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話是圓不回來了,程以霜也懶得在眾人麵前裝乖巧,沒好氣地剜了程焓一眼。

“吃、吃飯。”他招呼著眾人,下筷子的第一夾就給程以霜碗裡夾了塊魚,略帶討好嫌疑,“這魚膾今天做的嫩,你多吃點。”

程以霜垂眼看著碗裡的魚,忍不住在想,這老爺子不會專門給她挑了根最長的魚刺,想要卡死她吧?

好在蕭家三兄弟見怪不怪,沒怎麼在程家的餐桌過度議論程家外孫女的是非,倒是讓程以霜有點懊悔剛剛不該脫口頂撞程焓,畢竟客人們還在。像是她失了家教,又像是給程焓丟了麵子。

吃飯就見她話少,吃完又悶悶的進了廚房切水果,寧初北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聽見腳步聲,程以霜起初還以為是蘭姨,回頭一看居然是她這位“新晉男友”,顯然嚇了一跳:“你跑廚房來做什麼?”

“幫你切果盤。”

“不用。”她拒絕著,“你趕緊出去陪外公喝茶,哪有客人進廚房幫忙的道理。”

兩人本來站的還有點距離,卻被寧初北輕輕一步跨了上來,僅剩的安全距離就這樣被掩蓋了。他低著頭,說話的氣息就在她額頭上,輕輕環繞:“上次你就是在這裡要跟我劃清界限,怎麼一來這裡就犯老毛病?”

“哪有……”她不過是讓他去喝茶,哪裡有劃清界限的嫌疑。

“都成客人了。”他頭又低了點,說出口的話夾著幾分委屈,“還沒有?”

蘭姨就在餐廳收拾,程以霜怕死了她進來看見,忙著將寧初北推開:“那你弄吧,我出去喝茶。”

轉身要走,卻被男人輕輕用力拽住:“不高興了?”

“沒不高興。”她一臉擔心受怕地看了眼廚房外,“蘭姨一會兒進來了。”

拉著他手讓他表白時不是挺勇的麼,怎麼這會兒害羞起來了?

男人無聲一笑,多多少少有點無奈,最後鬆了手:“去吧。”

前腳程以霜剛溜走,後腳蘭姨進廚房就看見寧初北一個人在弄果盤,忙著上前搶活:“寧先生,您怎麼在切果盤?快彆弄了,去客廳陪老爺子喝茶吧。”

寧初北卻不讓位,輕輕一句:“我這剛從小九手裡搶過來,蘭姨還是彆跟我搶的好。”

雖然程以霜平時在家和程焓沒規矩慣了,但有客人的情況下還是很懂事的,再怎麼樣也不會留客人一個人在廚房乾活。

蘭姨目光一定,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客氣的笑立刻變了味,看寧初北的眼睛都透著一股摸不著的親近和滿意。

客廳裡,程焓正拆著程以霜帶回來的畫卷,是借給黃抒卷的那幅《鳥壽圖》。

才拉開一小截,程焓又卷了回去,淡淡的吩咐程以霜:“過幾日你太奶九十大壽,把這畫給老太太送過去,就說是我送她的壽禮。”

程易惟去世後,程焓除了和舒宛有電話聯係外,趙家一乾人等他是不見的。這些年,舒宛每年過生辰都吩咐人來請程焓,他向來隻是禮到,而今年也不例外。

隻不過——

為什麼要送《鳥壽圖》?

程以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從家屬院回去的路上,程以霜還在想程焓送這幅畫的用意。

“想什麼,那麼入神?”

他赫然開口,倒讓她不得不停下思緒,顧忌到車裡還有蕭亭境和蕭晉安,隻好笑著說起另一件事:“聽蘭姨說你有一次來家裡,陪外公在後院畫畫。”

“就是《梅雀》。”他好似知道她想知道什麼,“不過不是給你的那幅。”

給她的那幅是他的第一張臨摹,有些年頭了,所以看著略舊,很多人以為是真跡。

“隻是畫畫?”

“還聊了會天。”他倒是沒瞞她,“關於你。”

“關於我什麼?”

“說你名字的由來。”

“大名還是小名?”

“自然是……”他賣著關子,“不如九小姐猜猜?”

他連九小姐都喊出來了,還用猜嗎?

程以霜看著他那副實則逗她卻故作賣關子的模樣,啞聲失笑。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寧初北忽而問蕭晉安:“趙家的請帖是送去了老宅還是域明?”

對於他的明知故問,蕭晉安好整以暇挑了下眉,不自覺地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而他像是預判到蕭晉安會從後視鏡看他一般,早就將目光迎了上去。

這一眼,蕭晉安也大概揣摩出他心思:“老宅。”

程以霜倏然警覺:“趙家給蕭家送了請帖嗎?”

