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寧寧。”簡曉夜的聲音很甜。
向寧不答話,隻是抽泣,混著周圍雜亂低沉的音樂聲,讓人十分擔心。
“怎麼了?”簡曉夜有點慌神,“怎麼哭了?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沒有。”向寧的聲音含糊不清,“就是,就是想你。”
“你在什麼地方?”簡曉夜下意識揪緊了手邊的餐巾,“安全嗎?有人陪著你嗎?”
“我,我在……酒吧,公司,那個,樓下……酒吧,沒人陪我……”向寧哭得更厲害了,“煦晗姐,上海,出差……你&*#~橫店,沒人,沒人陪我……”
“寧寧,你彆急,我不在橫店,我回來了。”簡曉夜抬起頭,給對麵的人投去一個道歉的眼神,“彆哭,我現在去接你好不好?等我,就半小時。”
匆匆掛掉電話,簡曉夜一刻也不敢多耽擱,馬上起身穿外套。
“實在抱歉,杜總,我——”她怕朋友的身份不夠有說服力,便及時改了稱呼,“我姐姐出了點事,我得去看看。”
“應該的。”杜琮放下酒杯,“我開車送你吧,順便也讓你姐姐……見見妹夫?”
簡曉夜並不願他跟著,便用關心的語氣說道:“你喝酒了,外麵查得嚴呢。”
“抿了兩口紅酒而已,味道都沒嘗出來,沒事的。”說完還習慣性吹起牛來,“再者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背景。就算我真的酒駕了,誰又敢把我怎麼樣?”
“要不,叫你的保鏢來開車吧。”
杜琮給她披上外套,附耳笑道:“那多打擾咱們二人世界啊?”
簡曉夜急著去接向寧,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他拉扯,隻得答應下來。
好在今晚這頓飯連前菜都沒上齊,杜琮確實隻嘗了點酒味,否則她還真不放心帶向寧坐他開的車。
簡曉夜緊張地捏著自己的手,很涼,出了一層薄汗。
也不知道向寧那邊怎麼樣了。
該死,又堵車。
……
向寧那邊,此刻已經續上了第四杯酒。不是用來喝的,隻是道具而已。
她一掛掉電話就收起了眼淚,中場休息嘛,還要留著精力演後半場呢,那才是重頭戲。
時間差不多了,終於可以輪到場務發光發熱。
麥秋離開酒吧,坐在街邊的長凳上,仔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車。一看到簡曉夜下車,就立馬發消息給向寧報信。
收到消息的同時,向寧便開始醞釀情緒。在一分鐘之內哭出來?小兒科!
估摸著簡曉夜快走進酒吧了,向寧模仿印象裡的醉鬼,直接“睡倒”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不過前後腳的工夫,就有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胳膊,試探著摩挲起來。
“美女,喝醉啦?”那人呼吸間噴吐著酒氣,“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向寧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要不是正在等人,她非得對這隻不懷好意的癩蛤蟆用點暴力手段。
那人見她毫無反應,大約已經睡死過去,便放大了膽子,手上不乾不淨地拉扯起來。
很快,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個泛紅的巴掌印。
“拿開你的臟手!滾蛋!”
簡曉夜打完一巴掌,又用力把他推開,護在了向寧身邊。
她堪堪算是三線藝人,並不是家喻戶曉的明星,今晚又戴著墨鏡和口罩,在燈光昏暗的酒吧裡並不擔心被人認出來,言談舉止都沒太多顧慮。
那人被她打了,還想找回點臉麵,厲聲吼叫起來:“滾你二大爺的蛋!老子是她男朋友,你算老幾!”
簡曉夜挽起袖子,雙手叉腰,擺出了畢業大戲演曹七巧的刻薄架勢,高聲道:“你是她男朋友?我是她媽!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想傍富婆啊?行,先跪下敬杯請安茶,磕三個響頭,叫聲丈母娘我聽聽!”
這一招險些破了向寧醞釀好的情緒,引得店內看熱鬨的人也發起笑來。
那人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草包,此刻終於自覺沒臉,悻悻溜了,嘴裡還不住地嘟囔著:“瘋婆娘……真是瘋婆娘……”
簡曉夜呸了一聲,繼而攬腰搭胳膊,架起向寧便往外走。
向寧半眯著眼,看見周圍有不少人用手機拍下了這場鬨劇。
真好。
希望有人能把視頻發在網上。
到時候找個合適的賬號加加溫,等熱度變高以後,再安排路人號“認出”視頻裡見義勇為的女主角是簡曉夜,簡直是白送的營銷素材嘛。
酒吧門口,簡曉夜扶向寧上了車,兩人一起在後座坐定。
杜琮本想跟這位“姐姐”打個招呼,見她滿臉淚痕,意識仍未清醒,想想還是算了。
“去哪?”他問。
“去我家吧。”簡曉夜報了個地址。
“第一次去你家,”杜琮笑吟吟看了眼斜上方的後視鏡,“這機會來得沒我想象中那麼浪漫啊。”
簡曉夜打了個哈哈:“你看,今晚這情況……實在特殊,我就不留你喝醒酒湯了。”
“沒關係,”杜琮收起嘴角的笑意,“以後多的是機會。”
向寧人在裝睡,耳朵卻一直豎著,在心裡跟他嗆了好幾句。
不過,今晚見到了杜琮本人,也算是個意外收獲,至少能給她的後半場戲降點難度,話題引得不至於太過生硬。
車開到目的地時,向寧恰好“悠悠醒轉”,醉眼朦朧地跟杜琮道了聲謝,才被簡曉夜攙扶著上樓去了。
進門以後,向寧被安置在了臥室裡,簡曉夜把網上搜來的幾種解酒方法在她身上試了個遍,直到她看上去清醒多了才罷休。
向寧朝簡曉夜的方向滾了一圈,把頭枕在她的腿上,輕聲問道:“剛才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簡曉夜頭也沒抬,淡淡道:“還不算是。”
向寧像是沒聽見她的答案一樣:“你,不仗義!談戀愛,不告訴我。”
“得了吧,能告訴你的,不得是正兒八經有名分的對象啊?他還不夠格。”簡曉夜低頭幫她把糊在臉上的頭發理順,“再說了,你談過的男朋友裡,正式介紹給我的不也隻有一個法學男,一個記者哥嘛?”
