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夏高嚴臉紅得更厲害了,那抹緋紅一路往後延伸到耳廓。
虞淺懷瞅著他扭捏的身姿,臉上的笑意蕩漾開來。
她翹了個二郎腿,在背後逗他。
“彆跑啊!我又不會吃了你,哈哈哈……”
夏高嚴充耳不聞地走到房間對麵緊掩的窗戶旁邊。
低頭掃視了一眼周圍環境。
角落裡的一張木床占掉近乎三分之二的空間,窗戶下麵的床頭櫃上放著藥盒、煙灰缸、燒水壺等器物。
床頭櫃前麵有一張脫漆的矮凳,不太清楚用途,不過用來放他的濕衣服應該正好。
他背對著虞淺懷,把僅剩的衛衣脫了下來,露出瘦削而挺拔的脊背。
一條突兀得像算盤珠子一樣的脊柱沿著他的窄背蜿蜒而上,兩扇肩胛骨清晰可見。
背部皮膚蒼白而緊繃,有種脆弱又堅韌的藝術美感。
虞淺懷眨著一雙鬼靈精怪的眼睛,在背後偷瞄。
女孩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看著滿臉的壞主意。
“啊切!”
衣服剛放到矮凳上,夏高嚴就狠狠打了個噴嚏。
虞淺懷立刻放下嘴角,眉頭一皺,她拿著沙發上的浴巾站了起來。
“等一下!”她朝他走過去,“你擦乾了再穿。”
她大剌剌地走到他麵前,夏高嚴躲無可躲,抱緊雙臂回頭看她。
女孩突然朝他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她兩手捏著浴巾的邊緣,抬起手臂往上一扔,直接蓋住了他的頭。
夏高嚴眼前一黑,整個人被罩在寬大的浴巾裡。
他聞到一股特彆的味道,那是一種混合了浴巾主人的體味,洗衣液的香味以及衣櫃裡存放的乾淨衣服的獨特氣味。
他偷偷猛吸一口,感覺自己能醉在裡麵。
虞淺懷在他頭上揉了兩把,隔著浴巾命令他。
“從頭發開始擦,把水擦乾。”
夏高嚴從浴巾底下伸出手臂,按照指示擦頭。
一不小心觸到女孩還沒來得及撤回的手。
好燙。
和他手上的冰涼形成鮮明的對比。
心跳微微加速。
虞淺懷大方地反摸他的手,像個診脈的老中醫一樣皺了皺眉。
“人這麼瘦,手也這麼涼,身體好得了才怪!”
她伸手點了一下他的肩。
“你什麼時候能長點肉啊喂?”
夏高嚴把浴巾撩開一點,露出兩隻無辜的杏眼。
“光吃不長。”
虞淺懷愣了下,輕瞪他一眼。
“……要鍛煉,多吃多練才能長。”
夏高嚴抿緊唇線,不再說話,老老實實地擦頭。
浴巾被他撩到頭上,下擺輕輕掀開,露出同樣枯瘦的前腹。
兩排肋骨的形狀在皮膚底下若隱若現。
虞淺懷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根。
夏高嚴身體輕顫,猛地往後一縮,差點撞到後麵的床頭櫃。
虞淺懷一邊戳還一邊嘴欠吐槽。
“彆人有八塊腹肌,你有十二根排骨。”
“淺淺,”他低聲製止,“彆鬨。”
虞淺懷一聽更來勁了,壞笑著伸手去戳他的肚皮。
“嘿,就鬨。”
夏高嚴隻得騰出一隻手,捉住女孩的手腕。
“淺淺。”
兩人正拉拉扯扯,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張姨的聲音飄了進來。
“妹子,關東煮好啦,我能進來不?”
夏高嚴立刻放開她的手腕,並馬上用浴巾給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虞淺懷表情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朝門口喊了一聲。
“等一下!我出來拿吧。”
然後連跑帶蹦地衝到門口,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張姨把用塑料袋裹好的關東煮給她遞了過來。
“謝謝張姨,我一會出來掃碼付款。”
張姨微笑著擺擺手,“不急,你們慢慢吃,對了,桌上熱水瓶有水,可以倒點熱水喝,暖暖身子。”
虞淺懷謝過了張姨,張姨轉過身一溜小跑回了前店。
這會雨比剛才更小一些,沒那麼密集了,稀稀拉拉的。
夜裡的場景開始重新變得清晰,像一副被洗過的黑色基調的油畫。
虞淺懷抬頭看一眼院落對麵那個她經常用於翻牆的垃圾桶,心裡有種奇特的感覺。
好像前幾天那個翻牆的自己和現在這個帶夏高嚴來換衣服的自己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
虞淺懷輕歎一聲,重新關上了門。
夏高嚴已經擦完身子,穿上了她的那件毛衣。
他在低頭往身上打量。
虞淺懷把關東煮放到桌子上,拿起沙發上的運動外套朝他走了過去。
她乜了他一眼,撇嘴道。
“怎麼?嫌棄啊?”
