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懿和祝椿原本站在晏為貞左前方的位置，許是也挺好奇老宋說的話，紛紛跑來跟晏為貞右邊的兩個女生換了位置。

龐懿對八卦向來很敏感，她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後，又跟祝椿換了個位置。女孩緊緊挨著晏為貞，見晏為貞的視線一直盯著一個方向，她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片刻後，她結巴地出聲：“那是李問棠……他們班？”

話音剛落，祝椿也轉頭朝那個方向望過去。她指尖頓了頓，繼而迅速收回視線。

那瞬間，她探到了男孩視線裡與先前都不同的情緒，似是帶著委屈。

他在委屈什麼？

他到底想乾什麼？

祝椿都開始替晏為貞抓耳撓腮。

而此刻，晏為貞的想法確實跟她一樣。見是想不明白，晏為貞也索性懶得去思考，她轉回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重新牽起嘴角，側眸往右邊看去。正巧梁悟同也在看她，那刻她眼裡的光芒閃爍了下。

龐懿和祝椿下意識地又往李問棠的方向看過去。

他眼裡那種莫名的情緒似是更加濃鬱。

龐懿疑惑地轉回頭。

祝椿不可思議地拉回視線。

兩個吃瓜群眾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繼而又側眸看了眼正心無旁騖跟梁悟同“眉目傳情”的晏為貞。她們趁晏為貞毫無察覺的空擋立刻溜回原位置站好，麵麵相覷，相對無言。

這原來是個……修羅場啊！

龐懿後知後覺地發現祝椿好像也知道了些什麼，須臾幾秒後，轉頭問她：“晏為貞的事……”

“像我這種追劇愛猜測結局的人，她和李問棠的事其實全靠想象和腦補。”

龐懿好奇：“那你可太強了。那快跟我說說，就剛剛那種情況，你都腦補了些啥！”

祝椿：“一邊的小狗貓貓在眉目傳情，而另一邊的孔雀為博貓貓的關注，在努力開屏。”

龐懿細品了這句話，點讚道：“還得是你，概括得真精辟！”

老宋帶著三個班級的同學做完準備活動後，又帶著大家在操場跑了一圈。

暮夏的天氣炎熱，晏為貞才剛跑完，就已經汗流浹背。她坐在空地上順好被風吹得淩亂的長發，正準備紮起來時，卻發現自己沒帶發繩。

似是有人的指尖觸到了她的發絲，以及她纏著頭發的手背。

晏為貞脊背不受控製地僵了下。繼而身後的人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高抬的手臂放下，那瞬帶著清淡茉莉香的長發如瀑般散落。他頓了頓，輕柔地梳順頭發，幫她紮好。

“下次沒帶發繩的話，可以跟我要。”

晏為貞聽清楚聲音後，心裡一驚。

是梁悟同。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她迅速轉過身，望向他。

男孩站在她身後，逆著光，也貼心地替她擋住了刺眼的光。

她略微有些局促，臉頰微紅。

不知是被曬的，還是害羞的。

“謝謝你。”

“喂，你跟我說謝謝，是不是有點見外了？”

晏為貞：“那我就不客氣啦！”

梁悟同笑道：“走吧，老宋在喊集合了。”

晏為貞腿有些麻了，起身的那刻突然抽了下，又跌回空地。

她紅著臉偷看了眼梁悟同，彆扭地出聲：“我抽……抽筋了。”

梁悟同被她這副即使腿麻到全身抽搐也要努力端著的模樣給逗笑。

他傾身朝晏為貞伸出右手。

“給，我拉你起來吧。”

晏為貞愣愣看著眼前寬厚的掌，不知是怎樣的情緒，她緩緩抬起指尖搭了上去。男孩稍使了點力氣將她拉了起來，見她站不太穩，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

“好點沒？”

晏為貞難得有些局促：“我已經……沒事了。”

“那我扶你去集合吧。”

“謝……”晏為貞突然想起他好像不太喜歡聽到自己的感謝，於是立刻改口道，“好的！”

體育老師給了他們幾分鐘的休息時間後，又將他們帶到陰涼地上集合。

“今天的上課內容主要就是排球對練，兩人一隊，四人一組。為了讓每個同學都能有搭檔，我這邊準備了個抽簽盒，每個數字都有四個簽，抽到同色一樣數字的就是一組。”

老宋剛說完，底下一片歎息。

“怎麼，你們不喜歡嗎？”

