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1 / 1)

虞淺懷不耐煩地回頭。

“怎麼了?”

陳浩已經被打發走了,祁韋拿著本子從講台那頭走過來,他扶了扶眼鏡道。

“我把他安排到周五了。”

虞淺懷冷淡地說了句。

“隨便。”

許是覺得祁韋無辜,她又緩了緩神色,目光從他臉上掠過。

“謝謝你。”

祁韋唇角輕牽:“沒事。”

虞淺懷抱臂走下講台,祁韋追在後麵。

“一起走嗎?”

她側了下頭:“都可以。”

祁韋等她收拾好東西,兩人一起出了教室。

出門前,虞淺懷在黑板的清潔名單後麵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今天情緒低落,一路上不怎麼說話,祁韋努力活躍氣氛。

“你這次進步好大。”

她眸光平靜,古井無波道。

“因為我高考本來就是意外,平時考試和這差不多。”

“怪不得,”祁韋恍然大悟,“我就說嘛,怎麼可能那麼差。”

他這話雖有些奉承的意味,但內心其實暗暗震驚。

沒想到虞淺懷的實力比他想象中強多了,隻隨便一考就不比差他多少分了。

祁韋突然感受到了某種危機。

但奇怪的是,他反倒覺得她更有魅力了。

他覺得這個女孩好像那種一直給他驚喜的禮物盒子,今天打開是這樣,明天打開又是那樣,永遠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

兩人走到四樓和三樓的交界處,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正款款上樓。

夏高嚴邁著他的一雙大長腿,一步一步走上陰涼的台階。

手裡還攥著那張複印好的卷子。

虞淺懷見是他,麵色微微一沉。

她一雙峨眉輕擰,心裡升騰起一股躁意。

夏高嚴猝不及防撞上她的目光。

清潤眼眸剛盈出的灼熱立刻被她身側的人澆了個通透。

怎麼又是祁韋?

一股失落湧上心頭。

祁韋大方地打招呼。

“夏同學,這麼晚了還沒回去嗎?”

夏高嚴淡淡回應。

“嗯,複印了點東西。”

祁韋眼尖地看見了卷頭上的水印。

“喲,是揚帆的卷子嗎?這麼早就開始刷題了,牛。”

祁韋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夏高嚴勉強勾勾唇角。

心早已不在這卷子上麵。

虞淺懷從試卷上移開目光,胸中的煩躁愈發強烈。

這個什麼揚帆模擬題,怕不是他今天在溫念那裡討到的“秘籍”。

有了英語課代表的助攻,學習都變積極了吧,不然怎麼這麼晚還去複印卷子?

她彆開目光,刻意走快幾步,和祁韋拉開三四個台階的距離。

祁韋緊隨著虞淺懷的步伐節奏,趕緊和夏高嚴告彆。

“那我們先走了啊,拜拜夏同學。”

聽見這個稱呼,夏高嚴心頭一緊。

“我們”?

他們?

他敷衍地點點頭,木然地走完台階,拐進走廊。

等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才發現由於剛剛指間無意識的用力,卷邊已經被他捏得變了形,變得皺皺巴巴的。

“同學,我要關燈了,你什麼時候走?”

值日的同學在講台邊上問他。

夏高嚴抬頭。

“你走吧,我來關就好。”

“那好吧。”值日生背上書包,從前門離開。

對方走後,夏高嚴的目光落在黑板角落的清潔名單上,他發現末尾處增加了虞淺懷的名字。

整張名單歪歪扭扭,像小學生寫的。

他看了一會兒,最終垂下頭,把弄皺的卷子一點一點地撫平。

**

從教室到教學樓門口的距離不算很遠,所以祁韋還沒弄明白虞淺懷為啥逃課兩人就告了彆。

其實她也不想讓他弄明白,所以故意一句話拐十八個彎地答他。

祁韋這個人,目的性太強,太急於想要了解她了。

這讓她有點退縮。

自從學業愛情雙失敗之後,虞淺懷就從自信型人格轉變為回避型人格。

這個問題在感情上尤為嚴重。

在被宋佑斯羞辱式分手的那段時間,她甚至連鏡子都不敢照了,覺得自己醜到爆炸。

走在路上,感覺每個人都比她好看,比她優秀,比她出眾。

就算碰到客觀上確實不如她的人,她也能暢想彆人的美好人生。

覺得平凡的人亦有平淡的幸福。

世界在上升,隻有她在下沉。

自己那所謂的優秀,不過是不具名的滄海一粟,被水輕輕一淹就沒了。

所以那天晚上,她是帶著一種很複雜的感情睡了夏高嚴的。

那時她發完酒瘋,吐了整整一個馬桶,在酒店的床上瑟瑟發抖地裹著被子,感覺下一秒就要去見太姥。

她看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的夏高嚴。

看見他布滿青筋的白皙的手,還有那雙因為擔憂而憔悴的濕漉漉的眼睛。

那修長筆直但憋屈地折在矮凳前的腿,還有微微敞開能看到鎖骨的領口。

虞淺懷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眉頭輕蹙,嗓音嘶啞地問他。

“夏高嚴,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對方那張清秀的臉立刻關切地湊了過來。

虞淺懷看一眼他細直的鼻梁,紅著臉道。

“我想嘗一下男人的滋味。”

