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程老爺子家的那個小九?”
看著蕭晉安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蕭亭境覺得有些好笑:“不是你讓我去送的邀請函嗎?”
怕是有什麼烏龍,蕭晉安乾脆抽出桌麵的一個文件夾,然後從中翻出一張照片,擱到桌麵,食指落在程以霜的臉上跟蕭亭境確認:“小九?”
蕭亭境點頭:“小九。”
“和初北一起去的?”蕭晉安又問。
蕭亭境繼續點頭:“和初北一起。”
得到準確答案的蕭晉安立刻按下內線,吩咐秘書去調畫展那天和程以霜有關的監控。
“好的蕭總。”
“之前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說起這件事,秘書就有些慚愧了:“抱歉蕭總,目前還沒查到。”
如果程以霜是程家小九,查不到實質性的內容也正常。
沒有責備秘書,蕭晉安低聲吩咐:“不用繼續查了。”
電話那頭,秘書先是頓了下,然後反應過來:“好的蕭總。”
他這一舉動倒讓蕭亭境有被冒犯到:“你不會以為我連初北都認不出來吧?”
“不是怕大哥看錯,”蕭晉安解釋,“是我急於確定一些事情。”
在寧初北的事情上,蕭晉安永遠繃著一根弦,蕭亭境倒覺得他沒這個必要:“不就是初北談個戀愛麼。”
“不就是?”蕭晉安好笑一聲,“除了考古蕭南音,你見他對什麼上過心?”
“章堇雯啊。”蕭亭境脫口而出。
“章堇雯?”蕭晉安不太明白,“初北和章家那丫頭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嗎?”蕭亭境說,“初北在法國留學的時候,他倆談過啊。”天天同進同出,加上郎才女貌,早就是留學生裡最登對的金童玉女了。
前腳剛鑽上保姆車,就聽見顏昭指著窗外被人圍住的一個女孩,喊了聲:“章堇雯!”
程以霜聞聲看了過去,發現是個陌生麵孔,便問顏昭:“新人嗎?”
能被顏昭如此特彆關注的,恐怕還是一個了不起的新人。
顏昭搖頭:“不是娛樂圈的。”
程以霜遞了個眼神過來。
顏昭立刻解釋:“是國畫圈的小才女,因為臨摹蕭南音的畫出圈,被網友戲稱現代版的蕭南音。”
顏昭說著,便把章堇雯這幾天火上熱搜的蕭南音臨摹翻出來給程以霜看。
讓程以霜意外的是,竟然是《梅雀》。
“怎麼樣,是不是很蕭南音?”
雖然有幾分蕭南音的影子,但和寧初北的臨摹比起來依然天壤之彆。
顏昭原就是美院畢業的,談起自己的專業領域難免碎碎念,已經連軸工作兩天的程以霜早就受不住周公的相邀,淺淺入睡。
再睜眼,已經快到蘭庭。不巧的是,窗外下起了瀝瀝小雨,路況也有些糟糕。
因此,遲到成了必然的結果。
推開厚重的包廂門,她率先道歉:“抱歉,飛機延誤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她可能不會遲到那麼久。
對上她有些濕漉的雙眼,再看一眼她身上薄款棉麻襯衫,寧初北不由皺了下眉:“怎麼穿那麼少?”
一早,津西氣象台就發布了降溫預警,偏偏南城還熱得很。為了跟他吃這頓飯,她緊趕慢趕才趕回來,哪裡還顧得上回去換衣服。
她坐了下來,用冷到有點發僵的手指了下遠處的茶壺:“來點熱水。”
然後解釋:“剛從南城回來,沒想到津西突然降溫。”
他先給她倒了杯熱水,又將掛在椅背的外套遞了過去:“先穿上。”
“謝了。”程以霜沒跟他客氣,忙著接過穿上,再來口熱的,總算是活過來了。
她前腳剛坐下,後腳寧初北就讓服務員安排上菜。
本來做東的是她,該安排妥當的人也應該是她。程以霜朝他歉意的笑了笑:“讓你等那麼久,餓了吧?”
“你不餓?”男人不答反問。
她老實點頭:“餓著呢。”
這兩天基本沒正兒八經的吃過飯,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又不小心睡著了,沒吃上什麼。原以為上了飛機能拿個餐盒對付兩口,結果這趟航班不提供餐食,還好顏昭包裡有兩塊巧克力,否則她一定沒有命來這裡赴寧初北的約。
“知道餓還選離機場那麼遠的餐廳。”
掀燉湯蓋的手滯了下,而後她說:“這裡的菜好吃。”
說話的情緒顯然沒有剛剛那麼高漲。
像是察覺到什麼,他忽然抬眼看了過來,審視片刻,問:“喜歡吃這裡的菜?”
“嗯。”她點頭,“最愛的餐廳,沒有之一。”
短暫的安靜後,他忽然說:“那我們下次還來這裡吃。”
下次?
她小幅度抬頭看他。
“怎麼?”他笑了聲,“忘了欠我幾頓飯了?”
