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為貞買完東西趕到學校的時候，班長已經將蛋糕藏好了。

兩人成功接頭後，又快速地將裝飾物全都掛好。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完，晏為貞才從包裡找出手機，準備去班級群裡通知一聲。

[QiaoQiao：朋友們，今天是老秦的生日，有時間來學校一趟給他老人家過個生日嗎？]

晏為貞消息剛發出去沒幾分鐘，就收到了半個班同學的回複。

現在最困難的就是把老秦給喊過來。

班長主動接下了這個艱巨的問題：“這個就交給我吧。我打電話給老秦，就說快要畢業了，想趁這個機會給咱班辦個盛大且難忘的班級小型演唱會，然後邀請他來參加怎麼樣？”

“我覺得行，把他給騙過來先。”

班級裡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同學，大家幫忙一起布置。甚至還有幾個同學聽說是辦小型演唱會，就把家裡的藍牙音響和麥克風給帶來了。

班長在外麵給老秦打完電話回來，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答應啦，答應啦，大家快準備起來！”

人群朝班級各個角落分散。

晏為貞趁亂跑上講台：“大家安靜一下，我說幾句話，咱們今天的主線任務是給老秦過生日，副線任務就是讓他感動到哭！所以我們先對遍詞，必須確保待會兒不會出錯。”

當他們正對完詞準備在複盤一遍的時候，老秦才步伐輕快地進了教室。

晏為貞在角落給主動充當主持人的班長發了條消息，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班長立刻給她發了個“OK”的手勢。

主持詞是晏為貞剛寫好的，班長還沒來得及去背。她趁大家注意力都在還老秦身上時迅速拿出提前打好的小抄看了幾眼，隨後才緩緩沉出口氣，出聲：“在今天這個特彆的日子裡，咱們5班同學歡聚一堂……”

“那麼接下來，隻屬於我們5班全體同學的青春啟航演唱會正式開始！”

唱歌的節目是晏為貞和班長提前跟幾個平時就喜歡參加活動的同學商討好的。

好在他們都很配合。

龐懿帶著祝椿擠到晏為貞身邊，眼眸亮著光：“蕎！這些你們都是都什麼時候準備的？”

“就前幾天。”

龐懿眼睛都亮了：“救命，你們也太高效了吧！”

晏為貞搖搖頭，掀眸瞧著慢步走下講台的班長：“不，這些其實都是班長的想法，隻是我剛好和她不謀而合，在其中充當了個輔助的角色罷了。”

龐懿撞了撞她的肩：“那你也能算是……最強輔助啦！”

祝椿也附和道：“對，我也覺得你們辦的特彆好。”

晏為貞笑著回她們：“值了值了，得到表揚啦！”

女孩們就並肩站在窗邊，耳旁吹來的陣陣清風甚至都還帶著暮夏沒散去的燥意。

晏為貞抬起指尖將被風吹亂的頭發撫順，隨即踮腳往始終站在人群外的老秦看去，男人嘴角難得帶著笑意，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節目。

台上正好放到了《追夢赤子心》。

幾個少年激昂的嗓音響在了耳畔。

他們正好唱到高潮。

“向前跑，迎著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曆經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

晏為貞發著呆，她突然想到方才李問棠跟她說的話。

他說，晏為貞，你能不能多在意我一些呢？

晏為貞不懂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他難道缺彆人的喜歡嗎？

從小到大被他吸引的女生還少嗎？

給他送過禮物的女生還少嗎？

他是最不缺女生喜歡的人，可為什麼會同她說出這樣的話。

晏為貞的思緒被打亂。

他為什麼會在她麵前表現得如此患得患失。

那刻，音樂突然停下，而後裝飾好的彩燈立刻亮了起來。

晏為貞瞬間回過神。

“接下來，是全班大合唱的時候，讓我們先有請咱們的老班秦老師上台。”

老秦愣怔了一瞬，回眸看著身後的學生們，繼而疑惑地走上台。

“讓我們給秦老師帶上隻屬於他的皇冠！”

