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1 / 1)

迷路地圖[公路] 清疏影 5337 字 2個月前

朱時宜從來沒有這麼絕望的時刻。

她還不完全確定,卻也不敢放下戒心。

這part還有兩首歌,不能散。

朱時宜隻能穩住,坐回主唱位置,繼續“享受”,如眾星捧月。

飄忽的眼神,細略地,顯露出她心不在焉。

兩首歌唱完,朱時宜微微彎腰,宣告結束詞,卻遲遲沒有起身,仍坐在台上尬笑。

人怎麼可以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她,二十天不來,還花了小幾百看的親戚姨媽。

在她沉浸舞台的時刻,在聽眾為她鼓掌喝彩的時刻,在......不小心落入帥哥磁場的時刻——

沒有胸痛,沒有腹痛,沒有浮腫,沒有燥熱。

就這麼,毫無征兆地,來了。

雖然她不能百分百確定,可作為女生,活了這麼多年,這熟悉的感覺,無人不明了。

她哪敢站起來!萬一裙子沾染上血跡,被觀眾看了去,那她真的會尷尬一輩子。

月經,毀了她的高光時刻。

“時宜,走啦,休息會兒,”Cozy經過,拍了拍她的肩,“剛剛發揮得不錯,我發現,你特彆適合那種,乾淨,又純粹的歌。”

言語真摯,毫不吝嗇誇讚欣賞。

朱時宜心暖,卻笑得勉強:“謝謝,我坐會兒,有點累。”

Cozy一臉疑惑。

他一定是不理解,卻也勉強接受。

他點點頭,自己下了台。

朱時宜想找鬱凡幫忙,卻沒看到她人。

隻看到了,仍站在原處的潘嶽。

......

她收回目光,動動身,想想辦法。

決定多坐會,趁無人在意時再溜。

潘嶽望向台上。

Cozy摸了摸小姑娘。

小姑娘朝人笑笑。

可那笑,怎麼看起來那麼牽強?

台上已然空空,除了坐在椅子上的她。

她一會兒似欲起身,下一秒又癱回去,不明所以。

扭扭捏捏的。

潘嶽皺眉。

他定睛。

女孩畏畏縮縮,做賊似的瞟著周圍。

忽而微微起身,朝椅子處悄悄瞟去,麵色浮現淡淡的潮紅。

一隻手,一直捂著肚子。

......

潘嶽好像懂了。

......

顱內交戰。

電光石火間,他邁開長腿,走向燈控處。

“啪!”

店內燈光暗下。

朱時宜一驚。

腕處傳上一股溫熱。

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

......

服務員腳步猛地頓住,生怕食物和飲品撒掉。

顧客悉悉索索驚呼:“欸,怎麼了?停電了嗎?”

三五秒。

酒吧再一次亮起。

休息室門口,是張溫柔、帶著歉意的笑臉。潘嶽鞠躬:“抱歉,是我剛剛,不小心碰到燈控按鈕,對不起大家。”

說完,他又深深鞠躬。

“沒事帥哥!”原先門口處的小姐姐,率先打圓場。

“是,沒發生意外就好。”挨得近的好心顧客,甚至安撫上了潘嶽。

不過是幾秒的小失誤。何況,餐酒吧燈光,本身就晦暗,剛享受完音樂的顧客們,並不介意這點小事。

堂廳,又恢複先前的和諧。

......

休息室內。

這裡沒有彆人。

潘嶽推門而入。

朱時宜驚退兩步,背對牆壁,雙手交叉背在身後,輕輕捂住裙子,極其不自在。

潘嶽掀起眼。

小姑娘喘著氣,臉紅得似要滴血。

他定定心神,脫下皮衣外套,上前,環上她腰間。

“洗手間,出門右拐。”

女孩呆呆的,似忘了反應。

他思索會兒,吐出口氣:“算了。”

他隨手,拿了個桌上果盤裡的玩意兒。

“你站這等我會兒。”

說罷,他開門,向室外走去。

......

