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時宜接過,擦著嘴唇。
“你沒貼假睫毛嗎?”鬱凡打量著,“這個妝很適合你,但要上鏡,還得是假睫毛。”
朱時宜欲哭無淚,撇著剛塗半邊的唇:“本來要貼的,走得急,忘記帶了。”
“等著。”鬱凡掏起手提包,嘩啦啦地翻。
又湊至麵前:“來,我幫你。”
絕世美女主動靠近,淡淡熏香纏繞鼻尖。
朱時宜暗爽,夾起嗓音:“欸!”
立馬嬌羞地閉起眼。
細軟的毛發掃過眼睫。
“不舒服跟我說。”鬱凡動作溫柔又嫻熟。
“舒服舒服。”朱時宜眯著眼回。
“你眼妝加深色太不明顯了,我給你暈染下。”
“好呀好呀。”
眉尾不受控抽跳。
潘嶽望了眼一旁的林昶任。
林昶任雙臂交叉,時不時瞟著兩個女生。
眼底豔羨難藏。
忽然又變得幽怨。
朱時宜莫名頭皮發麻。
趁著鬱凡蘸眼影,她睜開眼,往後瞅。
林昶任麵色友好,笑著和她揮揮手。
她又望向潘嶽。
坦蕩的眼神,堅定得像要參軍。
刷子又一次舉起,她配合地閉起眼。
“給你抹了點亮片。”鬱凡遞來小鏡子。
朱時宜迫不及待抓過。
......
她!好!美!
謝謝!
酒吧束燈下,亮片清透奪目。
她沒忍住,眨巴眨巴,布靈布靈,忽閃忽閃。
“天呐,”朱時宜左右晃動腦袋,多角度瘋狂欣賞,“太會化了吧!這個閃片是誰家的啊,加個微信!求鏈接!”
鬱凡湊近:“你的項鏈也好好看,鏈接發我。”
“仙品!這家項鏈巨特彆!”朱時宜黏上去。
林昶任抻了抻脖。
怎麼就好得跟親姐妹了?
鬱凡挽著朱時宜:“聽說你要先唱兩場?連唱兩場會很累的喔,嗓子受不受得了?”
“沒辦法呀,有門禁。”
“乾脆今晚咱不回去了,我們一起去玩,唱完去吃燒烤!”
“好久沒通宵了,今天放縱一把。”
“可是——”
“對啊,國慶節,好日子啊。”林昶任亢奮出聲。
朱時宜疑惑。
林昶任握拳咳了下:“留下來玩唄,在MEETING喝點,我請客。”
鬱凡婉拒:“還是不勞煩林總破費了。”
“不勞煩,”林昶任握拳的手一伸,指頭懟向潘嶽,“我和老潘,今晚本來就打算喝,在自家酒吧,不花錢。”
潘嶽:?
眼尾微不可察抽搐。
“多兩個人,不更好玩?”林昶任慫恿。
“我都行,”鬱凡表態,“今天員工待遇這麼好?”
鬱凡眼神飄來:“小時宜。”
......
回去的心極其動搖。
大晚上,演出完,和朋友,在酒吧,喝二兩,吃燒烤,玩通宵。
這種體驗,對她來說,太過新奇。
且刺激。
“怎麼樣?”鬱凡拍拍她腦袋。
答案呼之欲出。
今天醫生剛叫她彆熬夜,她這直接通宵。
好家夥,怎麼不算謹遵醫囑。
朱時宜應聲:“但我不會喝酒。”
“那就不喝,”鬱凡彎唇,“不用為難自己。”
又挨近她耳廓:“要是不想和他們玩,我們找借口溜,也行。”
朱時宜決定留下。
“那我們還是,一人一場交替著唱,”鬱凡道,“我先吧,給你打個樣?”
“好!”
朱時宜給宿管和輔導員請完假,和倪於綺講了聲。
酒吧正式開始營業。
“帥哥美女們,裡麵坐嘞!”林昶任吆喝著,拉著潘嶽這個人形招牌。
一位妝容精致的小姐姐路過,見到潘嶽,眼睛發亮:“老板,帥哥能隨便摸嗎?”
