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時宜把包塞進外套裡藏好,捂著大衣,躡手躡腳。
她嘴裡自言自語嘟囔:“哎呀——我去個廁所!”
辦公室內無人抬頭。
有零個人在意她在乾什麼。
朱時宜悄悄摸到電梯前,按好電梯,左顧右盼,生怕有認識的人來。
直到進電梯裡,她才徹底卸下防備,放心掏出包,拎在手裡。
有了上回經驗,朱時宜稍微探頭幾下,就尋覓到潘嶽的車。
她輕車熟路,自己拉開車門就上。
“來了,”潘嶽放下手機,看向她,“下班真早。”
朱時宜一敬禮:“報告。”
“是老板讓我溜號的。”
潘嶽失笑,他搖搖頭,點車載屏幕:“連你的藍牙吧,放點歌。”
......
照常訓練完,朱時宜去洗澡。
她才發現自己沒帶健身包。
朱時宜沒轍,隻能放棄洗頭,又就著健身房的不知名品牌沐浴露,隨便洗了幾下。
迅速洗完澡,朱時宜兩手空空出洗浴區,潘嶽已經在外麵等她。
“這麼快?”潘嶽語氣略詫異。
他的頭發絲還未乾透,卻仍然□□有型,絲毫不影響顏值,反而還顯得鬆弛,有種散漫的雅痞感。
“今天沒洗頭,”朱時宜解釋,“我倒是想洗,但忘帶健身包了。”
潘嶽問:“放車上了?”
“不是,放家裡了,”朱時宜忽然想起,自己手提包也沒帶,她呲著牙,“不過手提包忘你車上了。”
“包裡有毛巾嗎?”潘嶽站起來。
“沒有。”
潘嶽張了張口:“......”
“怎麼了?”朱時宜瞪著眼睛,撓了撓臉。
潘嶽眨巴兩下,移開眼,抿著唇:“那你......冷嗎?要不要買件衣服。”
朱時宜一歪腦袋,不明所以:“我不冷啊,什麼意思?”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大衣很厚實,裡麵就隻穿了打底衣。
此時,她沒扣外套,淺色打底衣沾染肌膚上殘留的水珠,顯得胸口處,顏色略深。
不過也沒漏啥,跟流點汗差不多,更談不上冷。
朱時宜隨手裹緊些外套:“我沒事。”
“那就行,”潘嶽從包裡拿出包紙巾,隨手遞給她,又轉身,“走吧,一起吃個飯,順便送你回去。”
“行。”朱時宜接著紙巾,跟上步伐。
她邊走邊吸了下衣服上的水,又擦了擦脖頸間的水珠。
今晚誰也沒啥事兒,一起吃頓飯,也挺好。
出健身房大門。
朱時宜手機亮起,鬱凡給她打來語音電話。
朱時宜接起。
鬱凡:“呼叫呼叫!小時宜。”
“我在呢。”
鬱凡:“我刷到你們公司附近有個泰式大排檔,做得菜老好看了,看著好香,好想吃!位置已經發你了!”
“我也刷到過!”
朱時宜翻出聊天記錄,點開位置一看,餐館就在健身房附近。
鬱凡:“我今晚輪休,你在加班嗎,有空沒?我已經快到餐館咯,你來唄,就算加班也要吃飯呀。”
朱時宜猝不及防:“啊——”
鬱凡撒嬌:“你忍心看我一個人吃嗎?”
朱時宜略糾結。
她確實也想和鬱凡吃泰餐。
可她已經和潘嶽約好了。
朱時宜腳步緩慢,和前方潘嶽距離漸漸拉開。
她側目,滿目神傷。
泰餐館,就在對麵。
猶豫啊!憂鬱!
“那家店看著不錯,”潘嶽聲音漸大,他不知何時走近,“就吃它?”
朱時宜嘴角抽搐了下。
她確實想吃對麵那家。
但可能,前提是,把他鴿了。
這怎麼好意思講?
朱時宜愁眉苦臉:“是不錯,哈哈......我是想吃。”
“走吧。”潘嶽邁步朝對麵去。
“欸欸——”朱時宜疾步上前,音量提高些,“但是......”
“時宜?”
......
不遠處,鬱凡舉著手機在耳邊,眼神,卻正正看向她。
朱時宜愣在原地。
她僵硬抬手:“......嗨!”