晏為貞聽到指令後，迅速穿過人群跑上台，繞到老秦身後給他戴上生日帽。

老秦正想抬手去摸，卻被班長攔住：“老秦你先急，先聽我們把最後一首歌唱完啊。”

“那麼最後一首歌，讓我們祝秦老師，也就是我們今天的大壽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歌》響起的那瞬間，站在老秦身旁的晏為貞親眼瞧見他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她朝講台下的同學偷偷做了個“開始”的手勢。

然後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教室的各個角落。

“老秦！奔五啦！身體還健康嗎？”

老秦掀起發紅的眸，怔怔地望著台下。

密閉的空間漆黑吵鬨，清風漫過整個教室，抱著老秦，也輕撫過學生們紅潤的臉龐。

“老秦！奔五啦！抱到孫子了嗎？”

老秦抬起發顫的手，不可思議地捂住唇。

歌曲早已自動切到下一首，放的是《記念》。

“早上的黑眼圈，課上的小困倦，

一天一天又一天

……”

“老秦！奔五啦！你還要我們嗎？”

淚水從眼角劃下。

“啪嗒——”

清風掃過枝葉，掛在樹葉邊緣的水珠，失重地掉落在池塘泛著波瀾的水麵上。

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夜幕似是將天地分成了冷暖兩塊區域。

寂靜的林裡，此刻隻剩下寒風颯颯。

而相隔不過幾米的教室裡，卻被裝飾成最溫暖的模樣。

“這個班級太傲嬌，什麼課都不發言，

但是還是很溫暖

……”

老秦背過身，慌亂地去擦。

片刻後，他才緩好情緒，緩緩牽起嘴角，笑著回他們的問題。

“隻要你們不氣我，我能長命百歲。”

“還沒啊，我也正愁著呢！哈哈。”

到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老秦突然頓住了。

須臾幾秒，他忍住眼淚，哽咽道：“要，我要，你們都是我愛的孩子們。”

“任何一個，我都不會放棄的。”

“謝謝大家給我準備的驚喜，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也很感動。”

“哎呦哎呦，老秦你彆哭啊！”

“就是就是！壽星怎麼能哭鼻子呢？”

人群一股腦朝講台湧了過去，被遮住的龐懿小心翼翼地抱著蛋糕順著人流移動。倏然，人群開始往兩旁散開，為龐懿讓出了一條小道。

女孩笑眼盈盈，邊唱著生日歌邊將蛋糕交接到老秦手中。

龐懿調皮地眨眨眼睛，祝福他：“祝咱們老秦平安順遂，喜樂安康，永遠18！”

老秦被逗笑：“這些話你們跟女老師說也就算了，跟我說算是怎麼一回事？”

晏為貞在旁邊補了一刀：“龐懿是咱們班文化旱地，老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呀，估計就是沒想到其他什麼好詞！”

龐懿氣得抄起禮花筒追著她打。

老秦眼裡閃著淚光，將懷裡的蛋糕放在講台桌上，視線緊追著她們瞧了很久後，才輕歎出聲：“好了，都彆鬨啦！”

“今天已經很晚了，我說完最後幾句話，然後大家分完蛋糕，就都回家休息吧。”

男人垂下頭，抬起指尖攜去眼角的淚水：“孩子們，我知道你們其中肯定有些人特彆不喜歡學校，會覺得學校是囚籠，學習是負擔。”

“讀書確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卻是現階段最好的一條路。”

“如果不學習，你可能也能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中立足，但如果你有了學問，你就永遠都不會被人低估，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我知道你們壓力都很大。這段時間是很累，但是孩子們，再堅持一會兒吧。就算往後無人問津，就算會技不如人，但你們至少都有努力地追逐過，彆讓自己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感到後悔。”

“不懂的就問，不會的就學。”

“人生的路確實有很多，但隻要關鍵的那幾步走對了，剩下的就會很輕鬆。高考又是那麼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們都能夠重視起來。”

“我年紀大了，也沒有太多精力去管你們，我隻是希望大家都不要在這樣的花樣年華裡留下遺憾。畢竟人生隻有一次，並不能重來。”

“時間都在窗外的樹上，根本彌補不來。”