朱時宜愣愣接過,心跳如雷。

望向掌心。

是一顆,鮮澄澄的,橘子。

--

潘嶽一股腦走到街區便利店。

他渾身不自在,麵上,仍一臉正氣。

鬼鬼祟祟摸索到女性用品區域,掃視一圈。

貨架上,五顏六色的小包裝,亂七八糟。

潘嶽頭大。

什麼日用、夜用、二三四百的長度,應有儘有。

陷入知識盲區。他打開手機,搜索“怎麼挑選衛生巾”。

搜出來的內容很長。

一旁經過兩位女性,輕輕瞟了他一眼,帶著絲驚詫,與零星笑意。

......

猛揣起手機。

潘嶽老臉一熱,頓時紅了耳尖。

搜出來的玩意兒再也看不進去。

索性,他挑了個價格最貴、看起來最長的包裝,心一橫,拿去付款。

“要袋子嗎?”收銀員小姐姐很敬業,沒有擺出什麼奇怪的表情。

“來一個。”潘嶽拿起手機付款。

“要加五毛錢。”小姐姐邊說邊扯下一個透明塑料袋。

“沒有黑色的嗎?”潘嶽皺眉。

“沒有呢。”小姐姐笑得官方。

潘嶽:“......”

尼大爺,真想抽根煙。

走出便利店。

秋風瑟瑟,行人裹緊風衣,與他形成鮮明對比。

潘嶽隻穿著個短袖,沒有穿外套。

更令人發笑的是,他黑T的衣擺,就這麼大剌剌垂下,沒有紮進腰間,直直蓋過皮帶。

男人走姿僵硬,更是惹人注目。

要不是有那張臉撐著,怕不是會被認成二流子。

若有人仔細觀察,還能發現。

他褲袋右側,鼓著個小山包。

許是知道突兀,他手僵直在上,走路甚至都不擺臂,欲蓋彌彰。

酒吧門口。

林昶任擺著嫌棄的表情,笑到抽筋:“哥們兒,你上廁所沒穿好褲子?”

“滾。”潘嶽徑直往裡走。

休息室門再次開啟。

朱時宜抬眼,潘嶽衣衫不整。

還沒來得及疑惑,他左手關門,大步走來。

她下意識往後縮。

他右手,急不可耐。

......掏出個燙手山芋:“......你看看這個行不行。”

潘嶽伸出手,彆看臉。

瞧見潘嶽手裡的衛生巾,朱時宜一頓。

猜對了。

但怎麼這麼尷尬。

夜用480mm,他是生怕她漏。

“謝謝,”她伸手欲接,發現手裡還有橘子,“......你要嗎?”

“......”指尖擦過掌心,涼涼的。潘嶽拿上橘子,“謝謝。”

兩個原始人,以物易物,用橘子,買到衛生巾。

朱時宜邁步出門。

潘嶽還是沒有看她。

關上門,廳堂,觥籌交錯,暖流淌入心田。

她疾走去衛生間。

湧出來的血不多,隻是內褲沾了丁點,沒有滲透到外麵的裙子。

情況還算友好。

收拾好自己,朱時宜抱著潘嶽的皮衣,回休息室。

所幸潘嶽還在。

看著他裸露的手臂,朱時宜微感抱歉,她把衣服遞去:“謝謝,冷著你了。”

“沒事,”潘嶽接過,“不冷。”

他此時的穿搭,已恢複規整,極簡的黑色係下,寬肩細腰長腿,一覽無遺。他站起身,穿好外套,回歸人機出廠模式。

肚子又一咕湧。

朱時宜忙捂小腹。

死激素,彆沸騰!

空氣靜默,不知所措。

......

