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沒坐錯。”程今安很篤定,“是蘆亭橋南,我記錯了。”

他還說了一句,“我方向感不太好,有點南北不分。”

薛棠很少對彆人起疑心,倒不是有多相信彆人,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很多事跟她無關。

每個人都會因為一些逼不得已的原因而選擇撒謊,或是因為說實話的代價要比說謊話更大。

其實挺人之常情的,故而偶爾聽到一些很明顯是瞎扯的話,她也不會在意,更不多會想。

可麵前這人……她實在有些不懂。

薛棠收回視線,“行,我也在那站下,你跟著我就行。”

公交車繼續行駛了二十分鐘,終於到了路亭橋南。

因為這站換乘多的緣故,這一回下車的人明顯要比之前多不少。

程今安跟在薛棠後麵下了車。

說是能換乘坐13路,但也並不是下車就到的,要坐13路公交,還得往前再走些,到頭右轉的那個站台才有。

“我走了。”

薛棠朝他說一句。

隻是,走出一些後,發現身後那人依舊還在跟著。

她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程今安對上她的目光,絲毫不閃躲,“我也朝這走,還要往前一些。”

行。

薛棠沒再管他。

“欸,薛棠。”程今安走上前了些,幾乎都快和她並肩了,“你家是不是挺遠的啊。”

“不近,在溪南街道。”

程今安啊一聲,“在最南邊啊,那是有點距離,怪不得要住校呢。”

“你呢?”薛棠看他,“你住校是為了不被家長管?”

“是啊。”自從上學期說開後,程今安對這事很坦然,“在家挺煩的,管東管西的,但又不能一句不聽,畢竟我還得問他們要錢花,所以還不如住在學校,清靜些。”

這好像是很多少年人都會苦惱的事,想要脫離父母,卻因為能力有限無法展翅高飛,仍舊隻能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而那羽翼之下,除了保護,往往也會存在一些負麵的東西,比如溺愛、過度的控製、缺乏邊界的管束等等。

程今安似乎正被這些東西裹挾著,他想逃離,卻找不到路。

“你要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薛棠向他認真道:“當你有能力了,在有些事上他們自然就不會再管你了。”

這話太認真了,聽得程今安足足愣了好幾秒。

不知不覺又到了站台。

這邊沒人在等車,薛棠瞧了眼滾動的時刻表。

13路距這還有五站,乾脆坐了下來。

程今安也不走了,自覺在她一旁坐下,似乎還想繼續聊。

“你說的能力是指什麼?賺錢的能力?”

薛棠沒否認,“是,沒有賺錢的能力就沒有生活的底氣,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

程今安當下沒說話。

很快又笑了聲,“課代表倒是看得很透啊,你打過工?反正肯定是賺到過錢吧。”

“寒假工、暑假工都做過。”薛棠毫不避諱。

“難不成你跟我一樣?”程今安半好奇半玩笑道:“你也想逃離家庭?”

“我跟你不一樣。”薛棠否認的很乾脆,“我打工隻是想要錢,我很珍惜我的家庭。”

關於薛棠家的事,程今安稍微有一些了解。

原本是不該知道的。

薛棠有申請助學金,填表的時候,程今安因為好奇偷偷瞥過一眼。那一眼恰到落在父親那欄裡,她寫的是已故。

“行。”程今安笑著岔開話題,“那我就謹記課代表的教誨了,一定努力讓自己變得有能力。”

“嗯。”

這條路真的安靜很多,沒什麼人走過,微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都清晰可聽。

“你——”

“課代表——”

兩人相視一眼,程今安又笑了,這回連眉梢上的那顆小痣都跟著上揚,“你先說。”

“你還不走嗎?不是說要去看你奶奶。”

程今安依舊是那副笑臉,“我奶奶又不會跑,剛才站那麼久累了,這有座就稍微歇會兒,正好還能和咱們課代表聊會兒天,學習一下人生哲理,不挺好嘛。”

他這話,薛棠接不上。

她想了想,乾脆就不接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嗷,我啊。”他說:“我就是想說,課代表,我還挺喜歡你的。”

話落,薛棠腦子直接宕機了好半晌。

她其實猜到了會有這個可能性,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對這方麵的情愫本就敏感。

早在程今安經常出現在薛棠周圍開始,趙歡私底下就偷偷問過她了,問程今安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薛棠也有懷疑過,但當時她是否認的。

心裡懷疑是一回事,可聽他就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緩過些後,薛棠又由衷佩服起程今安來,他是怎麼能做到說這種話,就像是在說喜歡吃什麼一樣。

太自然了。

可能這就是天賦吧。

一段時間的靜默後,薛棠對他說:“你應該是在開玩笑吧?”

