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霜都懶得賜她白眼，頭往駕駛座探了探，直到對上門衛視線：“我是1601的業主。”
域明灣是富人區，裡麵的業主非富即貴，國民女神住這裡保衛科都知道。看見程以霜，門衛立刻笑著問了句好，然後放行。
趙乾乾最煩這種形式流程，皺著眉問她：“真的不打算換個住處？”
“你以為房子多便宜啊？”當初域明灣開盤，舒宛二話不說就讓人給程以霜弄了個購房資格，原本要給她全款拿下彆墅區的一幢，經過一番談判，最後決議由程以霜自己交首付自己供貸款買下現在住的大平層。錢就那麼花完了，裝修時候一毛錢都沒有，這時舒宛再閃亮登場，程以霜隻能任由聽命。
從頭到尾參與她購房一事的趙乾乾沒再說話。
將人送到地下停車場，在程以霜開門下車那瞬，趙乾乾大咧咧的把手伸了過去。
程以霜朝她眨了眨眼，懵懂，無知，愚蠢。
趙乾乾忍著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咬牙丟出三個字：“邀請函。”
邀請函？
她好像在黃抒卷的提醒下順手將邀請函放進了紙袋裡。
然而那個紙帶裡裝的是她要還給寧初北的衣服。
好死不死，她已經水靈靈的將衣服還給了寧初北。
所以，此時此刻，邀請函在寧初北手裡。
如此複雜的心路曆程，她應該怎麼結案陳詞呢？
實在不想麵對這一切的程以霜隻能越笑越心虛，最後，她直接亂碼：“今天天氣不錯。”
“……”
在趙乾乾暴吼她名字之前，她飛快的逃離了現場。
最後的最後，就是她的微信被炸了。
黃抒卷電話過來質問的時候，程以霜剛收到寧初北的微信。比起那兩個討債的人，實在是過於乾淨，沒有一個字，隻有一張照片，就是她被輪番炮轟的導火線——邀請函。
“作為當事人，作為整個事件最無辜最無助最無語的當事人，我就問九小姐一句：我的邀請函呢？”
看著寧初北的對話框，程以霜心如死灰：“送人了。”
“送人？”黃抒卷“嗬”地一聲笑了出來，“你確定不是被你當垃圾處理掉了嗎？”
“真送人了。”程以霜對天發誓，“而且送給了一個很有品味的人，他絕對不會侮辱你的藝術。”
“好，我等著！”黃抒卷咬牙切齒撂下一句，“要是展會當天我沒有看見這個你所謂的很有品味且不會侮辱我藝術的人，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九小姐！”
“……”
掛了電話，程以霜盤腿坐在地毯上，手捧臉，盯著微信的對話框，整整五分鐘，一動不動。
直到，對話框跳出一條新的信息。
【寧初北：黃抒卷策劃的展？】
很好，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她知道。
【程以霜：對。】
看著對話框的那一問一答，程以霜滿意的笑了起來，簡直跟教科書上的答案一模一樣。
【寧初北：日期是周六的，所以那天我們要一起翹課？】
翹課？
程以霜忽然靈機一動。
【程以霜：你翹課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放假了？】
【寧初北：嗯，好，周六見】
看著屏幕最下方的這句話，程以霜想笑，甚至想提醒他，明天就是周六。
寧初北的周五日記——
「太好了，這個世界有她。
太糟糕了，我在她麵前生氣了。
糟糕透頂，她用一件衣服劃清了界限。
好像沒那麼糟糕，衣服裡有她送的邀請函。
她說，我翹課的話，她就放假了。
那就翹課吧。」
比起前兩天還殘留點秋高氣爽，周六那天的氣溫簡直是斷層式下降，不知道的還以為一秒入冬了。
程以霜翻出高領毛衣，再配上長款的毛呢外套，對著鏡子來回比照了片刻，最後還是把高領毛衣換成了V領的針織裙。
域明灣地下停車場的透風性極強，一陣妖風打過來，冷的程以霜直接打了個顫。
她沒想到竟會這般冷，早知道戴條圍巾了。
低頭看了眼陌生的黑色轎車，她還在打量，寧初北已經降下了副駕的車窗。
她忙著拉門上車。
“怎麼換車了？”
“怎麼穿那麼少？”
兩人的默契程度都快趕上雙胞胎了。
程以霜拉安全帶，他把暖氣調到最高。好像都在等對方回答，卻沒想過陷入了沉默。
“這輛車比較方便。”
“沒注意看天氣預報。”
依然異口同聲。
