沒有現身溪山花園彆墅。
雇主突然下達指示。最忙的還不是向菀。傭人每天都打掃各個房間,隻要檢查一遍是否存在漏網之魚。
廚房組的幾人才是一刻不能停——路延希的朋友們要吃露天燒烤,在冬天。
雖然搭了個簡易的棚,但溫度還是很低,於是孫管家讓人抬了幾個嶄新的空調還有電暖風,強行把室外的溫度達成適宜。
露台上的恒溫泳池裡,向菀檢測了泳池裡的水是否達標,然後就被廚房組叫去幫忙,人手實在不夠了。
向菀的圍裙口袋裡裝著自製的英語單詞本,也沒有時間拿出來,無法摸魚,更彆提去四樓半的樓梯偷課聽。
她心裡煩悶之際,接到了孫管家的電話,說路延希找她,讓她去五樓書房。
雖然能去書房,但向菀心裡反而敲起警鐘。
小路總主動找人,一定沒有好事。
她把剛從國外進口過來的最新鮮生牛肉穿成串,才回房洗手,脫下圍裙,換了件新的。
從樓梯慢騰騰地來到五樓書房。路延希已經在書房,手裡翻看一本花花綠綠的漫畫。
向菀按了按肚子,圍裙的兜裡,裝著曾被路延希拒絕的錢。
這時,少年的目光側過來。
她立即微笑,挺背站好,“您有什麼吩咐?”
路延希放下漫畫,他陷在一張非常矮的懶人沙發裡,明明是坐著,氣場仍壓人,他斜靠著上身,沒骨頭似的。
換下校服,他穿的是風格休閒的雪白衛衣和闊腿牛仔褲,長度遮住腳背。
他看到了她口袋裡的錢,五官微妙地皺了皺。
“我拜托你,千萬彆把那玩意拿出來。”
向菀心想,什麼叫“那玩意”,那可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太不尊重它了。
“好的,我不會拿。”
向菀倒也沒準備拿。
隻是有錢在身,會有更多底氣。
路延希暫時忽略她那個如同病毒發源地一般的錢包。
“聽孫姨說,你表現很好,你擅自進我廚房、用我杯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以後注意。”
向菀意外抬眼,那……叫她來是想乾嘛?
她雙手交疊在身前,輕輕地摳著指甲。內心遲疑,但麵露真誠地道謝。
路延希眼睛盯著她,搖搖頭,“但你在學校,實在太讓我丟臉了。”
向菀反應過來,他也是嫌棄她的英語口語不地道。
“沒關係的,學校沒人知道我在你家工作。”
“這件事又不是什麼秘密,總會有人知道的。我也沒有幫你隱瞞的義務。”
“哦,那就糟糕了。”
嘴上說著糟糕,其實她並不在意路延希會不會因為她的爛英語被同學笑話。
因為她的口語已經是這樣,她暫時改變不了。
對於改變不了的事,她都接受現實。
焦慮是沒有用的。
路延希望著她:“所以我決定,給你找個英語老師。”
向菀慢半拍:“……啊?”
“專門學口語。每天花幾個小時學,集中學幾個月,總會學會。給你半個學期的期限,能完成吧?”
向菀思緒急轉,有點急了,“可是,我現在沒有時間。”
她哪有時間學口語。
路延希挑眉,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你不要跟我討價還價,你在這工作,我說得算。”
向菀嘴唇動了動,唇縫抿成一條直線。
她做最後的掙紮,“而且,我沒有請家教的錢。”
“知道你請不起。這事關我的顏麵,所以是我出錢。”
向菀:“一定要現在學嗎?”
她想爭取一下高考後。
路延希聲音篤定,“一定現在。”
向菀知道這事沒的商量了,心裡雖不情願,仍是提起唇角:“好的,謝謝您。還有彆的事嗎?”
“還有一件事。”
路延希站起身,把書桌上的一個本子推過去,“從今天起,你要幫我寫作業。”
向菀拿過來看,“什麼作業?”
