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宇終於開口，可明明他一整個下午一句話沒說過，這會嗓音居然是啞的。

他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又連忙清了清喉嚨。

“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今天聽說他們要來你的公司所以才跟過來的，他們的行程是之前就已經確定的，不是我的要求。”

李希願又打量了他一眼，默默給出一個標簽。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哦，所以你來做什麼？告訴我其實我之前誤會了你的身份？還是說覺得昨天有話沒說完？”

李希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希望你能儘快說完，我的時間比你以為的要緊張一點，晚上七點要準備直播。”

作為一個美而自知的美女，李希願從來不會因為對方主動退讓一步有什麼心理負擔，對方都說了這次的合作與他無關，她也不會非要給對方加上什麼幫過自己的光環。

說到底，她這次的合作拿的心安理得。

雖然她還不滿三十，可在紡織行業也算是個混了七八年的老人了，很清楚她的衣服質量和價格在行業中是個什麼水平。

能在這個時候精準找到她，那是采購有眼光，她並不覺得自己會不配。

衛澤宇猶豫了片刻，沒說什麼和自己相親的話。

這話他說過一次了。

“小時候，你幫過我，我一直很感激，想要幫你。”

李希願抬頭看他，判斷他說話的真假。

衛澤宇還是那一副表情不豐富，全靠雙眼傳達信息的樣子。

“我就不問為什麼你上次說我推你還讓你打我的事情，怎麼隔了一天就發展成我幫你了。”

李希願雙手環胸，之前在和其他人洽談的正經散了一地，帶著幾分不知覺的散漫社會氣。

“如果想要幫我，可以買我的衣服捐給山區，幫助了我公司的資金困難人，也給你自己行善積德，但是我很忙，建議你還是不要在我麵前刷存在感了，我沒空。”

她又看了眼手表，抬頭，看衛澤宇的表情。

衛澤宇的雙眼格外的水潤，微微低頭，這讓他看起來似乎要變成委屈的下垂眼了。

“沒錢，不養小白臉，沒空，不談戀愛，我現在忙事業，你要經常來打擾我的工作，我不能保證不會討厭你。”

李希願平靜的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說實話，她能這麼心平氣和的對著這個家夥，連她自己都感覺像個奇跡。

畢竟她的脾氣可不算好，也絕對不是什麼喜歡給沒必要的人解釋的性格。

衛澤宇點頭。

“沒有調查你的意思，但是我恰好知道你那天相親的人是個運營，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李希願站直，微微眯起眼看他，“為什麼，憑什麼？你的時間不值錢嗎？大總經理先生。”

衛澤宇搖頭，“我時間有限，隻能在下班時間幫你，今天恰好沒有會議，所以跟著他們過來，但是我不參與你們的合作，但在你們洽談的時候不好搬筆記本過來處理，所以用的手機。”

李希願點頭，她其實不在乎這個。

但她比較想知道，這人能給自己什麼。

“你大概不知道，你推我那天，我其實非常傷心，在公園裡一個人偷偷哭，是你衝上來推了我一把，讓我打你，想要讓我提起精神來。”

“我能走到現在一步，有很大一部分你的功勞，所以我想幫你。”

李希願挑起了一邊的眉頭。

說她無緣無故欺負人那一定是有什麼誤解，但是如果是看到一個男孩子委委屈屈一個人嚶嚶嚶，她脾氣上來了讓對方醒醒神倒是很有可能。

“行。”李希願沒有拒絕。

不經曆他人的過去，永遠不知道某個人恰好出現在某個節點，恰好做了對的事情，對一個人有多重要的意義。

她經曆過，她知道，她懂。

更何況她現在確實需要幫忙。

“那既然你是什麼總經理的話，應該見過不少營銷方案吧。”李希願問。

衛澤宇提振起精神。

“是。”

李希願點點頭，“那就給我看看我的視頻好了。”

-

晚飯是衛澤宇請的。

用他的話說就是，他覺得當初李希願值得。

你情我願的，李希願自然也沒有拒絕的打算，更何況她午飯都沒吃，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衛澤宇在看視頻的時候也是下午那一副嚴肅的表情，甚至比下午處理自家文件還要認真幾分。

李希願吃完，順手還叫了個冰淇淋麵包，戳開吐司的外皮，一個人挖著吃，一邊吃一邊看衛澤宇。

店鋪是用的頂燈，剛好正對餐桌正中。可以把桌上的餐品擺盤和誘人色澤還原9分。

但是這對人而言就相當不友好了，是攝影師會反複吐槽的死亡頂燈。

但衛澤宇的臉確實能打，骨相優越，麵部折疊度恰到好處，挺拔的眉骨被打下輪廓，恰好在眉眼之間，透出幾分沒來由的深情。

說實話，追求她的人不少，追求她還長得好看的，也絕對不止衛澤宇這一個。

畢竟隻看皮相的男人太多，也多的是人覺得，女人的歸宿永遠隻有男人。

但李希願從來也懶得多糾纏，多半晾一段時間，不回複不見麵不說話，告知'我這輩子愛的隻有錢，想追我要麼有錢，要麼就得幫我賺錢'，就可以在其他人拜金女的歡聲笑語之中打出gg。