沒忘。
隻不過這頓才開吃就說下一頓,好像有點緊湊。
在他不等到一個滿意回複就不罷休的注視下,程以霜隻好豎起一個剪刀手,裝可愛求放過:“兩頓。”
他勾了勾唇,不再逗她:“吃吧。”
她是真餓了,沒跟寧初北多客氣,抄起筷子就是吃。
而寧初北也沒多打擾她,安靜的陪著她一起吃。
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那年,他第一次帶她南下平定兵亂,半路遇上敵方突襲,被困在丘陵山上,餓了兩天一夜。
還記得,那個時候她跟他說:“等援軍一到,我們就衝下山去,把人包了,捆上後就找個店打尖,當著那群賊崽子麵吃!”
她那樣說便那樣做了。
軍中將士都笑九小姐是孩子心性,可她卻不服,糾正眾人的稱謂:“我是奉陛下之命同蕭八將軍一起平定兵亂,爾等應稱我為蕭九將軍。”
眾人笑著應:“是,蕭九將軍。”
口是改了,可聽著仿佛隻有打趣,並無認可。
後來,她為證明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吃軍中苦、立戰場功,回回都請命出征。讓人意外的是,她不僅做到了,甚至超越了蕭家的幾個男兒,帶領蕭家軍拿下史上鼎鼎有名的濰城一戰。
那年,她才十五,如花兒一般的年齡,本應該在深閨賞花喝茶,寫詩彈琴。可她卻在戰場鐵騎奔騰,奮勇殺敵。
她是垂名青史的蕭九將軍,是被魏太後強逼和親邊塞的昭陽郡主,是用一支和親隊伍就平定了邊塞之亂的巾幗英雄。
那些被史冊記載的軍功偉績,都屬於蕭南音。
可她並不姓蕭。
“不姓蕭姓什麼?”
“姓趙如何?給她一個北趙平陽長公主的身份。”章堇雯說,“這樣去推進劇情感覺會更有意思。”
如此脫離史實,郭慧有些望而卻步:“章老師果然少女情懷。”
自己的建議沒被采納,章堇雯也不氣餒,笑著來了句:“我聽說王教授的考古隊挖到了一些關於南安王的古物,似乎這些古物還印證了某段野史?”
郭慧還來不及沉思,迎麵就碰上程以霜從另一個包廂走出來,調侃口吻喊了聲:“程老師。”
程以霜定住回頭:“郭導?”
“這麼巧,你這是……”
郭慧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寧初北跟著走出來,剛想打招呼,卻被章堇雯截了胡:“師兄?”
那意外又驚喜的一聲師兄直接讓在場的另外兩人同頻怔愣。
因為驚喜,章堇雯根本沒注意到站在寧初北旁側的程以霜。
“郭導,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津西大曆史係教授寧初北,也是我的大學師兄。”章堇雯熱情地介紹著,“師兄,這是國內的知名導演……”
“郭導。”不等她介紹完,寧初北徑直打斷她。
章堇雯微怔:“你認識郭導?”
他點頭,簡略地做了個解釋:“前幾天跟以霜在畫展碰到了郭導,她有介紹我們認識。”
“以霜?”
她會這樣反問純屬因為他對程以霜的稱呼過於親昵,而寧初北卻誤會她不知道以霜是誰,所以才給她介紹。
男人輕側了下頭,點了下程以霜的位置:“程以霜。”
章堇雯這才注意到程以霜的存在,微微一愣。
“你好。”程以霜也不怯場,朝章堇雯伸出友好的手。
沿著程以霜的手往上看,是被卷了兩層的衣袖,明顯的是,這件偏大的男士外套不是程以霜的。
章堇雯盯著那兩層衣袖看了好久才擠出一抹笑,抬手回握:“你好,章堇雯。”
時間有些來不及的寧初北抬手看了眼表,向眾人說明:“我下午還有課。”
郭慧原本還想跟寧初北約個下午茶,聽他這麼一說,也不敢留人,忙道:“您先忙,彆耽誤上課。”
寧初北朝他微微一笑表示告彆,然後喊程以霜:“走吧,先送你回去。”
程以霜怕耽誤他上課,忙說:“你趕緊回學校上課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順路。”他說著,抬手碰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先走。
順路?
程以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人知道她住哪嗎?
雨剛停不久,地麵濕漉漉的,一陣風吹來,倒有些涼了。她快速鑽上車,安全帶一拉,扭頭來看寧初北,問他:“你知道我家住哪嗎?”
“不知道。”他實話實說,然後點開車載導航,“輸個地址。”
程以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麼也沒說,就往車載導航輸了個地址。
域明灣和津西大完全相反,她是真的不知道寧初北所謂的順路是從哪裡延伸出來的。
怕他是在客氣,程以霜又重申了一遍:“我是真的可以自己回家。”
“打車嗎?”他借拉安全帶的空隙瞥了她一眼,“熱搜還沒上夠?”
“一定要打車嗎?我可以讓助理來接啊。”
他知道她可以有很多解決方案,不一定是他送。但是這一刻,他隻想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