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安給傅立文按了一會兒頭,他小憩了一下,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趙晴安坐在地墊上,曬太陽看書,午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給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此時,傅立文的腦子裡浮現出歲月靜好這個詞,他隻覺得用來形容此情此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曾經出現在書本上的文字,就這樣鮮活地在他的眼前具象化了。
“你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趙晴安問道。
“不睡了,難得下午還有時間,晚上可能還是要開會,我記得昨晚答應你今天要給你做柴火飯,然後用雞湯泡鍋巴吃的。”說著,傅立文坐直了身子。
趙晴安道,“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吃著飯就說起來雞湯泡鍋巴,我感覺你當時都在一直吞口水。怎麼現在又成了是做給我吃了?”
“好好好,是我想吃,行了吧,還不是因為小時候在外婆家過年,記憶裡過年到每家每戶去拜年,雞湯是必不可少的,那時候外婆家的大灶燒起來,炊煙嫋嫋的,在山間飄散開來,我們幾個小孩在山上跑著玩,看見炊煙飄起來,聞著雞湯的香味,就知道該吃飯了,不用大人喊,就通通跑回家。”
傅立文回憶起童年時光,那應該是他為數不多無憂無慮的時候了。
隻可惜,外婆後來身體越來越差,沒多久就去世了,那山上的老房子,他就再也沒去過了。
“那還不趕緊行動起來,我負責雞湯,你負責柴火飯。”
趙晴安合上手中的書,從地上站起來,拉著傅立文就出了書房。
一開始,傅立文跟她說,後院有個小廚房,裡麵搭了柴火大灶的時候,趙晴安還以為傅立文在開玩笑,畢竟柴火土灶她也是小時候才見過幾次,現在在城市裡早就沒了影子,哪怕是在條件好一點的農村,也不再生火做飯,怎麼還會有人執著於燒火做飯這件事呢。
可是,當傅立文帶著趙晴安走進那間小廚房的時候,她立刻就驚呆了。
趙晴安沒見過傅立文生火做飯,但是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自己也很是放心,就直接在一樓廚房裡處理食材,把雞湯燉在鍋裡,然後才去了後院,想看看傅立文進行的是不是順利。
誰知道,還離著老遠,她就看見小廚房裡飄出濃煙。
“奇怪,是煙囪堵住了嗎?”
趙晴安心裡納悶,走近一看,傅立文正坐在大灶前衝著灶膛努力扇風,那可憐的小火苗才剛剛燃燒起來。
“咳咳咳,你這是在乾嘛,我剛才還以為著火了,差點去取滅火器過來。”
趙晴安用袖子遮住口鼻,還是被嗆得咳嗽。
好在這間小廚房沒有裝煙霧報警器,不然他們兩個早就被淋成落湯雞了。
“你來乾嘛,這兒燒火做飯,很嗆的,還有煙灰,你去裡麵待著。”
傅立文站起來,推著趙晴安就往外走。
“不是,你也沒說你燒飯的時候會這樣啊,我一直以為你的廚藝很好呢。”
“生火做飯和平時在廚房做飯又不一樣,其實,這個廚房也沒用做幾次,都是我和沈柏昱、秦紹新他們一起聚會的時候,我讓阿姨做的,他們還都挺喜歡吃農村大鍋飯的,還開我玩笑,說讓我以後直接開一家農家樂算了。”
“我看行,這個提議確實不錯。”
趙晴安看著傅立文,實在忍不住,還是笑了出來。
“乾嘛笑我啊,你耐心點嘛,我剛才好不容易在網上看教程,又打視頻問了阿姨,才掌握到了生火的竅門,你把心放肚子裡,今晚說什麼也要讓你吃上柴火飯。”
“好好好,我信你。”
趙晴安盯著傅立文的臉,還是忍不住繼續笑。
“你怎麼了?不對,是不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傅立文忽然反應過來,對著反光的玻璃看了看。
自己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蹭上了黑灰。
“好哇,你竟然敢偷偷笑我,還不告訴我。”
說著,傅立文趁著趙晴安不注意,把自己手指上的柴火灰也抹在了趙晴安的鼻尖上。
“這樣看來,我們就是一對登對的小花貓了。”
傅立文攬著趙晴安,一起站在玻璃窗前,看著上麵倒映出來彼此不太清晰的身影,兩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隻可惜,最後他們還是沒吃上鍋巴,傅立文看著鍋裡燒得像黑炭一樣的物體,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懷疑。
“奇怪,我都是嚴格按照阿姨教給我的步驟去做的啊,到底問題出現在了哪裡?”
“好了,彆思考了,現在最緊要的是把鍋給洗乾淨,然後我們開啟PLAN B。”
趙晴安站在他身邊,安慰道。
“難道還有什麼補救措施?”