但是衛澤宇。

嗯，真的是一股清流。

他簡直像個神經病。

自顧自的冒出來，邏輯詭異，行動奇怪，要不是今天和其他人一起刷新出來，她都能把這人歸類成都市怪談。

但是目前為止，和他見麵也都沒觸動她什麼不爽的神經線，李希願居然覺得他比那個許德廣還好接受許多。

畢竟他是真的有做到欠人一報，低姿態前來尋求報答的機會，不把自己想的強加到她的身上來。

至於之前的時候那句和他相親？估計是腦子裡弦搭錯了吧。

衛澤宇皺著眉抬頭，視線卻還黏在手機屏幕上。

李希願捏著吸管攪拌杯子裡的酸梅湯,感覺到了輕微的壓力。

像教導主任。

衛澤宇聲音冷凝，帶著明顯的不滿。

“視頻誰做的？這麼多條講了個和品牌關係不大的故事，除了打造一個一點不親切還很假的形象，既不有趣，也沒有對大眾的價值，對於本身產品的定位也不清晰明了。”

他點評完，微微皺眉看著李希願。

“如果是你現在的運營，我建議開掉，換個有經驗的來。”

他不忘補充一句，“但凡是有過幾年經驗的都不至於交這種負分卷子。”

李希願帶著幾古怪的看著他。

說實話，小桃人很不錯，也確實對於平台規則，投流，參加活動，售前售後，數據總結都有不少的經驗。

但是視頻方麵確實沒有什麼經驗，不然也不會由她自己操刀。

“我做的。”李希願給出了回答。

衛澤宇的手微微一僵，抬頭看了一眼李希願。

這一眼偷感很重，眼圈都紅了，明明被批評的是李希願自己，他倒是一副被罵了的樣子。

被路人踢了一腳的無辜小狗不過如此。

還不說話，更像了。

李希願伸手扣了扣桌麵，順便看了一眼手表。

“還有20分鐘，你說不說，沒什麼指導性意見的話，我要回去開直播了。”

衛澤宇開口詢問。

“你不生氣嗎？”

李希願繃著臉。

“還有19分鐘，你要浪費我時間嗎？”

衛澤宇的瞳孔微微搖晃，嘴唇抿緊，似乎是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要浪費我的時間，我才是真的生氣，你是覺得我的時間不值錢嗎？”

這是李希願今天第二次問他時間不值錢的問題了。

衛澤宇小聲開口，“視頻方向不對，我沒有創業的經曆，但是我想這個時候或許應該展現公司對於購買者的價值。比如說高新麵料防水防汙防皺，基礎款，耐穿，或者是標準尺碼之類的……然後再說說為什麼這麼做的初心，給人信賴感……”

說著說著，他聲音小了下來。

“我們公司不是做紡織行業的，具體再多我就不懂了。”

李希願這會把撐著兩邊下頜的手都放下了。

衛澤宇說著說著就低了頭，沒聽到李希願不含情緒的回答，片刻之後抬頭，“你不是說你的時間很寶貴？”

“你說的不錯，很有價值。”李希願饒有興致，“還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

李希願開始覺得，有這麼一個家夥在身邊確實是個不錯的事情了。

像是多了一個非常有工作主動性的員工，還是不要工資的。

以至於晚上直播的時候，心情也是肉眼可見的好。

等直播結束，小桃上前，“經理，這次的直播很好，狀態很自然舒展，看著很舒服，連觀眾留存率都比昨天提升了不少！”

李希願看著小桃亮晶晶的眼睛，“嗯嗯，我知道，謝謝提醒，下次也一定要說，這樣我們才能越來越好。”

李希願的誇獎不稀有，但多半是沒有什麼感情的，這回帶著情緒，感染力就格外的明顯。

小桃被誇的雀躍起來，抱著的平板被她自己舉在臉前，遮掩不住大片的紅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像個小動物什麼的，怪可愛的。

李希願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腦殼，看著她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一樣的表情，忍不住又笑。

“好啦，收拾好視頻給我就好，收拾收拾可以下班啦，很晚了。”

“嗯嗯！”

小桃雀躍的跑去拷貝電腦視頻，李希願挨個關燈關電閘，去開自己辦公室的燈。

早就過了下班時間，這會公司也隻有她和小桃。

李希願站在落地窗邊上，看著順著高架橋從麵前流淌而過的車燈，還有對麵居民樓一個個明亮的窗戶，以及今晚意外晴朗明亮的天空，忍不住微微眯起眼微笑。

直播間的數據她有看過，提升了，但整體不算多麼明顯，不能根本上解決她的問題。

但不妨礙在看到有意調整之後取得的成果，足以讓她的精神放鬆許多。

看樣子，今晚是個好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