“對。”蕭晉安完全配合寧初北提這件事的深意,“前兩天你爺爺命人送來的。”

趙家和蕭家素無私交,就算戊銘和域明在生意上有往來,請帖也理應送去域明,可趙寅卻偏偏命人送去了蕭宅,這其中緣由恐怕跟她和寧初北鬨緋聞有關。

如寧初北同她一起到席,那就證實了外麵的傳言。如寧初北隨蕭家人出席,趙寅也能大概揣測蕭家人對他們這段關係的態度。倘若寧初北不到席,那就說明他們之間不過是緋聞而已。

一箭三雕,趙寅這請帖送的可真有價值。

“老師讓你帶去趙家的壽禮是你母親生前的作品吧?”既然提到了趙家老太太的壽禮,蕭亭境自然要提一嘴那幅《鳥壽圖》,不然要等他們兄弟二人打啞謎到什麼時候。

“對,就是小卷策展的那幅《鳥壽圖》。”

“我聽老師說,這幅《鳥壽圖》是程老師在世時畫給趙家老太太的壽禮。程老師去世後,趙家老太太為了哄你開心,特意命人收集程老師的作品給你送來,而《鳥壽圖》就是其中之一。”

關於這幅《鳥壽圖》的來曆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但蕭亭境知道的那麼清楚,程以霜還是意外了一下。後來想想也對,畢竟他是程焓最喜歡的一個學生,加上蕭程兩家關係匪淺,他要是問,程焓也會說。

隻是他們三兄弟這一人一句的,倒是解了她一直猜不透的那個謎底。

程焓之所以讓她帶著《鳥壽圖》去給舒宛賀壽,無非有三個目的。第一,那就是警告趙家人,無論她做什麼決定,他們都無權乾涉。第二,是為了提醒蕭家,即便她身上流著趙家的血,但她終歸姓程,所以不管域明和戊銘生意上有什麼往來,都不能把她牽扯進來。第三,是怕舒宛見到蕭家人來賀壽高興過頭,又怕舒宛把整個戊銘送給她當嫁妝,所以很有必要把這幅《鳥壽圖》送過來,讓舒宛想起程易惟的死因,提醒她慎重選擇繼承人。

如果說趙寅的請帖是一箭三雕,那程焓送這幅《鳥壽圖》過去可謂是殺人誅心。

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蕭宅門前,蕭亭境揮彆眾人下了車,蕭晉安看了眼導航,從蕭宅回域明灣要經過津西大,他不確定寧初北要在哪個地方下車,於是問了一嘴:“你跟我回域明灣住一晚嗎?”

寧初北頓了半秒,很快點頭:“對。”

因為要送程以霜,所以蕭晉安的車是從北門進的,沒下地下車庫,而是繞到單元樓的車道停下給他們。

告彆了蕭晉安,寧初北將程以霜送到樓上。

她用指紋開了鎖,偏頭過來看他:“要進來坐會嗎?”

他歪了歪頭,特地來捕捉她的視野:“方便嗎?”

“不方便。”她故意說著,還上手推了他一把。

他抓住機會,反手將她手握在手裡,輕輕一扯,把人帶到自己身前:“既然我不方便去你家,那還是九小姐去我家吧,我家方便。”

說最後那句“我家方便”的時候,他臉已經低了下來,故意去撞她有些閃躲的目光。

好吧,她承認,她調戲不過他。

有點認輸的苗頭,卻又不想助長他氣焰,最後把手一攤,故意為難他:“禮物呢?”

他目光一定,落在她的眼底。

“之前每次見你總是隨手送給我一個東西,現在人追到了,反而失寵了。”她眼底噙住一抹狡黠,故意說的委屈,就是為了讓他繳械投降。

看著她,男人突然有種撿了大便宜的慶幸,然後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長條木盒,輕輕放到她掌心上:“禮物。”

程以霜狠狠一愣。

“這、這是……你怎麼能猜到我今天回家屬院的?”

她是臨時決定回去的,他不可能有這種預判才對,沒道理啊。

“沒想著你會回來。”他說,“我哥打電話來說要和大哥一起去家屬院拜訪你外公,問我有沒有時間一起,我當時正好拿著這支簪釵……”拿著這支簪釵,想你。

頓了下,他沉默一笑:“順手放進了兜裡。”

本想著一會兒給她,卻沒想到她會伸手討禮物。

“這是發釵?”她仰頭問。

“嗯。”他單手打開她掌心的木盒,將簪釵取出,舉到她眼前。

是湛藍色的琉璃簪釵,沒有過多的紋飾,簡簡單單一朵梅花,貴氣高潔。

她顯然有些看呆,伸手過去摸時不禁發出感歎:“真好看!”

這支琉璃簪釵,是在她最後一個生辰的時候,他送她的生辰禮。

她當時問:“兄長可知,男子送女子簪釵是有寓意的?”

他自然知道,才想送她。

望著沉默的蕭初北,她忽然來了句:“若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綰長發。”

他眼底赫然一怔。

“兄長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份生辰禮,我很歡喜。”

隻是沒想到時隔數百年,這支簪釵又回到了他的手裡,依然是送給她,依然是……定情禮。

最後,寧初北沒有進去,而是把拿在手裡的畫卷往她懷裡一塞,然後將手繞到她腰後,大掌一撈,輕易的將她托到眼前,輕輕的一個晚安吻,便結束了。

其實他比誰都想進去,但又怕一發不可收拾,想了想,他們才第一天,還是算了。

可第二日他就後悔了,在他拎著早餐等在她家樓下看到她的微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