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暖隻好跟著沈淮煦大大方方地走進雲景大廈。她走進一樓大堂的時候，停了下來，說：“我在這裡等就好了。”

沈淮煦單手插兜，筆挺地站在她麵前，說：“嗯，叫他下來吧。”

宋知暖拿起手機，低頭打開微信，準備發消息，但是卻發現眼前的人一動不動的。她雙眼從手機屏幕前抬了起來，討好地看著沈淮煦問道：“沈總還不上去？”

沈淮煦兩端唇線上揚，看著宋知暖，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急啊。”

宋知暖：“……”

她重新低下頭，決定豁出去了。

反正就像沈淮煦說的，他們是合法夫妻，又不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就算被人知道那就知道了！

她正準備給陸辰發信息時，就聽到有人喊她：“小暖！”

兩人同時看了過去，陸辰從大門走了進來，臉上掛著好看的笑容，像外麵的陽光一樣讓人舒服。

陸辰走到兩人麵前，看著沈淮煦叫了聲：“小沈總。”

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目光在兩人之間遊離，好奇地問道：“你們……一起來的？”

剛才那股豁出去的決心突然藏了起來，宋知暖默默地抿起雙唇，抬起頭看向沈淮煦，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給什麼答案。

沈淮煦剛好也低頭看了她一眼，她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沈淮煦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不過，他轉瞬便斂起笑容，說：“剛好碰到，就聊了兩句。”

“陸主管今天是要和宋小姐去響水街工作？”

“是，小沈總。”陸辰回答道，“今天會開始正式調查響水街房屋的產權歸屬。”

“那就麻煩你照顧宋小姐了。”

“沒問題。”

沈淮煦沒再說什麼，直接走向電梯。宋知暖這才鬆了口氣，不過沈淮煦他好像也就嚇唬嚇唬她，在外人麵前左一句宋小姐，右一句宋小姐，撇清關係撇得比她還快。

陸辰看著宋知暖笑道：“小暖，那我們現在走吧。”

響水街的整體格局算是三街九巷，他們也分了三個小組，每個小組負責一條街。陸辰存有私心，將自己和宋知暖安排在一起。

兩人決定先將響水街的整體情況摸查一遍，宋知暖帶著陸辰穿行在街巷中，一間一間房子地詢問過去。

陸辰忍不住說道：“如果不是你帶路，走在這些老城區的街道我還真的會迷路呢！”

宋知暖也笑了，說：“以前的人啊，都沒有什麼城市規劃的意識，是根據習慣和方便來安放這些房子，所以這些老城區的街巷看著毫無邏輯、錯綜複雜，不過卻是根據當時人的足跡來建的。”

“根據人的足跡來建的。”陸辰琢磨著這句話，說道，“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還挺有意思。”他停在原地，回看兩人剛才走過的石板路，“我們走過的這段路，也是記錄著上千年的人類足跡。這麼一想，還挺厚重的。”

“對啊！”宋知暖點點頭說，“這就是老城保育的意義所在，保護的不僅是一磚一瓦，而是一座城市的記憶，是一座城市的人的足跡。”

陸辰看著宋知暖微微笑道，發現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宋知暖最有精氣神的一次。好像談起響水街，想起老城保育，她就忘了把真正的她藏起來一樣。

她像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天真單純，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似乎變得更加灑脫自在。他看著陽光落在她頭頂的發絲上，一閃一閃地跳躍。她正微微仰著頭，雙眼閃著亮光，開心地跟他介紹著響水街，他發現她變得比以前更加明媚動人。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那個可以輕易捧在手裡的小兔子，現在卻活脫地在草地上四處亂竄，他有些抓不住。

“你對響水街真的很有感情。”陸辰看著他，溫柔地笑道，“對了，你跟我們小沈總是不是之前就認識啊？”

“啊？”宋知暖的驚訝無處掩飾，就這麼赤.裸/裸地袒.露出來，爾後，她才發現自己反應太大了，不自然地撓了撓頭發，反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問啊？”

“因為我聽說小沈總是突然回國接管這個項目的，而且前期集團規劃設計部做了好多版方案他都不滿意，因為達不到他心裡想要保護響水街特色的目的，所以他才會對外公開招標。沒想到，我竟然因此重新遇見你。”

宋知暖卻自動忽略了他最後一句話，而是想著他前麵說的話。原來沈淮煦果然由始至終都在努力想辦法幫她保住響水街。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有些愧疚。