有幾個同學大喊著“刺激”。

而剩下的大半都覺得這樣很社死。

“那也行，你們自己組隊吧，但要確保每個人都能參與進去。然後這節課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會抽幾組同學進行測試。就這樣，我給你們幾分鐘的時間自由……”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老師，快抽吧，彆再浪費時間啦！”

“就是老師，而且我們都不太會呢！”

“老師待會兒抽好號後，隨機抽一組先給我們示範一下吧！”

“……”

老宋：“得得得，都先給我安靜。那就按照這個順序來，抽簽，叫一組上來邊示範邊教，自由練習，隨機抽查，自由活動，這樣總可以了吧，我的小祖宗們？”

“好耶，老宋果然玩得刺激！”

“我就愛老宋每節課的新花樣。”

“隻要他不把體育課讓給英語老劉，他這輩子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老師。”

“笑死，你可彆在這踩一捧一了，咱們班指定有內鬼。萬一被女魔頭知道了，她明天一定會跟老秦告狀！”

“……”

老宋按照班級順序迅速讓學生抽好簽，隨後直接抽了一組上前來示範。

“今天是10月10號，那就第10組全體出列吧！”

身旁的同學聞言都立刻垂頭去看是否中簽，見不是自己，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隻有晏為貞僵硬地站在原地，覺得連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不少。

是的，她非常幸運地中簽啦！

晏為貞沒有什麼體育細胞，從小就是。

幼兒班的親子活動課，她都直接人小鬼大地帶著老晏逃課。

小學的運動會，她連參與都懶得參與，不管老師用多美味的零食誘惑。

初中的班主任要求每個人都得參與進去，這才讓一直擺爛的晏為貞有了一定要努力搶個後勤職位的想法。直到班主任用體育中考來威脅她，她才無奈地報了個充數用的實心球。

高中，老秦沒有硬性規定，所以她又回到了原先那種擺爛的狀態。

龐懿帶著祝椿又擠到了晏為貞身旁的位置。

“蕎蕎，你是幾號？咱就是說，椿兒中獎啦！”

晏為貞擠出個要命的苦笑，有氣無力地開口：“嗬嗬，拿度！”

龐懿發著懵：“什麼度？”

晏為貞：“……”

“我說，我也是！！！救命……我這周末一定要去除除黴氣，哪能這麼背啊！”

祝椿也插了句：“帶我一個。”

站在隊伍外的老宋已經在催促了，晏為貞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拉著祝椿擠出人群。

老宋：“怎麼隻有兩個同學出來了，還有呢？”

晏為貞緊緊握著祝椿的手，跟她貼在一起。

片刻後，右手邊有個人影靠近，替她擋住了直射的光。

晏為貞和祝椿皆抬眸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男孩褪去了厚重的校服外套，裡麵就穿了件純白色的T恤，冷白的皮膚在猛烈的光下閃著細光，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領口，似是注意到身旁兩道追隨著他的視線後，他斂眸探了過來。

是李問棠。

又是李問棠。

晏為貞率先回過頭。

下瞬，祝椿的左手邊也站過來了一個男孩。

被擠在中間的兩個女孩又下意識地轉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但男孩視線根本不在她倆身上，他挑了挑眉，繼而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另個男生。

是梁悟同。

此刻的局勢似是兩虎在爭王。

氣氛劍拔弩張。

晏為貞和祝椿又靠近了點距離，訕訕地後退了半步。

“好，現在各自分好組。”

晏為貞看看自己手中已經被揉皺的紙條，又瞧瞧祝椿的。很好，她倆不是一組。繼而，她將目光投向離她最近的李問棠……手中的紙條。

她終於鬆了口氣。看來老天還是很眷顧她的，沒讓她和李問棠一組。

以她先前對李問棠的了解，這家夥體育指定不太好。

晏為貞笑意盈盈地跟祝椿換了位置，垂頭瞥了眼梁悟同的紙條確認。然後老宋將他們帶到球網旁，示意兩支隊伍在球網兩邊站好。

“其實對練很簡單，我先給你們示範一遍，然後你們自己嘗試著練一遍。”

老宋換到了李問棠的位置，將球打到晏為貞的方向。

“那個女生，你就用我剛才發球的方法，用手腕把球給打回來！”