夏高嚴當時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

兩人大概沉默了半分鐘那麼久。

虞淺懷偷偷觀察他的神情。

——發現他從震驚到疑惑到羞澀再到沉默。

掙紮許久後,他妥協了。

臉比她還紅。

“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死?”男生語氣有些認真,“這是前提條件。”

虞淺懷抿唇:“好,那我不死了。”

再後來,她就把他從凳子拽到了床上。

她感覺他渾身發抖,比她還抖得厲害。

其實事後想來,虞淺懷也說不清到當時到底是出於一種怎樣的情感。

死前遺願?證明自己?報複社會?甚至是答謝對方的照顧?

可能都有點吧,簡直是情緒大雜燴。

一鍋亂燉,烈火烹油。

不過唯一比較奇怪的是,那件事,宋佑斯曾經暗示過她不少次,她也沒願意,甚至覺得他惡心。

也不知道為什麼,換成一個不熟的夏高嚴,她反倒願意了。

可能真的是“死前遺願”吧。

**

虞淺懷回到寢室,發現室友已經睡了。

今天在教室耽誤太久。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陽台,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品。

一個綠色的杯子,裡麵裝了牙膏和牙刷。

洗臉的時候,她從掛鉤上拿下自己的毛巾。

正要往臉上招呼,突然被嚇了一跳。

她發現毛巾變得特彆臟,仿佛被拿去擦了煤油桶一般。

虞淺懷看著臟兮兮的毛巾,皺起了眉頭。

她拿著毛巾去廁所開燈查看,那裡的燈比較亮一些。

看著那些黑色汙漬,她覺得有些奇怪。

這也黑得有點太誇張了……理論上一般的灰塵也沒這麼黑啊?

片刻後,她靈光一閃,瞬間破案!

應該是她上次直接把洗臉的毛巾來拿來擦頭發,然後頭發掉色了。

……

虞淺懷在心裡痛罵Tony一萬遍,去衣櫃裡重新拿了根毛巾出來。

然後把臟毛巾扔進了陽台的垃圾桶裡。

這垃圾桶每人每周輪流去倒,這周好像是劉暢負責。

洗漱完之後,她躺到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逃課,買藥,被抓,偷聽……

說到偷聽,腦海中突然劃過溫念那張恬靜的臉。

溫念……感覺似乎挺合適他的?

長相不差,性格也好,和夏高嚴是一類人,乖乖女和乖乖男。

成績也不算拉胯,努努力考個重本問題不大。

想著想著,心裡有點亂七八糟。

其實她也沒有多在意,畢竟那隻是她的“遺願”而已,既然是“遺願”,就沒有一丁點想要以此去束縛對方的想法。

隻是——

隻是說白了他就不該回來,如果他現在在浙大,他要和誰好關她屁事!!

對,就是這樣。

虞淺懷翻了個身,氣呼呼地鼓了鼓腮幫子。

她才不是那種放不下的人。

無非是他現在老在她麵前晃悠,擾亂了她的心神。

虞淺懷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

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

為了擺脫紀律委員的身份,她可是要乾正事的。

不就是30分?拚了。

夏高嚴什麼的,一邊去吧!

以後大不了看見他繞著走。

就這樣,虞淺懷逐漸說服了自己,而且邏輯非常自洽。

她決定從明天起,正式疏遠夏高嚴。

**

夏高嚴還不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

所以第二天放學時,在被虞淺懷當成空氣之後,他感到非常奇怪。

今天恰好是他所在的小組值日,虞淺懷作為被罰成員加入其中。

夏高嚴是組長,但在他安排工作前她就已經自顧自地去擦窗了。

而且完全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虞淺懷把水桶放在腳邊,用力擰乾毛巾上多餘的水。

她把袖子撩到肩膀下麵,大幅度地揮舞著手臂,頭發隨著動作一甩一甩的,感覺那玻璃都要被她擦破。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她奮力擦窗的背影,轉過頭繼續分配工作。

“你擦黑板,打掃講台和倒垃圾。”

“你們三個掃地。”

“你擦門。”

“你……擦窗戶。”

被分配擦窗戶的同學看了一眼。

“可是虞淺懷已經在擦了誒?”

“你擦後半。”夏高嚴扶額。

那位同學嘟噥道,“她已經擦到後半了……”

他歎氣:“那你擦桌子吧。”

他把拖地留給了自己,那活得等到掃地的同學完成後才開始,所以他現在沒什麼事做。

夏高嚴在講台上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走了下去。

他來到虞淺懷身邊,試探地問她。

“……你擦這麼快,是有急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