他們的婚姻，沈淮煦無論協議內協議外都做得無可挑剔，反而她好像什麼都沒為他做過一樣。她想起他早上說的，他要的是讓她扮演他的妻子。

她好像連這點都做不到……

不過，她真的不是故意想逃避協議責任，她隻是覺得他們現在是甲方和乙方的關係，被人知道了，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起碼等過了這段時間？或者這段時間，她是不是可以從彆的方麵補償下沈淮煦？宋知暖的心早已遊離開去，直到陸辰第不知多少次叫她，她才醒了過來。

陸辰臉上還是掛著那抹半永久笑容，雙眸微微彎起，看著宋知暖說道：“你在想什麼啊，叫你好多次都沒反應。”

宋知暖心虛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沒什麼，隻是有點累了。”

“也是。”陸辰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快12點了，我們都走了兩個鐘了，找個地方吃飯休息下吧。”

他抬頭四處張望，現在開著門的大多數是雜貨小賣鋪，好像沒有一家餐飲，他看著宋知暖問道：“這裡有什麼地方吃飯的嗎？”

“好像也沒有。我很久沒回來了，也不太清楚。”宋知暖提議道，“或者我們出去附近吃吧，吃完下午再過來。”

陸辰笑道：“也行。”

不過響水街這一帶都屬於老城區，哪怕走出街區，周邊也大多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吃店。宋知暖指著不遠處一家湯粉店說道：“想吃湯粉嗎？”

陸辰很好說話地笑道：“我都可以。”

兩人走進店裡，分彆點了一碗湯粉。在等候期間，陸辰突然說道：“來到這種小店，又忍不住想起大學時經常跟你出去吃炸醬麵。”

宋知暖：“……”

她低頭尷尬地笑笑，說：“那時候覺得新鮮，我現在比較喜歡清淡一點的食物。”

宋知暖有些難過地想，其實她根本不喜歡吃炸醬麵，她那時隻是喜歡跟陸辰一起出去而已，所以才會遷就著陸辰的喜好。

湯粉上來了，宋知暖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湯，她看到陸辰直接夾起河粉便吃，笑道：“你知道嗎？這叫橫瀝湯粉，湯底是它的靈魂，大部分都是用豬骨、大地魚乾、瑤柱等經過長時間熬製的。”

南方人對熬湯尤其講究。小時候，宋知暖就經常看媽媽用一點火苗子大的火慢慢地熬製一個早上，等到材料的味道慢慢析出，與湯水相融。她曾經以為煲湯就是把所有材料都一骨碌地倒在一起就好了，但在大學期間，自己試過偷偷在宿舍煲湯，根本煲不出媽媽的味道。

她後來才發現媽媽知道什麼時候該用大火煮沸去腥提香，什麼時候該轉小火慢燉鎖住味道，煲湯講究的是時間與火候。

熬湯似乎和老街一樣，都是時間的藝術。她喜歡這種細水長流，在時間中慢慢熬製的感覺。

“是嘛。”陸辰聽說，也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挑眉道，“果然不錯。”

吃過湯粉後，兩人慢慢走著回去，當作消食。宋知暖走到一棵大榕樹，說道：“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陸辰看著這棵樹，說：“我記得你們的方案裡，好像專門為這棵樹規劃了一個小公園？”

“是。”宋知暖笑道，“是我負責的。我當時還費了不少口舌說服我們領導，但我覺得這是值得的。這棵樹的曆史啊，絕對不會比這條街道少。它是和這條街道一起成長起來的，要保護響水街，怎麼能不保護這棵樹呢？”

“不過啊，榕樹比較麻煩，它的根是在地麵蔓延的，之前有居民甚至說榕樹的根把他家的地板都翹起來了。所以怎麼讓它和居民和諧共處才是難題。”

陸辰發現，宋知暖是真的很喜歡響水街，似乎隻有提到這裡，她才有話說。這段時間，他經常有意無意地想要和她憶往昔，就像剛才在湯粉店那樣，但宋知暖每次都巧妙地將話題轉移開。

他在宋知暖身邊坐下，思緒再三，終於開口問道：“小暖，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宋知暖好奇地問道：“什麼問題？”

陸辰雙眼深沉地看著他，問道：“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宋知暖一怔，趕緊挪開目光，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你本來很親近我的，什麼都願意跟我說，但是為什麼後來你就不再主動找我了？你為什麼突然就疏遠我了？我那段時間想了很多，始終想不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宋知暖低著頭，兩隻手的手指緊張地撚著。她的唇線繃得緊緊，眉頭緊蹙，為什麼疏遠他，難道他自己真的不知道嗎？為什麼還要來問她？

陸辰的手掌突然搭在宋知暖的手背上，宋知暖倒吸一口氣，渾身一僵，想要將手抽出來，陸辰卻用力攥住她的手。

“小暖，我能感覺到，包括現在，包括我們重逢後的這段時間，你也一直在回避我。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