這話其實試探性挺強的,薛棠覺得自己就差直接告訴他——我的台階給你了,你自己往下走。

可偏偏就有人不愛走台階。

“沒開玩笑啊。”程今安語氣依舊如常且十分淡定,“咱們這個年齡段對異性有好感、有喜歡不是很正常嗎?”

又被反問了。

薛棠有些招架不住,在心裡措辭一番後,她乾脆直說:“程今安,現在學習很緊張,我沒有那方麵的想法,再說,我和你……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彆再盯著我了。”

又是一瞬間的靜默。

程今安回味了一下她的話,“不是吧課代表,你這種思想可要不得。剛才還在跟我分享人生哲理,現在就開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這不對吧?”

他挑下眉,眸中漾著笑意看她,“我們能同時出現在這,怎麼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再說了,我也沒說現在就要和你談戀愛啊。”

薛棠沒說話。

程今安就繼續說:“表達喜歡是很正常的事,我就是想讓你心裡先有個數。至於彆的,晚點再談也沒問題啊,先當朋友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唄。”

“你……”

“這都不行啊?”程今安知道她說不出什麼來,乾脆直接打斷,“隻是先當朋友。”

薛棠緩緩呼出一口氣,“我們本來就是同學啊。”

“同學,朋友。”程今安感歎,“課代表你不會覺得這倆詞是一個性質吧?我覺得你應該是把這倆分挺開的啊。”

“薛棠。”程今安叫她一聲。

“嗯。”

“咱們好好交個朋友吧,沒跟你開玩笑。”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

“行,你就是同意了。”

下一秒,薛棠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下,“車來了。”

程今安站起身,“上車吧,我也走了。”

……

這才是薛棠記憶中,程今安的第一次告白。

從那之後,程今安出現在薛棠身邊的次數越來越多,食堂吃飯也會特意坐到一桌,周五放學偶爾還是會碰上他去看奶奶。

隻是他的行為舉止都太自然了,說是朋友就真的隻像是對朋友一樣,讓薛棠根本無法拒絕他的出現。

……

“畢業前的告白,而且聽起來像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樣子。”李璟園開始分析,“不會是程哥在校園裡高調表白吧?在宿舍樓下喊的那種?”

趙歡被逗得樂出了聲,“小可愛,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沒那麼誇張。”

她開始回憶以前的事,“你程哥就是在高三寒假我們社會實踐的時候乾了件壯舉。”

“什麼呀?”李璟園可太好奇了,她又看薛棠,求證道:“都壯舉了,那麼驚人嗎?”

薛棠無奈扶額,“也沒那麼誇張。”

趙歡不認同她的話,“在高中生裡,他絕對是驚人的那個。”

看李璟園實在太好奇,趙歡就向她細細講了這事。

高三的寒假,他們班組織了一場戶外社會實踐,意圖在於讓他們接近一下大自然,暫時拋下學習的壓力。

說是社會實踐,其實也就是爬山活動。

一聽是爬山,就冒出好幾個說家裡要走親戚、要出去旅遊、要去外地的。

本來也不是強製性的活動,全憑自願。請假的那些,老張也就都批準了。

到最後,真正參與這場爬山活動的,壓根都不到二十人。

“可這跟爬山有什麼關係啊?”

“彆急呀,沒說完呢。跟爬山這件事關係是不大,但跟山腰處的那座寺廟有關呀。”

他們去的那座山,在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座寺廟。

中途大家休息時,便有些人進去看了。

一進寺廟,就有棵特彆顯眼的大樹。它是寺廟的心願樹,很多路過的人瞧見都會進廟裡討一張卡片,寫上自己的心願後掛上去。

臨近高考,有人覺得這是個好寓意,便也去要了張卡片開始寫心願。

有一個人去了之後,接二連三的就多了起來。

大家寫下的願望幾乎都是和高考相關的,唯獨程今安不同。

他往樹上掛的時候,劉江就在邊上,看到卡片上的內容,下意識就念了出來。

“XT,談個對象吧。”

劉江聲音不小,附近幾人都聽到了,包含薛棠在內。

“我去老程,我們都在求學,你卻在這思春,還好老張先往上爬了,要被他看到你就等著挨批吧。”

一頓輸出後,他又問:“XT是誰啊?”

話出口後,劉江似乎也反應過來了。

周邊大約有五六個人,視線齊刷刷都往薛棠這來。

見這陣仗,程今安臉皮乾脆厚到底,“課代表,要不要給個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