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秋在餐館門口和向寧彙合,還沒上車就興致勃勃地問起了今晚的采訪情況。聽到化妝鏡那一節,竟險些笑岔了氣。
上車後好不容易笑過了勁,向寧馬上交給她一個重要的任務。
“把這幅畫保護好,千萬彆有什麼磕碰。這要是剮了蹭了的,我可賠不起。”
“好嘞!”
麥秋小心翼翼地把畫框抱在懷裡,找相關的話題聊起閒天來:“向寧姐,我好像猜到祝璋為什麼說這幅畫是枕安最看重的作品,沒有之一了!”
“哦?怎麼說?”向寧來了興致。
枕安這麼輕易就把畫借了出去,她還以為祝璋給的情報又不準了呢。
“你還記得有批評家說枕安的作品和一位外國畫家風格相似嗎?”麥秋問。
“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不記得是哪位畫家了,外國人名字實在太長。怎麼突然問這個?”
麥秋一邊回憶一邊回答:“我剛才又搜了搜網上的資訊,這才知道,原來枕安不僅僅是作品畫風像她。”
“還有哪裡像?”
“那位外國畫家是知名的‘貓貓教教徒’,平生最愛畫貓,極少畫人。”
“這麼說,枕安也是?”
麥秋不再賣關子:“嗯哼!他公開展出過的所有作品裡,絕大多數畫的都是貓,極少數是風景畫,隻有一幅……不,隻能算是半幅人像畫。”
答案無需多言,就是她懷裡這幅《回憶餘燼》。
麥秋猜測道:“據我分析,畫裡的這個女孩一定有現實原型,很有可能是枕安的白月光、朱砂痣什麼的!而且你看她穿著中學校服,說不定他們就是中學同學呢?”
“有道理,小秋同學最近很有長進嘛。”向寧笑著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便脫口而出,“會是祝璋嗎?”
麥秋是實乾派,很快就搜到了祝璋出席企業家峰會的宣傳照,仔細端詳一番後說道:“不像。這幅畫雖然沒畫臉,但是其他地方都很寫實。祝璋的脖子側麵有一片很漂亮的胎記,像花瓣似的。如果枕安畫的是她,沒道理不畫這片胎記。”
向寧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咱們想多了?也許他就是因為不擅長畫人像,所以才很少有公開展出的作品吧?喏,唯一一幅,還沒畫臉。”
“對哦!也有這個可能。”麥秋總是很願意被向寧說服。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八卦,車走在時順時堵的路上,直到演唱會進程過半才到達場館門口,劉哥早就收到消息,出來接人了。
來到後台,向寧又恢複了戰鬥模式。
“新歌還沒唱吧?”她問。
“沒有,按你的要求改成壓軸曲了,還早呢。”劉哥答。
“那就好。”向寧從麥秋手裡接過畫來,“這幅畫是枕安借給咱們的原件,一會況星宸唱新歌的時候,讓它在聚光燈下亮個相。當成舞台道具就行,輕拿輕放。”
“好,我馬上安排。需要況星宸在台上專門解釋一下抄襲爭議嗎?”
“不用這麼正式,隨口提一句這幅畫是枕安老師送給他的合作禮物就行,剩下的粉絲自己會腦補。”
劉哥心領神會,拿著畫走在前麵。
向寧示意麥秋跟上:“今晚你就這一個任務,保護好畫,彆讓它離開你的視線。”
“Yes,madam!”
安頓好一切後,向寧打算去員工休息室喘口氣,沒想到在門口見到了陶溫。
過道很窄,他曲著一條腿靠在一側牆邊,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相機,察覺到她走來也沒有抬頭。
還是那副打扮。
一身收腰的深色西裝,從袖扣到皮鞋無一不精致,身後那個碩大的雙肩背包卻破壞了這份都市精英的氛圍感。
“我同事不是說你們台的人都走了嗎,這怎麼還有條漏網之魚呢?”向寧不客氣地拿過相機看了看,小聲揶揄道,“都沒開機,彆凹造型了。”
餘光瞥見陶溫的小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那本是他送給她的紀念日禮物,分手那天她還了回去,沒想到他還留著。看來是戴在其他手指上都有點緊,隻能當成尾戒了。
陶溫聽向寧主動搭了話,這才抬頭看她。目光定格在那雙他永遠讀不懂的眼睛上,忽有片刻失神,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他拿回自己的相機準備收進包裡,有意無意道:“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跟我講話呢。”
向寧靠在他對麵的牆上,抱臂抬頭道:“少揣測聖意了,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陶溫隻跨一步就換了邊,靠在向寧身旁的牆壁上。
“無本,隻是想跟你知會一聲,”他偏頭去觀察她的反應,“今晚的采訪內容裡,所有和枕安相關的部分,我都不打算放進成片裡。”
至於合理的借口,他也早用耳返反光的瞎話鋪墊好了。
向寧側過身倚在牆邊,打趣道:“怎麼,嫌況星宸答得不好?”