“沒有了,這一鍋碳肯定是救不回來了,不過我在你努力燒飯的時候,偷偷下單了外賣,讓人送來了麵條,沒有雞湯泡鍋巴,我們還可以吃雞湯麵。”
“太好了,我還以為晚上要餓肚子了。”
傅立文心裡的內疚少了幾分,賣力地開始洗鍋。
等他把小廚房收拾好,回到餐廳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雞湯麵已經上桌了。
黃橙橙的雞湯,搭配銀絲一般的麵條,上麵再撒上一點翠綠的蔥花做點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開。
“好香啊。”
傅立文也是真的餓了,吃完一大碗麵,出了一身薄汗,感覺通體舒暢,心情了好了許多。
趙晴安把碗筷收拾好放進洗碗機,正準備問傅立文想吃什麼水果,卻看見他正在打電話,她便沒有去打擾,自己從冰箱裡拿了櫻桃和草莓出來,清洗乾淨,拿去了客廳。
剛好傅立文打電話結束,回到客廳,剛才還神情愉悅的他,打完一通電話回來,整個人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雲。
“來吃點水果吧。”
趙晴安招呼他到沙發那邊來,傅立文走了過去,緊挨著她坐了下來。
她塞了一顆草莓到傅立文嘴裡,然後開口問道,“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嗯,這草莓真甜。”
傅立文低著頭,沒看她,手指也不知道在手機屏幕上劃著什麼。
趙晴安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放在沙發上,然後雙手扳過傅立文的臉,讓他看向自己。
“小叔叔,你看著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我就是有點累了。”
傅立文眼神飄忽,根本不敢跟趙晴安對視。
“你撒謊,你不知不知道,你從小就不會撒謊,每次撒謊想要騙我的時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而且還會緊張的咬自己的嘴唇。”
話音剛落,傅立文就鬆開了咬著的嘴唇。
“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有事。”
傅立文沉默了,很多事情,他不想讓趙晴安知道,但是又不能一直騙她,這也讓他感覺到很矛盾。
“我也算是半個生意人,財經類的消息,我也一直都很關注,是不是這次國外的金融危機,對傅家的影響很大?”
趙晴安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場源於國外的金融危機,正在向全球蔓延,就在大家歡慶除夕,準備迎接新的一年到來的時候,金融市場上的春天不但沒有如期而至,反而依舊被寒冬所籠罩。
傅家本就是跨國公司,自然受到的波及會很大。
按常理來講,年前本來不應該這麼忙的,公司裡的同事也大多開始了度假模式,可是傅立文卻沒日沒夜地開始加班,這就很反常了。
“對傅家的影響肯定是有的,但畢竟我老頭子那裡家大業大,經得起大風大浪,反而是國內這邊,有點遭不住。”
“怎麼了?是公司遇到什麼危機了?有沒有什麼我能幫的上忙的?”
“相信我,我可以處理好的,我之所以不想讓你知道,就是不想讓你為我擔心,你隻管顧好自己就行了。”
傅立文笑了笑,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輕鬆了些。
“可我們現在是在一起的了啊,之前不是都說的好好的,互不隱瞞,信任彼此,互相分擔嘛。”
趙晴安有點不高興,她一直覺得傅立文這個人心事太重,什麼事都想自己扛著,她怕時間長了,他會撐不住。
“現在不是都告訴你了嗎,真的沒事,就是和孫奇峰合作的那個項目,可能要暫緩了,資金鏈出了些問題,不過,隻要扛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趙晴安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知道那個生態旅遊島項目,是傅立文回國後第一個參與的項目,也是他向所有人證明自己,在公司站穩腳跟的項目。
如果暫緩的話,還不知道後續會有什麼連鎖反應,嚴重的話,會不會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一炬?
趙晴安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撲到傅立文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怎麼了啊,彆這樣,你這樣搞得我好像快要破產了似的。”
傅立文為了逗趙晴安開心,竟然開起了玩笑。
“呸呸呸,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大過年的,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趙晴安急忙伸手輕輕拍了他的嘴巴兩下。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是想逗你開心嗎。”
傅立文這個人就是這樣越是到了令人緊張焦慮的時候,他的狀態反而越放鬆,那個吊二郎當的勁兒又上來了。
“不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你破產了,也不用怕,還有我啊,我養你。我好歹也是工作室的合夥人之一,每年光是分紅,也夠我們生活的了。”
趙晴安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直起身子,無比認真地對傅立文說道,“要不我把我工作室的份額拿回來,先給你接一下燃眉之急?”
“真的不用了,我要是真到那一步了,你可得把自己的錢袋子守好了,現在外麵騙子很多的,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彆人。”
“也對,我那點小錢,對你來說,也隻能算是小打小鬨,都不夠給你塞牙縫的。”
趙晴安以前生活的無憂無慮,可是,現在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成年人的世界,是時刻都危機四伏,困難重重的,她現在有心要幫忙,卻知道自己還沒那個能力。
“乖,你能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好的鼓勵和支持了。”
“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傅立文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後拿了一顆草莓放進趙晴安的嘴裡。
“怎麼草莓都沒有了?”
傅立文低頭發現,盤子裡的最後一顆草莓剛剛進了趙晴安的口中。
“還不是剛才等你打電話,我無聊,一顆接一顆,都給吃完了。”
趙晴安的腮幫子被草莓撐得鼓鼓的,講話聲音含含糊糊,像是隻貪吃的小倉鼠。
“我不管,我最愛吃的草莓都被你吃完了,你說怎麼辦吧。”
“明天再給你買?”
“不行,我現在就要吃到。”
傅立文吻上了她的唇,草莓酸甜鮮紅的汁水在兩人的唇齒間爆開,像極了愛戀中的他們,那滋味令人上癮。
許久,兩人才舍得分開,趙晴安趴在他的肩頭,貪戀地呼吸著氧氣。
“你不是晚上還要開會嗎?彆遲到了。”
“今晚不開了,所以,我有很長時間,可以來陪你。”
傅立文捧起她的臉,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
“怎麼個陪法?”
“包你滿意。”
話音未落,傅立文就將趙晴安抱起來,朝樓上走去。
“喂,現在時間還早,我本來找好了電影,打算看完再睡的。”
趙晴安拳頭輕輕捶在他的肩膀上,表示抗議。
“明天一早還要早起來去買菜,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
房門被傅立文重重地關上,屬於他們的夜晚,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