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1 / 1)

可惜那條消息發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得到回音。

因為虞淺懷自從逃課被罰之後,就把手機從震動調成了靜音。

目的主要是為了減少看手機的頻次,避免上課期間聽見震動聲就忍不住去看,然後被老呂逮到。

她可不想二進宮了。

下自習後,虞淺懷忙著和金銘聊天,直接把手機丟進包裡,兩人一起嘻嘻哈哈出了教室。

這層樓全是高三的學生,隨著留堂第三節自習的人逐漸增多,下課後的走廊也越發擁擠。

過道裡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空氣裡的二氧化碳含量超標,溫熱又潮濕。

金銘在臉頰旁邊揮著手扇風,她忍不住吐槽道。

“今天好悶熱啊!”

虞淺懷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上麵緊緊黏著一層薄汗。

後頸窩的發絲凝成一縷一縷的形狀,貼在了脖子上。

金銘更是身上的貼身T恤都直接汗濕了。

“我們快點下樓吧,”虞淺懷提議道,“走廊空氣太不好了,又潮又熱。”

金銘立刻點頭附議。

於是虞淺懷拉著她的手,看準人群裡的縫隙,找機會斜著肩膀擠進去。

兩個女孩像魚一樣穿梭其中,很快就消失在了樓道裡。

由於二人走得太快,這就導致上一秒還能瞅見她一抹背影的夏高嚴,下一秒就遍尋不見她的蹤影。

夏高嚴一隻手攥著那支滴劑,一隻手拿著自己的手機,還不時往微信界麵看一眼。

可惜依然沒得到回複。

他感覺有點挫敗,因為他想要去問問清楚。

就算她不是為他買的,他也想去說上一聲謝謝。

因為他正好不用跑藥店了。

下樓時,他把藥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書包內層,然後隨著人流匆匆走出了教學樓。

外麵的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濕潤而略帶土腥味的潮氣。

黑色的烏雲在夜空裡悄悄聚攏,醞釀著一場即將傾瀉而出的洗禮。

長寧市自入秋以來,天氣一直反反複複,躁動不安。

而今晚,冬日使者帶著她的法器親臨長空。

勢必要鎮壓住這隻蹦躂了一個月之久的秋老虎。

夏高嚴在教學樓前的雕像張望了下,仍然沒找到虞淺懷的身影。

他望著那些去往校門口反方向的,三五成群的住校生的背影,眼神裡透露出一股子執拗。

他思忖片刻,最後輕咬牙關,毅然決然地朝著女生宿舍的方向走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給虞淺懷撥了個微信電話。

**

虞淺懷回到寢室,發現宿舍內空無一人。

拋開學妹們經常會出現和她們時間不同步的情況。

但劉暢幾乎每次都比她回來得早。

今天她居然不在,讓她有點意外。

她把包擱到桌上,伸手去摸手機。

指尖剛觸到手機,寢室門就被打開了。

劉暢提著一兜子晾乾的被褥被套進了屋,胳膊上還搭著一件。

嘖,劉暢果然還是比她早。

虞淺懷收回目光,拿出手機解開鎖屏。

她看到微信右上角出現了一個“5”的數字角標。

正準備點進去,劉暢居然破天荒地叫了她一聲。

“虞淺懷。”

虞淺懷放下手機,回過頭去。

隻見劉暢麵色不佳地朝她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剛剛搭在胳膊上的那條床單。

對方皺著眉頭問她。

“你周末在宿舍的水池裡染頭發了嗎?”

虞淺懷瞟了一眼她手裡的床單,抬眼道。

“沒有啊。”

劉暢唇線抿直,把床單翻了個麵,遞給她看。

虞淺懷垂頭,看到淺藍的床單上有幾簇黑色的汙漬。

看上去很像是染發劑造成的,和之前她丟掉的那條臟毛巾有得一拚。

“這條床單是我唯一一樣在宿舍裡洗的東西,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女生的語氣變得冷硬,對方眼神犀利地掃視著她的臉。

“我看到你扔在垃圾桶裡的毛巾了,你還說你沒染?”

既然已經有了結論,又何必再來問她?

虞淺懷歎了口氣,表情有些無辜。

“那毛巾是我洗頭的時候拿錯了,擦了頭發才變黑的,我確實沒自己染過發,都是去理發店的。”

“不過——”

她目光重新落在那張床單上。

“不過我確實在水池裡搓過我的乾發帽,有可能不小心弄臟了水池。”

虞淺懷再次在心裡痛罵一萬遍Tony。

“抱歉,”她坦然道,“床單多少錢?我可以賠你。”

劉暢打量了她一會兒,仿佛在確認她是否說謊。

最後她瞥開目光,淡淡說了句,“不用了。”

她的話音剛落,陽台外麵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巨雷,伴隨著一道耀眼的閃電從空中猛地劈了下來。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從四麵八方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

砸在地麵上,窗沿上,屋簷上。

砸在一切可以降落的地方,發出沉悶的,骨碌碌的響聲。

下暴雨了!