“數學,物理,生物,化學,曆史,政治……每天學校和家教留的作業,你都要給我寫。”
“我成績也不好。”
向菀再次服了這少爺的腦回路。
“你每天,跟我一起上課。”路延希坐在椅子上,玩著轉筆。
“啊?”向菀眼睛一亮。
“不願意?”
“願意!”
向菀急迫地說,又覺得自己的態度令人起疑,穩了穩心神。
路延希的筆,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規則地轉動,過了半晌,他把筆扔在桌子上,困惑地看著她:“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向菀:?
“算了,我也不是勉強人的性格。你真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路延希作勢把桌上那些作業和課本收回來,半道,被一隻纖細的手阻止。
向菀鄭重道:“我非常願意,真的。為您工作,這些都是我分內的職責。”
早說啊,如果能蹭課,她也不介意學英語口語。
路延希盯了一會兒少女竭力發射真誠目光的眼睛,鬆開了手。
“那好吧。我會跟孫姨說,讓你每天晚上和周末,過來給我寫作業。調整一下你的工作範圍。還有,我不想要分數太低,那樣會很丟臉。”
向菀心想,你自己還經常交白卷,但這話她可不會說出來。
過了會兒,英語外教來了,是個外國籍女性,但自我介紹時,一口流利的中文。隻是,了解完向菀的基礎情況,就不再講中文,而是全英語教學。
向菀從發聲開始,被外教糾正嘴型。
全程,路延希都在旁邊抱著那本漫畫書,時不時地監督她,偶爾會吐出一句辛辣的點評。用的也是英語。
路延希的英語當然也很好。
他從小就在雙語環境中長大,甚至沒有特意去學。隻要在上學階段補充語法即可。
所以,家長為他請的家教裡,也沒有英語和語文。
但他沒有在書房待太久,看完漫畫,就跑到彆的房間,不知乾嘛去了。
***
時間過得飛快,課程結束,她肚子已經餓扁。
外教加了向菀的聯係方式,如果她有事來不了彆墅,還會通過電話授課。
去廚房,宋惠給她留了兩個菜,她拽過向菀,問她都被小路總叫去五樓乾什麼了。
向菀簡單說了。
宋惠卻如晴天霹靂,“那豈不是乾不了活了?這小路總也真是,自己作業不做,非得讓你做……”
宋惠擔心,向菀這邊沒什麼家務可乾,孫管家就會招另外的傭人。等他們畢業了,小路總也不需要人再給他寫作業,那向菀就會被辭退。
根本沒有當保姆穩定啊!
宋惠千算萬算,沒算到雇主的反複無常。
向菀心情輕鬆,麵上不顯:“那都是兩年半之後的事了。”
“那也不行!”
宋惠拉住向菀的手腕,去孫管家辦公室,把來意講明。
孫管家昨晚接到路延希的消息,家教還是她聯係的,早已知道這事,“你這麼一提醒,是該多招一個員工。”
宋惠愁眉苦臉:“……我家菀菀做家務也很好啊。能不能專門給小路總招個寫作業的。”
孫管家仍是笑,“小宋你彆擔心,隻要沒發生大事,不會讓菀菀沒工作的。你和菀菀先回去。”
看來事情是不會改變了。
宋惠唉聲歎氣,但也沒轍,畢竟雇主的意願比天大。
回到自己的房間,向菀坐在桌子前,她把路延希那些參考資料也都抱過來,桌麵上堆滿了書,“媽媽,沒關係,至少現在我還能掙錢。”
“隻能這樣了。”
宋惠再抱怨幾句,離開向菀的房間。
向菀翻著路延希的作業本,裡麵隻有寥寥字跡,頁腳翻飛,聞到心曠神怡的紙香。
她回想和路延希的對話,總覺得這男生最後有耍她的嫌疑。
但,管他呢。
隻要能提升成績,她也不在乎是不是被耍。
向菀模仿上麵的字跡,先在草稿紙上練習。
***
下午兩點鐘。
路延希的幾個朋友來到溪山花園。