晏為貞聞言，愣愣地看向窗外。

窗邊的那棵樹，不知何時，葉都快掉完了。

“我一直都相信，隻要肯努力的話，你們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任何人。”

-

聚會結束後，晏為貞並沒有著急回家。

班級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散了，此刻隻剩祝椿、龐懿以及班長留下來和她一起收拾殘局。

收拾完後，已經快接近十點了。

晏為貞讓龐懿和班長都先回了家，而後才挽上祝椿的胳膊，準備送她回寢室。

教學樓離寢室很近，晏為貞步調放得很慢。祝椿也不急，就在她身後跟著。

“晏為貞，你怎麼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晏為貞鼓了鼓唇，心不在焉地低下頭：“不知道，就是覺得很煩。”

“我現在好像進入了學習的倦怠期，書看不進去，習題也做不進去。想著要更努力點，但總是覺得力不從心。你們都說我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可是我都是哪裡來的壓力啊。”

“想不明白我們就不想了，有時候掙紮著的思考也是種精神消耗。”

晏為貞跑回來拉住祝椿的手搖了搖：“行了，我們不說這些徒增煩惱的話了！”

她轉移話題：“我感覺老秦這次可能真被我們給感動到了。”

祝椿笑著點頭回她；“是，畢竟你和班長給他辦了個這麼難忘且獨特的生日會，再加上他本來就很喜歡你，你這次還這麼用心，所以他怎麼會不感動呢？”

“可就是怕因為有我的參與，會讓老秦忽略掉部分你們對此投入的真心。”晏為貞微微蹙眉，“你看剛剛結束的時候，老秦隻叫我一人出去，還隻跟我說辛苦了。但這次的活動明明是班長策劃的，我並不想無端攬下這份本就跟我沒多大關係的功勞。”

“我不想因為我和老秦關係好，就讓班長心裡生了嫌隙，以後不來找我幫忙了。”

“你在想什麼呢！”祝椿用力點了下她的額頭，企圖將她點醒，“班長就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會找你來幫忙的。我就知道老秦單獨把你叫出去這事肯定會讓你胡思亂想，所以在你出去的時候，我就替你多留意了下班長的臉色。”

“你放心，她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度。”

晏為貞終於笑了出來：“那就好！”

她挽住祝椿的胳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往她身上貼。須臾幾秒後，才昂起腦袋笑意盈盈地看她：“謝謝你，椿兒~”

“你彆給我來這套。”

“為什麼！龐懿說她最喜歡我跟她這樣啦！”

“龐懿她自己也淨愛整這些肉麻的東西，你倆半斤八兩。”

“你胡說！我明明比龐懿要好點。”

“是好一點，龐懿的撒嬌讓人窒息，你倒也沒這麼嚴重，隻是讓人顱內缺氧。”

“……”

晏為貞將祝椿平安送回寢室後，便原路返回去了教室。她還有幾道數學題沒有搞明白。正好學校方才又來了電，她回到教室後，先是跑去開了燈，隨後才慢吞吞地挪回座位。

她從桌兜裡找出習題攤在桌上。

身旁的那扇窗還開著，帶著涼意的夜風透過縫隙湧了進來，吹走了她的試卷。

她起身走去撿試卷，可不知是不是今天過於水逆，她還沒從位置上走出幾步，就被空地上擺得錯亂縱橫的椅子給絆倒，摔在地上。

白紙黑字的試卷飄飄然落在她眼前，上麵還有她不會寫、正空著的三道難題。

真煩。

晏為貞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染了點灰塵的膝蓋。她正彎腰想去撿習題。下瞬，她的手腕處傳來一陣溫熱。還沒等晏為貞反應過來，她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尖充斥著散不儘的茉莉花香。

男孩雙手環抱搭在她的肩上，將她緊緊扣進懷裡。

他抱得好用力。

像是要將她融進身體裡那般。

晏為貞雙臂微張在身側，愣怔著，任由他抱著。

她視線稍挪了些角度，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另個男孩。

他許是剛路過，側眸朝這個方向看過來。

視線相撞的那秒，他緩緩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