走廊上響起女孩子們的尖叫和慌亂的腳步聲。

“啊啊啊啊啊——!”

“下大雨了!趕快收衣服!!”

“完了完了,我衣服全晾在大陽台那邊!這會兒肯定全濕了!”

“先彆管了,快去!收一件是一件。”

虞淺懷不得不佩服劉暢的高瞻遠矚,她居然能趕在暴雨前收完了所有衣服。

此刻對方已經優哉遊哉地坐回了位子,又戴上了她那頭戴式耳機。

外麵的兵荒馬亂與她毫無瓜葛。

虞淺懷跑到陽台看了眼,收下了自己不多的幾件內衣,順便幫學妹們晾的衣服也全收了。

劉暢起身上廁所,虞淺懷正鞠著身子往馮錚的椅子上放她的衣服。

對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虞淺懷回到座位上,把收下來的衣服放好,又出去打了點熱水。

她站在接水處,欣賞著外麵的雨簾如何把此處分割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等她再次回到宿舍,把上次返校時帶的秋季睡衣拿出來換上,才終於打開手機,打開微信。

——那5條全是夏高嚴的信息。

夏:【圖片】

夏:淺,這藥是你買的嗎?

夏:【通話已取消】

夏:【通話已取消】

夏:我到你宿舍樓下了,能出來一下嗎?

看到最後一條消息,虞淺懷瞬間瞪大了雙眼,她猛地從座位上起身。

椅子霎時往後麵彈開,椅子腿在地磚上劃出刺耳的響聲。

劉暢皺眉看了她一眼。

她管不了這麼多了,馬上衝到陽台邊上,俯身往下麵看。

80%以上都是沒帶傘以百米速度衝刺回宿舍的,少量未雨綢繆的悠閒地撐傘進樓。

她眯起眼睛找了一會兒,果然在一棵樹下發現了夏高嚴。

……

好家夥,看上去他已經被暴雨澆了個裡外通透。

白色外套都貼在身上變半透明的了。

他冷得全身發抖,還不停用手揉著鼻子。

虞淺懷急得心火上浮,狠狠跺了跺腳。

這個死腦筋,怎麼就不知道挪個地兒?!

她趕緊從陽台上抓了把傘,帶上手機。

以另一種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出寢室。

**

三分鐘前。

溫念和周紅正在走廊儘頭的大陽台處搶救衣服。

周紅收下最後一件時,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基本上沒被淋到。”

“嗯,我們晾的位置還可以。”

“可不是嘛,下次還晾這兒!”

興許是放鬆了心情,周紅開始好奇外麵的景況。

她不經意地往下麵瞥了一眼,突然激動地拉了拉旁邊的溫念。

“念念,你快看那是誰?!好像是咱們學霸吧?”

溫念順著她指的地方往下看。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一棵幾乎擋不了雨的樹下麵。

從衣服和身形判斷,無疑就是夏高嚴。

那棵樹平時下點小雨還行,今天這雨實在太大了,完全沒法為人遮風擋雨。

“他是在等人嗎?”溫念有點好奇。

周紅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她的腦袋。

“哎呀,你管他等誰,你這會去給他送把傘不就是雪中送炭嗎?保準他記你一輩子!”

溫念佇立在原地,內心有點掙紮,真的要去送傘嗎?

其實她不是那種主動的人。

周紅繼續勸她。

“不像是在等人啊,完全沒聽過他和哪個住校的女生熟,這樹是咱這最大的一棵,他肯定是路過過來躲雨的,你快去!彆錯過機會。”

說完馬上搶過她手裡的盆,“我幫你拿衣服,你回去拿傘!”

溫念又往下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男生,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謝過周紅,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拿出了自己的碎花雨傘。

然後有些慌亂地撩了撩頭發,快步朝樓下走去。

**

夏高嚴羸弱地站在虞淺懷的宿舍樓下。

兩隻眼睛空洞無神,透著一股麻木和絕望。

微信是沒有回應的。

手上也沒有她的最新號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可能因為已經站了這麼久,也已經淋了這麼久了吧。

反正身上都已經濕透,到哪兒都一樣,乾脆等雨停再走好了。

雨滴順著他的劉海往下,流進了他的眼睛裡。

視線一片模糊,他已經分不清眼裡是雨水還是淚水。

好冷。

喉嚨好痛。

鼻子也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站不穩了,可那雙腳就是不肯離地。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終於——

他聽到一個女孩急切的聲音,在叫他。

“夏高嚴!”

那女孩急急地淌過一溜又大又深的水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他衝了過來。

水已經沒過她的鞋底,但她毫無顧忌地直接踩下去,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夏高嚴!夏高嚴!”

他擦了擦眼睛裡的水,終於在夜色裡看清了女孩的臉。

虞淺懷滿臉焦急地舉著一把黑色大傘,撞撞跌跌地朝他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