富二代的朋友也是富二代。
庭院裡的露天停車場接連進入幾輛豪車,是司機送來的。
今天來人不多,也就五個。全是路延希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當中當然有親有疏,但玩在一起是開心的。
這次聚會是臨時起意。理由是補寒假作業。
放在重大節日,那就是開party的程度,二三十人是最少的。再多,就被家長禁止,在其他彆墅或酒店玩去。溪山花園更多的是舉辦家宴。
同時來的,還有路延希的物理家教,老師看到書房裡多了一個人,明顯是女傭打扮,並且不打算走,而是在旁邊搬來一個小椅子,筆記本鋪在膝蓋上,一臉笑容的向老師問好。
路延希沒有介紹人的意思,隻指了一下向菀,“她負責給我記筆記。”
他自己卻沒坐幾分鐘,就收到消息,扔下傭人和老師,去和朋友們玩了。
家教無法,隻能跟眼前的小保姆講課。
到了晚上,向菀暫時結束補課,去廚房幫忙。
客人都是男孩,其中,有向菀認識的,是那個叫裴梓辰的年級第一(暫時)。
雖然學習好,但性格並不是典型的學霸,有點鬨騰。
其他的,向菀隻覺得麵熟,對不上名字。
既然邀請到家裡,向菀猜,路延希可能並不介意他們知道她是他家保姆。
或許還會主動告訴關係好的那個。
向菀也就不躲著,跟隨廚房的人,給他們送打理好的肉串和新鮮蔬菜。
到了晚上,他們的陣地已經從室外轉移到泳池邊。水波蕩蕩,冬天也可以享受夏天般的恒溫泳池。
有幾個男孩子們赤裸上身,隻穿著泳褲,在泳道裡像一條來去自如的遊魚,下潛上浮。因為年紀輕,身上的肌理單薄,但仍然是矯健的。路延希沒下水的打算,還是上午那一身,在用iPad看著什麼。
向菀經過裴梓辰時,他正在和一個男生用吃過的鐵簽當做武器,表演擊劍。互相鬨著玩。
她端著拖盤路過,擔心他們誤傷自己,臨時繞著他們躲遠了。
這些公子哥們對傭人的態度都大同小異,偶爾教養好的,會說句謝謝,麻煩了之類的敬詞。但基本都把他們當空氣,不會給眼神。
向菀不躲還好,這麼一躲,反而顯眼,跟裴梓辰對麵的男生對上視線。
向菀微笑點頭,把菜放在餐桌上,再把垃圾收在桶裡,就和同事撤了。
裴梓辰見對麵的林軻愣了下,他拿鐵簽在他眼前晃晃:“怎麼了。”
林軻說:“延希家傭人質量挺高啊,有個姑娘看著挺小的。”
裴梓辰也看見了傭人的側臉,總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何必當保姆,伺候延希多頭疼啊。”
“可能過幾天就受不了辭職了。”
他們對麵,路延希頭也不抬,“喂,我還在呢。”
裴梓辰:“你在我們才說的啊。你不在我們說你壞話,那不是傷你感情麼。”
遊戲輸了,路延希咬一口牛肉,把鐵簽扔進餐盤:“你們,少盯著彆人看。”
裴梓辰:“對了,你家小保姆沒過來嗎?”
路延希:“……眼睛不需要,可以捐出去。”
裴梓辰:“?”
裴梓辰莫名所以,今天本打算見一見向菀,但一吃起飯來,就給忘了。
終究不算什麼要緊的人物,也就看一樂,不再多提。
林軻說:“什麼小保姆?哎,剛才那個保姆如果辭職了,麻煩推給我家。”
路延希:“彆想了,她不會辭職。”
“為什麼?”
“因為我這個雇主太好了。”
“難道不是因為錢給得多?”
“不多,也就小幾萬,你們覺得多?”
林軻捧了一泓水往他臉上潑,路延希早防著他,拿裴梓辰阻擋,裴梓辰不僅被潑了一臉水,還重心不穩,栽進泳池裡。
男孩子們吵鬨的聲音在泳池回響。
向菀沒想到,她擔心的問題根本沒發生,這幫男生根本沒認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