“身體,還行嗎?”潘嶽率先打破,“能堅持上台嗎。”

“不影響,”朱時宜擺擺手,“不疼。”

是個好姨媽。

潘嶽點點頭:“我去看數據。”

語罷轉身離開。

--

第三場仍是鬱凡。

還是那麼,光彩奪目。

可這次,朱時宜察覺,她心裡的邪念,似乎淡了許多,甚至有離去之意。

餘下的,是喜歡,是欣賞。

也許,還有一絲向往。

人確實是有忌妒心的。

但此刻,她發現。人們隻是在妒忌那些,自己想要、且可能獲得,卻還未能擁有的東西。

她也能擁有高光,不是嗎?

朱時宜彎了彎唇。

......

第四場。

再次站上舞台。

朱時宜深鞠躬,坐下,翹起腿,放穩吉他。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這首,極有緣分的歌。

她笑了,朱唇輕啟。

低眉信手,續續輕彈。

琴聲躍動流轉,女聲娓娓道來。

曲畢。

朱時宜不自覺,望向原處,晦暗角落。

潘嶽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她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她又幻想。

角落之人忽而揚首。

她正正對上,他的眼睛。

潘嶽垂眸頷首、彎唇。

一句無聲的肯定。

一如既往,溫柔、禮貌,卻疏離。

朱時宜彎眼,笑了。

想起他先前的眼神。

無論現在他是什麼表情。

她都知道,潘嶽,一定是,打心底地,欣賞她。

--

一場盛宴完美落幕,歡笑、擊掌、鼓舞,人群散場。

鬱凡終得閒自在,半癱在懶人沙發座上,招呼調酒師:“Neil,趁你還沒下班,給我來杯愛爾蘭咖啡。”

“凡姐,剛唱完歌,這酒度數有點高,對嗓子不好。”Neil聳聳肩,好言相勸。

“多謝關心,”鬱凡笑著,兩根手指並起敬禮,“那你看著來,我太想喝點了。”

Neil收到,給鬱凡做了杯龍舌蘭日出。

“給我也整杯吧。”林昶任跟風。

“林總喝什麼?”Neil問。

“和她一樣。”林昶任看了眼鬱凡。

他又轉頭問朱時宜:“時宜妹子能喝不?晚了Neil他們下班,可就喝不到了。”

朱時宜直勾勾盯著Neil手上的動作:“我不會喝酒。”

又舔了舔唇:“但想嘗嘗。”

“沒來過酒吧?”鬱凡道。

朱時宜點點頭。

鬱凡勾唇:“乖小孩。”

林昶任表情一僵。

“時宜喝什麼?”Neil言語親切,給她推薦,“雞尾酒特調?莫吉托、自由古巴、椰林飄香,度數都不高,口感也偏甜,你可以試試。”

“好呀好呀。”正合她意,朱時宜忙不迭地點頭。

潘嶽在Neil旁邊,示意了下。

Neil不明所以。

潘嶽邁步走來,壓低聲:“雞尾酒是冰的。”

朱時宜一怔,反應過來。

“請問有熱的酒嗎?”朱時宜問,“我生理期,喝不了冰的。”

潘嶽看了她一眼。

朱時宜歪頭,小聲說:“謝謝提醒。”

言語大方坦然。

“打住,”鬱凡伸手,“生理期,最好不要碰酒精。”

“我不知道欸,”朱時宜漲知識了,“就喝一點點,沒關係。”

“但菜單上的熱酒,度數都高。”Neil道。

“蜂蜜柚子威士忌,”潘嶽建議,“少放點酒精。”

Neil委婉難言:“少威士忌,口感可能不太好。”

“沒事兒,”朱時宜搭腔,“我不是行家,喝不出來,不會砸你招牌。”

Neil失笑,轉問:“潘總喝什麼?”

“蘋果汁,辛苦。”潘嶽溫聲淡然。

朱時宜:......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嗎。

她開始懷疑,對方可能是故意的。

“你喝什麼果汁,”林昶任語調抑揚頓挫,“你不最能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