......
三人一起坐進餐廳。
鬱凡和朱時宜坐一邊,潘嶽坐對麵。
“你們這麼快就一起健身啦!糾結那麼多乾啥,一起就是了嘛,還能多點兩個菜,”鬱凡手一揮,“掃碼看看,吃點什麼?”
鬱凡挨近朱時宜,舉著手機給她看菜單:“冬陰功湯喝嗎?”
朱時宜:“喝。”
潘嶽:“可以。”
“好想吃咖哩雞,”鬱凡點擊下單,“不過算了,點太多我們吃不完。”
菜上得不快。
服務生先上了飲料和蝦片,朱時宜點了杯冬陰功氣泡水,咖色漸變的液體中,香茅、薄荷葉、檸檬漂浮遊蕩。
鬱凡點的是蝶豆花椰子水,淡紫色,很夢幻。
“這個飲料好好看!”鬱凡興奮。
“對呀對呀!”和小姐妹一起吃漂亮飯,朱時宜摸出手機,把兩杯飲料放在一起:“手機先喝。”
朱時宜又想起潘嶽......的飲料。
眼神直接粘上那杯西瓜蘇打。
潘嶽低垂下眼,抿著上揚的唇角,向前推杯。
朱時宜咬唇暗笑,撈過杯子,心滿意足。
為飲料擺好站位,朱時宜和鬱凡東倒西歪,四處找角度拍照。
潘嶽隨手拍了張照片,低下頭,敲著手機。
潘嶽:【[飲料圖片]JPG.】
林昶任:【?】
【和你女神?】
潘嶽:【......?】
【你女神。】
林昶任:【[抽象大問號]JPG.】
【兄弟,拖住,十五分鐘。】
......
朱時宜和鬱凡都想嘗嘗對方的飲料。
朱時宜這邊,喝了鬱凡的椰子水,開心地彎起眼睛。
鬱凡喝了口朱時宜的黑暗水,雙目緊閉,麵上表情聚成一塊:“......媽呀,你這是什麼飲料?”
朱時宜噗嗤笑出聲:“怎麼樣?”
鬱凡懷疑人生,又小嘗一口。
“其實就是酸甜口,涼涼的,”鬱凡抿抿唇瓣回味,頭一歪,話鋒一轉,“就是後勁兒好辣。”
“其實你可以直說,”朱時宜接回來,“獵奇的邪惡味道。”
“你懂我。”鬱凡趕緊喝口椰子水,壓壓驚。
潘嶽:......邪惡?
哪裡學來的形容詞。
“你怎麼會點這麼奇怪的玩意兒?”鬱凡盯著朱時宜杯裡那根紅辣椒,懷疑人生。
朱時宜抿著飲品,微小的辛辣刺激舌尖:“就是發現,嘗嘗新口味,還挺美妙。”
“也是。”鬱凡道。
潘嶽一直沒說過話。
主要他本來就不算話多,這桌上,又是她和鬱凡兩個女生,潘嶽插不進話,估計可尷尬。
朱時宜決定給他找點話題:“我們是不是沒點什麼碳水?潘嶽,你要不要點個什麼主食,你健身不是得按那個......什麼比例吃嗎。”
“不用點,”潘嶽答,“西瓜和糖,同屬快碳,這飲料,正好填充肌糖原。”
防不勝防,又上一節課。
朱時宜豎起大拇指,很配合地點點頭:“嚴謹。”
潘嶽和倆女生,估計是聊不到一起。
朱時宜索性放棄端水,就和鬱凡瞎聊。
“阿瑪尼經典的那根秋冬紅管超好看!我天天上班都不化妝,光塗這個都顯得氣色老好......”朱時宜一驚。
“對對對!但是它有點沾杯......”鬱凡一乍。
“對了,我和你說那個最近的瓜......”
一旁的潘嶽:......
終於上了道菜。
潘嶽微坐正,抬手。
“等我!”朱時宜趕緊掏出手機,“讓我來一張。”
......
潘嶽又往後靠,放下手。
“可以等等菜上齊嗎?”鬱凡問,“這擺盤也太精致了,想出片!”