向寧伸手去戳她的臉:“不要轉移話題。”
簡曉夜捏住她的手指:“說正經的,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去喝酒?”
向寧的情緒上得很快,淚水馬上就盈在眼眶裡了:“沒什麼,就是,工作上的事。”
“張洋又給你氣受了?”
“不是他。就是,況星宸,被人坑了一百多萬,就拿我撒氣。還有……算了,說了你也不認識。”
“彆賣關子,趕緊說,到底是誰?”
向寧噘著嘴,怏怏不樂道:“說到底,都怪那個殺千刀的二世祖!叫,杜……杜什麼來著?就在嘴邊了……”
簡曉夜聽了這話,再結合況星宸那檔子事,怎麼會猜不到她說的是誰:“杜琮?”
“對!就是他!”向寧一翻身爬起來,支著身子抬頭問道,“你認識他啊?”
簡曉夜聳聳肩:“剛才開車的那位不就是麼?”
“他?就是!啊?”向寧假作吃驚狀,“曉夜,他可會使壞了!你彆和他玩嘛,好不好?”
簡曉夜見她說起酒話來像個孩子似的,不由一笑:“如果你說的‘使壞’指的是拍賣會的事,那……是事出有因的。”
“什麼因?”
簡曉夜剛要回答,忽然又改了口:“你先答應我一件事,我再陪你聊八卦。”
“什麼事?”
簡曉夜正色道:“以後除非有值得信任的人陪著,否則不許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多危險呐?”
向寧麵露愧色:“我答應,都依你。”
簡曉夜用力戳了戳她的腦門,才重新接上剛才的話題:“杜琮有個喜歡了很多年的白月光,一直沒追到。最近他偶然得知白月光居然找了況星宸做男朋友,心裡氣不過,所以就設了個套,坑他一把。”
“原來是這樣。”和向寧的猜測方向大體一致,所謂白月光,應該就是祝璋了,“可是,既然他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追你啊……”
“男人的劣根性咯,得不到白月光,就算再怎麼喜歡,再怎麼放不下執念,也不會為人家守身如玉的。”
簡曉夜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更何況,他對白月光也未必真有多誠心。畢竟……表演自己的深情被辜負,本身就是一種吸引女孩的手段嘛。否則我們認識沒多久,他又何必掏心掏肺說這麼些話呢?”
向寧怎麼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剛才之所以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不過是為了循序漸進,一步步引導簡曉夜看清杜琮的真實嘴臉。
可是現在看來,簡曉夜早就對這一切心如明鏡,並不像趙姐說的那樣,被杜琮的皮囊和錢包衝昏了頭。
“你都知道,還順著他的圈套往下走?”
簡曉夜沉默了許久,久到向寧緊皺的眉頭開始發酸,她才壓抑著哭腔開了口。
“寧寧,你說,我是不是就長了一張惡毒女配的臉?眉毛寫著輕浮,眼睛寫著虛榮,鼻子寫著心機,嘴巴寫著傲慢?”
向寧推一把她的肩膀:“胡說什麼!”
“這是導演的原話。哦,就是我正在拍的那部戲。”簡曉夜自嘲地笑了笑,“他讓我不要自視甚高,我這張臉,注定了一輩子都吃不上主角飯。”
“你是想說,杜琮能在事業方麵幫到你?”向寧持懷疑態度。
“剛認識的那天,他就已經幫了我不小的忙。”簡曉夜睜大雙眼朝天花板看去,她不想在朋友麵前哭,“至於以後他願意提供多少幫助,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曉夜……”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握住向寧的手,希望她能安心,“趙姐總以為我心野了,上趕著要傍大款去。可你是懂我的,我不會做嫁入豪門的醃臢夢,也不會刻意避開送到眼前的跳板。說到底,各取所需的人,早就做好吃散夥飯的準備了。”
“就算是找一塊跳板,你也得讓我把把關吧?”向寧抱住她的胳膊,軟磨硬泡起來,“我不管,無論下次他要帶你去哪,我肯定會想辦法在現場‘偶遇’你們的!”
“下一個活動啊,倒是不遠,就在周五晚上。不過……你要是能混進去,我可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什麼了不得的活動?這麼難混進去,監獄探監啊!”
簡曉夜笑著呸了一聲:“是他白月光辦的一場酒會,規模不大,隻有收到邀請函的人才能入場。”
“喔……這樣……”
向寧佯裝失落,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了——該找誰幫這個忙呢?枕安,還是況星宸?
枕安好說話,但是如果欠了他的人情,不知道該怎麼還。
況星宸那邊未必願意幫忙,但是欠了他的人情,就算不還也不會有什麼負罪感。
嗯……
還真是艱難的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