夏高嚴抬起頭來,眼神清澈地望著她,嘴角有淺淺的笑意。
“沒有,挺好看的。”
那件毛衣是黑色打底,上麵有一個灰白色貫穿全身的巨大蜘蛛網。
圖案的正中央是一隻黑色的蜘蛛。
夏高嚴一穿上,感覺瞬間潮了幾個度。
從青澀純正三好學生進化為悶騷時尚憂鬱型潮男。
虞淺懷挑眉道。
“當然好看了,你也不看誰買的。”
其實不算買的,這件是從虞女士的店裡拿的。
“走,去吃東西。”她招呼他。
夏高嚴點點頭,然後把虞淺懷遞過來的外套穿在了毛衣外麵。
快走到桌子的時候,男生快一步上前,把那件放著濕外套的凳子移到旁邊,重新搬了根凳子放在原處。
虞淺懷就著那根凳子坐了下來。
夏高嚴坐在了方桌上與她相鄰的一方。
女孩打開關東煮盒子上的塑料袋,一股熱騰騰的味增湯的香氣撲麵而來,在這潮濕雨夜裡顯得彌足珍貴。
她把裡麵的竹簽拿出一根遞給他。
“吃點吧,熱熱身子。”
夏高嚴戳了一塊魚豆腐放進嘴裡,慢慢地嚼著。
虞淺懷也穿了一個丸子起來,不過她不打算吃太多,這個主要是給他買的。
吃了一會兒,夏高嚴抬眼問她。
“那支藥……”
虞淺懷飛快地否認。
“不是我買的。”
逃課去為他買藥這種事,她怎麼可能承認?
夏高嚴不由一愣,嘗試搬出證人。
“可祁韋說是你放進去的。”
女孩往耳朵後麵攏了攏頭發。
閃爍其詞道:“我幫彆人放的。”
“幫誰放的?”他追問。
虞淺懷瞪了他一眼,心虛地提高了音量。
“你管這麼多乾嘛?”
夏高嚴垂下眼睫,不再吭聲。
兩人默了半晌,氣氛有一點尷尬。
男生凝思片刻,緩緩抬眼,細聲細氣地說了一句。
“那你可以幫我說聲謝謝嗎?”
說完後,他目光熾熱地盯著她,心裡有情緒微微翻湧。
虞淺懷長睫顫了顫,避過他的目光。
敷衍道:“好啊。”
夏高嚴繼續發問。
“對了,那天你去呂老師的辦公室……”
虞淺懷皺起眉頭打斷。
“不許問。”
她板起臉斥責他,“夏高嚴,你話怎麼這麼多?”
“好吧,”男生又垂下頭去,“不問了。”
他放下竹簽,拿過桌上放著的一隻玻璃杯和一隻陶瓷碗。
然後站起身把對麵的熱水瓶拎了過來,給兩個容器裡都倒上了水。
把其中的玻璃杯推給了虞淺懷。
“喝點水吧。”
虞淺懷點點頭。
“嗯,好。”
兩人喝完水,她見他把竹簽放回了盒子裡,好像不打算繼續吃的樣子。
問他:“你不吃了嗎?”
盒裡還剩下不少食物,但夏高嚴搖了搖頭。
“嗯,不想吃了。”
“怎麼了?”
“有點不舒服。”
“是犯惡心嗎?”
“有一點。”
虞淺懷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那溫度感覺有些不妙。
她心裡一驚,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當機立斷道。
“你好像有點發燒,我們趕緊走,我送你。”
女孩嘩啦一聲拉開椅子,然後去沙發上拎起帆布包,把夏高嚴的濕衣服裝了進去。
夏高嚴從背後取下兩把傘,順便把桌上沒吃完的盒子一並收拾。
虞淺懷走到門口,推開門發現雨已經停了。
“雨停啦!”
“嗯。”
她驚喜地說道,他輕柔地應聲。
暴雨一向如此,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是苦了淋雨的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出了小賣部後,虞淺懷把他送到了側門。
夏高嚴把傘還給她,她接過劉暢的傘,又把自己的藍傘塞回他手裡。
“你拿著吧,萬一一會又下雨呢?”
“沒事,我打車。”
“那也不能開進小區吧?”
夏高嚴想了下道:“那好吧。”
又囑咐她,“你快回去吧,宿舍該關門了。”
虞淺懷大手一揮,“還早著呢,彆擔心,你快去打車。”
她站在側門內,目送他攔下車之後才轉身離開。
夏高嚴坐進車裡,抬頭望向車窗外女孩步履輕快的背影。
心裡的暖意蓋過了生理上的難受。
他轉過頭對司機說:“去瀚林苑。”
司機應聲,啟動車子上路。
夏高嚴輕輕枕在靠枕上,四肢有點飄忽,綿軟無力。
嗓子疼,鼻子尤其難受,癢癢的堵得慌,隨時都想打噴嚏的感覺。
擤了幾次鼻涕之後,夏高嚴想了一會兒,還是把那支滴劑從書包裡拿了出來。
他擰開外蓋,仰著頭,往鼻孔擠了一滴。
那感覺確實很不一樣。
先是有點刺痛,有種特彆針對病灶在發力的感覺,但很快就被一種清涼的感覺代替了。
不一會兒,鼻子就沒那麼癢了,相比之下喉嚨的問題反而更加突出。
“小哥,瀚林苑到了。”
夏高嚴點點頭,付款下車。
他左手拎著虞淺懷的帆布包,右手拿著她的深藍色雨傘。
腳步沉緩地走向住處所在的單元樓。
其實他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他家,家裡照顧他的人也並非他的母親。
他乘電梯到十二樓,拖著疲憊的身軀,用鑰匙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