陶溫冷笑一聲,躲開她的目光:“你教得很好,所以我才要剪掉那些內容。否則,不是用我們台的公信力幫他背書了嗎?”
向寧湊近他半步,疑惑問道:“他的專訪真能在你們台播嗎?我怎麼覺得不太夠格呢?”
“當然不夠格。”陶溫也悄悄湊近半步,隻是仍然彆扭地不去看她,“是要發在我們公眾號的每日推送裡。末篇,默認被折疊進去的那種。”
哦。
這就合理多了。
“沒事,隻要和你們台這塊金字招牌沾點親帶點故,就夠他粉絲高興好幾天了。”
陶溫沒好氣道:“你成心氣我是吧?”
向寧最喜歡逗人,於是故意回懟道:“那你怎麼還沒被氣走呢?”
陶溫重重呼出一口氣,轉身便走。
向寧望著那個氣呼呼的背影數步子,才數到7,他就走了回頭路。
“有本啟奏?”她笑意盈盈地問。
陶溫沒接話,隻從背包裡拎出一個滿滿當當的紙袋,直接塞進向寧手裡。
“這個你拿著。”
袋子很沉,向寧下意識就要推拒:“你這算什麼……”
“不是給你的。”陶溫皺起眉,看著很是嚴肅,“給孩子的。”
向寧打開紙袋,原來裡麵整整齊齊裝著許多貓罐頭。
“咱……”陶溫磕巴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換了措辭,“你閨女喜歡吃這個牌子的罐頭。”
說完還不忘補上一句吐槽:“快一歲了,連個大名都沒有,你就叫人家‘貓貓’,我都替孩子委屈。”
“有大名啊!它本來就是貓,姓貓,叫貓,不是天經地義嗎?”向寧反駁完,又把紙袋遞回給陶溫,“至於這些,你要不還是拿回去退了吧。”
陶溫向後躲開她的動作,無奈道:“你就這麼煩我啊?”
“也不是,主要這東西挺貴的……”
她知道,陶溫他們單位雖然看著光鮮亮麗,名頭也挺唬人,實際到手工資並不算高。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根本存不下多少錢。
“不想欠我人情啊?”陶溫微微向前傾身,“那好辦,你請我吃頓飯,咱們就算兩清了。”
“我沒有——”
“知道,你沒有和前男友一起吃飯的習慣,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才聽兩遍就起繭子,那你的耳根子也太嫩了點。”向寧調侃完正色道,“換個條件。”
“沒什麼可換的。”
“沒有就現想一個。”向寧態度堅決,“三分鐘,想不到的話,這禮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以後你也彆提這份人情。”
陶溫隻得重新思考。
其實他很快就想到答案了,隻是因為想和她多待一會,才慢吞吞拖了許久,卡著倒計時的拍子開口道:“想到一個,就怕你不答應。”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答應?”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陶溫也不再玩推拉遊戲了。
“我想拜訪一個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忙牽線。”
“誰?”
“枕安。”
聽到這個名字,向寧不由警惕起來,難道他還惦記著要戳穿況星宸的謊言嗎?
陶溫解釋道:“我之前說我們台要做一個青年藝術家的專題節目,這是真事。組長給我列了個單子,上麵的其他人我都約好了,唯獨這位枕安老師,我問了圈內的很多朋友都聯係不上他。這段時間我正頭疼呢,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在你身上找到突破口了。”
向寧搖搖頭:“找我也沒用,他不喜歡接受采訪。”
陶溫見她說得篤定,好像與那人十分相熟似的,便下意識有些吃味:“我就說你不會答應……算了。”
他心裡堵著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向寧低頭瞥了一眼紙袋裡的罐頭,輕歎一聲。
好吧,就當是看在貓貓的麵子上,這周末幫他問一句吧。
後半場演唱會一切順利,向寧回到家時,超話裡的風向已經變成了“況星宸清清白白大男孩”、“又是擋了誰的路”、“清者自清,造謠者孽力回饋”、“你可以永遠相信況星宸”等等。熱搜詞條也被粉絲和水軍一起洗了個乾淨。
向寧給貓貓開了個罐頭,托著腮趴在床上看完了它的整場“吃播”,越看越餓。
打十六歲起就沒再做過飯,她的手藝早退步了,眼下又不想等外賣,隻得煮了些速凍餃子。
這玩意也挺神奇的,煮熟了聞著倒是很香,吃進嘴裡卻越嚼越沒味。
吃到第三口,向寧就默默下定了決心——
周末早點去枕安家吧。
說不定還能蹭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