“我都可以。”朱時宜不追求出片,也不擅長拍照,但她無所謂。
“好。”潘嶽也沒意見。
他眼神時不時往窗外飄。
兩分鐘後,窗邊。
潘嶽勾起絲笑,微不可察。
林昶任風塵仆仆,推門而入。
他眼神精準定位,到窗邊,幾人這桌。
潘嶽揚起眉梢,交叉雙臂,偏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林昶任深呼吸,整理整理額前碎發。
他抬起手臂,擺出招呼的手勢。
不高不低,完美的九十度,正正好。
林昶任揚著標準的笑容,向前走上。
“嗨嘍!”
“您好上菜!”
兩聲招呼同時作響,鬱凡和朱時宜同時向桌邊看去。
朱時宜隻看到服務生小哥,她禮貌地挪挪盤子,騰出一塊位置:“謝謝,放這吧。”
“昶子?”鬱凡詫異。
朱時宜才注意到林昶任:“昶哥?”
他的笑容......好怪,說不上來。
“誒,”林昶任應聲,攏攏外套,假模假式地和潘嶽招呼:“老潘也在?好巧,你們怎麼在這?”
“如你所見,吃飯。”潘嶽掩著笑意。
鬱凡:“你怎麼來了?”
“啊這個就是......”林昶任話音一頓,眼角微抽,隨便扯了個理由,“來吃飯呀,剛巧在附近,隨便找了家店,哼哼嗬......”
林昶任乾笑。
“一起吧!”鬱凡有著北方女孩的熱情,她招呼,“你來得正好,這下能多點盤咖哩雞了。”
計謀得逞,林昶任暗爽。
他坐到潘嶽旁邊。
潘嶽配合著演:“你看看喝點啥。”
林昶任一眼相中奇怪料理:“冬陰功氣泡水?這啥味兒,我高低得整口嘗嘗。”
“我就點的這個!”朱時宜指著杯子雙眼放光,像是找到組織,“有眼光。”
“還有辣椒呢,”林昶任掃了眼飲料,咧唇,“就它了。”
先前點的菜都上齊,除了最後加的咖喱雞。
鬱凡舉著手機自拍。
朱時宜一會兒站起,一會兒歪著。
倆人嘴上還互相碎碎念。
“還差點意思。”鬱凡皺眉。
朱時宜湊近看鬱凡手機:“哪裡有,很好看啊!”
林昶任不同於潘嶽寡言寡語,他主動搭話,表現欲極強:“拍照嗎?我擅長啊!”
“來來來,”說著就舉起手機,“我幫你倆拍。”
“可以可以。”鬱凡摟住朱時宜,貼近。
朱時宜不禁坐正,捋兩手發絲。
“一二......”林昶任挪開手機,“稍等。”
他上手擺弄幾下餐盤,又看回手機屏幕,接著揮揮手,像個指揮家:“你倆往這邊點,欸......對,再靠近點......”
朱時宜乖巧照做。
昶哥可真專業呀!
鬱凡也配合擺表情。
“笑一下——”林昶任指導。
朱時宜臉上一僵,她拍照向來人機,除了拍人,她拍啥都行。
朱時宜也不知道比個什麼姿勢,猶豫兩秒,乾脆直直地伸出左手,比了個萬年老“耶”。
“很好很好,”林昶任邊拍邊鼓勵,重新看看照片,“時宜,你可以自然點,再換個手勢,比如比心呀、托臉呀。”
朱時宜雷得發懵。
比心是個什麼中年姿勢?
“比心太土了,”鬱凡抬抬手,“托臉吧,咱倆一起比個花。”
謝謝鬱凡嘴替。
朱時宜捂住臉笑,聽從建議,不自在地托住臉。
她又想拍,又不會拍,害臊。
鬱凡和朱時宜大相徑庭,她三秒能變換八個動作。
鬱凡拿起勺子,指揮朱時宜用道具擺拍。
“嗯很不錯很不錯,好看好看,哇太美了再來一張,對......”林昶任嘴上誇獎沒停,情緒價值拉滿。
朱時宜笑容逐漸真實。
她覺得,今天這照片,絕對嘎嘎好看!
三人的世界熱火朝天。
一旁的潘嶽,也是世界中必不可少的物質——
空氣。
他默默腹誹林昶任,瞟向對麵。
朱時宜笑得開懷。
他彆開眼。
窗外,牆角。
初冬的梅花,靜靜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