是默契，是巧合。
最後兩人相視一眼，默契的笑了。
程以霜雖然是個馬路殺手，鮮少開車，但對車的基本了解還是有的。就寧初北這輛比較方便的車，沒個百來萬都入手不了最基礎那款。
“借的。”大概看出她眼裡的打量，寧初北解釋了起來，“你們小區安保太好，總要被盤問一番，這車是域明灣業主的。”
“那上次我睡著你是怎麼進來的？”
上次她睡的香，門衛過來時，他隻降下一條窗縫，怕吵到她，還特意壓低了聲音。門衛拿著平板在登記來訪信息，他直接報了蕭晉安的房號。
門衛跟蕭晉安的管家確認後，還提醒他：“彆墅區從東門進比較方便。”
“沒關係，我穿過去。”他急迫結束對話。
見狀，門衛便沒再說什麼，抬杆放行。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門衛看見你睡在副駕，什麼都沒問就放行了。”
好幾次黃抒卷送她回來也是這種情況，因為黃抒卷來的多，門衛認識，所以才沒多問。可那天寧初北是第一次來，按道理門衛會多問兩句才對。
“還冷嗎？”他去撥暖風口，有種轉移話題的前奏。
程以霜搓了下被暖風吹到發乾的手，搖頭：“不冷了。”
因為暖氣太足，不僅不冷，反而有些熱。
黃抒卷雖然年輕，在界內名氣也不算大，卻贏在朋友多。雖然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策展，卻高朋滿座。
在她有些招呼不過來的時候，趙乾乾到場了。黃抒卷立馬揪住這根救命稻草，把趙乾乾推到商界人士堆裡，雙手合十，誠懇發願：“感謝大小姐救命之恩。”
“……”
知道自己搞不定還請這些人來，趙乾乾算是服了她了。
處理完趙大小姐，黃抒卷又在展會交涉了半圈，再度抬頭往門口望去，依然不見程以霜。
“抒卷姐，蕭老師在那頭。”助理喊著她，把手往蕭亭境方向一指。
黃抒卷神魂歸為，立刻踩著小碎步上前打招呼：“蕭師兄。”
“慢點。”蕭亭境生怕她摔倒，伸手虛扶了下。
“沒事，我習慣了。”她笑著站穩，“什麼時候來的？我竟然沒看見你。”
“來好一陣了，看你在忙，就自己逛了起來。”
“人太多了，實在不好意思，招呼不周。”黃抒卷也沒想到大家那麼給她麵子，來的人還真是不少。
蕭亭境倒沒太在意，也許是因為他看過太多展，見慣了這種場麵。
“這是程易惟老師的作品？”他指了指跟前這幅《鳥壽圖》。
整個展廳，隻有這幅《鳥壽圖》沒有屬作者名，一是它不在銷售列表，二是它原本不屬於這個展會。
蕭亭境能一眼認出，黃抒卷怎麼可能不意外：“師兄是怎麼認出來的？”
雖然是壽圖，卻不是程易惟送程焓的，而是送趙家老太太舒宛的。她記得，那年舒宛七十大壽，作為孫媳的程易惟挑了大半個月也沒挑到合適的壽禮，最後還是程以霜說的，讓她媽媽畫幅畫送太奶奶。
老太太喜愛的緊，命人把畫珍藏了起來。
程易惟過世後，程以霜到處搜羅她的畫卷，老太太為了哄曾孫女開心，把手裡所有程易惟的畫都給她送了過來。
而這幅《鳥壽圖》便是其中之一。
因為從未問世，所以沒人知道程易惟還有這麼一幅作品。
“金剛鸚鵡是鳥類吉祥和長壽的象征，形態搖曳，色彩斑斕，大多畫者都以動態之姿和明亮的色彩來展現它的栩栩如生，而這幅畫下的鸚鵡沉穩安靜，連眼睛都藏著滄桑歲月和堅韌，明明沉著冷靜，偏偏爪下的桃花悄悄綻放，賦予了這幅畫生命的氣息。”
雖遲暮，卻春意。想必這幅畫是畫者送給一個非常敬愛之人的壽禮。
他垂下潑墨般黑亮的眼睛，看著展簽上空白的作者欄，緩緩開口：“我記得有一個人的畫，可以讓我感受到內心深處的寧靜與安詳。”
不言而喻的是，那個人便是程易惟。
“你研究過她的畫？”黃抒卷有些意外，蕭亭境怎麼可能有機會研究程易惟的畫，她記得程易惟大部分作品都在程以霜手裡，而程以霜向來寶貝，不輕易拿出來示人。
“我前妻是程老師的師妹。他們都師從宋老。”兩句話，他解釋的清清楚楚。
驟然提起彆人的傷心事，黃抒卷臉色一尬：“抱歉。”
他輕輕搖頭：“往事已矣，提起是因為放下。”
事實上，黃抒卷是個很會安慰人的人，可偏偏在蕭亭境這裡詞窮了。好在，程以霜的到來解救她於水火。
看著她身旁站了個寧初北，黃抒卷頓了一頓。
但很快就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