還沒等晏為貞反應，球就直直朝她的額頭砸來。

站在她身後的梁悟同迅速跑過來想要幫她把球給擋回去。

但那瞬。

“啊——”

“不是，你有病吧，你撞我乾嘛，你去撞球啊！”

兩道聲音撞到一起。

周邊的同學慌亂地擠成一團，有人慌亂地去扶被誤傷的老宋。晏為貞站在原地，垂眸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用力將球拍了回去的手腕。

周身嘈雜，眼前是一層接一層圍在老宋前麵的同學，身後……

晏為貞回眸，稍愣。

梁悟同坐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肘被磨出血了。而原本應該站在場外的李問棠此刻也跌坐在那裡。須臾幾秒，他不顧手臂後方汩汩留著的血，神色擔憂地快步朝她走過來。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俯身認真去檢查她的手。

看見她發紅的手腕後，他的眼眶好似在那瞬間也變紅了。

他掀眸看向她，問道：“疼嗎？”

晏為貞怔然，迅速抽回手，衝他搖了下頭。

她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傷，蹙眉說：“你手流血了。”

他將受傷的胳膊往後藏了點位置，回道：“我沒事的。”

“你記得去醫務室看看。”

李問棠想拉上她一起去，但她的視線卻早已略過了他，望向此刻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的梁悟同。而後，她擦身而過。

李問棠身形在她從他身旁跑過去的那秒，僵硬了。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蹦出了一個很討厭的想法，晏為貞喜歡那個男生。

好像很喜歡。

明明他也受傷了。

可她卻沒露一絲多餘的表情出來，而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個男孩身上。

繼而他聽到女孩關切的聲音，她問他：“你還好嗎？”

他聽到男孩回她：“我沒什麼事。”

“你這還叫沒事？手肘這的皮都磨破了，還有膝蓋，肯定也受傷了，褲子都摔破了。”

男孩輕笑兩聲，回她：“我真沒事，我之前打籃球經常摔，隻是破點皮而已。”

他聽見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那也不行，得去醫務室看看！”

男孩卻還在試圖轉移掉她的注意力：“你要不先去看看被你誤傷的老宋？”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去醫務室看看，不然你自己肯定不會去的。”

男孩依舊在推辭：“我真沒事，老宋才更嚴重。”他望了過來，就看見站在原地，顯得有些落魄的李問棠，他頓了頓，又對晏為貞說，“或者你去看看那個男生？他傷得比我嚴重。”

“……那你一定要去醫務室哦！”

“你就快去吧，彆擔心我了，我皮糙肉厚著呢。去吧。”

她嗔怪一句：“你怎麼這時候還跟我開著玩笑呢！”

李問棠回過頭的那秒，正巧看到男孩笑著摸了摸晏為貞的頭，而女孩眉眼彎起，笑得明媚。

她看見女孩扶著他的小臂，拉著他走上了台階，然後目送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離開。等他消失在視線裡後，女孩垂下頭在原地站了許久後才小跑著去看老宋。

全程她的視線，就沒在他的身上停留過。

好奇怪的感覺，比之前被她冷落那會兒，還要難過幾千幾萬倍。

那刻，腦海裡迅速閃過某個失眠夜裡，他清醒前的那個夢境。

他聽見她說，李問棠，我不是安徒生，不會編織結局美滿的童話故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之間的故事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

思想在進步，人也應該往前看，李問棠，你不要再原地踏步了。

她說，及時清醒，事事甘心。

她說，栽過跟頭就爬起來，可以偶爾懷念，但不能次次停留。

她說，也無風雨也無晴。

後來。他看見她哭著跟自己說，李問棠，你放過我吧。

她說，你憑什麼！李問棠，你憑什麼覺得不甘心！

她撕心裂肺地朝他吼著。

李問棠隻覺得，心都要碎了。

她說，你之前就這副鬼樣子，現在還是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就逮著我一個人玩兒！你沒來之前，我日子過的要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我好不容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到底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要重新出現在我麵前！

她說，你跟我演家庭倫理大劇呢？

她眼淚簌簌地落下，問他：“你不覺得很假嗎？”

女孩的聲音無力極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糾結過去的事了。”

他好像真的做錯了。

錯得一塌糊塗。

可是，怎麼是她在哭呢。

明明錯的是他。

李問棠的指尖早已用力捏成了拳狀，他訕訕地垂下眸，後退了幾步。

晏為貞，你彆再後退了。

我以後不靠近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