......被調戲了。
她的眼神過於直白,林昶任瞥了眼人形門麵,笑肌僵硬,似要笑到抽搐:“可以可以。”
“女士,我們這裡是正經餐酒吧,主打露營風,歡迎您來品嘗。”潘嶽一本正經,避而不談。
酒吧內。
鬱凡真的很耀眼。
開場,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歡快又清新。
她的聲音很有質感,鬆弛卻不失厚度。
音樂無儘律動,她輕盈地搖晃著身軀。
到快嘴部分,她猛地雙手抱起,捧住麥克風。
Billy腦袋重重一點,腳不自打上節拍。
Cozy更是誇張,十根手指用力敲著鍵盤,腦袋搖搖晃晃。
朱時宜生怕他搖出腦震蕩。
鬱凡的第二首歌是一首經典的法語歌,不似熱場樂般鬨騰,這首,抒情又浪漫。
Billy和Cozy為這首歌重新編曲,古典歌曲的內核中,加入流行元素。
鬱凡發絲飄逸,舞台上,風情十足。
一曲接一曲,顧客越來越多,空間磁場不斷變幻,濃烈與溫柔交相。
望著耀眼處,朱時宜不自覺笑。
她深受吸引,和其他觀眾一般,打開手機攝像機,記錄下這令人心動的韻味。望著屏幕裡亦幻亦真的女性,朱時宜悄然失了神。
世界上,就是會有這麼耀眼的人,皮囊美麗、聲音動聽,灑脫又自在。
她很羨慕,漸漸地,還有一絲嫉妒。就一點點,她藏在心底,不會讓彆人看見。
人為什麼會羨慕嫉妒?或許是因為自己心底的欲望沒能得到滿足。
那是什麼欲望呢?彼時的朱時宜,覺得是美麗,是勾人的魅力。
而她,隻是個籍籍無名,敏感,又善妒的普通女生。
她再努力,也不會比鬱凡更漂亮,更動人。
她抬頭看向台上的女人,打心底裡喜歡,喜歡到豔羨,喜歡到愧疚,愧疚自己心生邪念。
很快,鬱凡就完成了第一part演出。
休場十來分鐘,就輪到朱時宜。
許久沒上過台,更何況是賺錢。她難免緊張,手心連連冒汗。
她走去休息室開嗓,稍稍平複情緒。
第二part時間。
朱時宜選的開場歌,是首華語經典曲,把它放到開場,能帶動所有人的音樂情緒。
她開口,努力平穩欲要顫動的聲線,唱出了第一句台詞。
而後愈發放鬆,越來越堅定。
觀眾推杯換盞,時不時望台上瞧來,偶爾跟著鼓點輕擺身軀。
有的人跟唱,有的人自說自話。卻沒有幾個人,舉起相機。
一曲畢,觀眾配合鼓掌。
一記目光灼熱炙烈。朱時宜順勢移眼,是鬱凡。
她比著拳,眼瞳充盈著欣賞。
朱時宜笑了。
莫名,胸腔湧起一股力量。
第二首、第三首。
零星顧客進入,零星顧客走出,一切,自然而然。
又一曲畢。
朱時宜內心平靜。
下一首歌,是曾軼可的《有可能的夜晚》。
這首歌,Billy直接下台休息,隻留Cozy一個人演奏鍵盤,用鋼琴的音色。
原因很簡單,原曲就有純鋼琴曲伴奏譜,他們能找到合適的現成曲譜,不需要重編。
Billy邁步下台,順手拍拍台上二人的肩。
Cozy朝朱時宜遞個眼神。
她點點頭,闔上雙眼。
Cozy勾起唇,低頭,小臂一沉。
白熾燈忽暗,獨留一記暖光。
黑暗間,十指按動。
女聲緩緩訴說。
目光聚焦台前。
“此時天剛好黑了。”
驀然間,酒吧明亮的燈悉數湮滅。
頃時黑暗,惹起客人陣陣驚呼。
突兀地。
燈光忽閃忽爍。
觀眾悉悉索索。
甚至沒能留個氣口,女聲又一次響起。
溫柔又清澈。
她輕歎了口氣,燈光忽閃漸亮。
下一句隨之降臨。
“當愛悄悄來臨的時候。”
燈火倏而亮起。
她不知何時揚起笑顏,像被愛神眷戀的月亮。
月亮,雖身處黑夜,卻溫情得亮眼,散發著柔軟的暖光,在人們心中,淅淅瀝瀝地流淌。
月亮的眼睛,輕輕地眨。
熾燈下,星河閃爍,晶眸亮眼,她,真的在發光。
充盈著,無儘可能,的夜晚。
她又笑了,情不自禁。
都市男女漸漸靜默,音樂取代言語聲。
她搖擺著身軀。
角落觀眾,悄然拿出手機,對著台前,記錄著。
間奏。
Cozy沒有抬過頭,指尖時重時輕,琴音一高一低,肩頸隨之忽起忽落。
白熾燈熱烈,打在他身上,漸漸地,熒火變了色,投射出一道溫暖的光。
觀眾們的手機,第一次,正正對上,站在後處,默默無聞的樂手。
Billy在台下,莫名紅了眼眶。
第二段主歌。
月亮,悄悄睜開眼。
她的音色,不似第一段般輕軟。
它更加甜美、清亮,如雪霽、如蜜糖。
動情處跳躍,如靜電輕觸、羽毛閃爍。
琴與歌,似有心靈感應。
唱至重音處,鍵盤猛地躍出跳音,快速地、濃烈地。
樂曲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調皮、狡黠,還,有點可愛。
最後,沒有爆發。
她隻輕輕笑,歪歪腦袋,說話似的唱著。
“讓我成為,你的有可能。”
曲調的最後,是下落音。
鬱凡意外地眨眨眼,她以為朱時宜會選上揚音。
那樣,在最後一刻,情感更充沛、更強烈。
可她沒有。
卻並不讓人覺得垮台,反而覺得有始有終。
從輕訴開口,到釋懷結束。
婉轉、溫吞。
卻自得、自知。
曲畢。
掌聲雷動。幾個社牛顧客激動大喊:
“好!”
“好聽!”
朱時宜深深鞠躬。低下頭,她笑了。
完全放鬆下心情,她斂起笑意。
直起腰,抬眸。
......
是一場意外。
撞入,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瞳孔折射的星光,壓不住神色晦暗。
許是距離所然。
她捉摸不清。
隻是目之所及太過強烈。
她直覺一絲不明。
——是,那硬朗的臉龐上,藏匿深海之間,充滿的、專屬於男人的。
侵略性。
她忘了呼吸。
一滴汗液滑過額角,流入頸間,延皮順骨,流暢、又緩慢。
倏爾。
喉結上下輕動。
性感,又張揚。
朱時宜吞了口唾沫。
眼前的潘嶽,和平時,很不一樣。
可她不懂,是哪裡不同。
隻覺,似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理性的麵具下,他似乎,有顆狂野的心。
如同平靜的大海,深處,暗流湧動,令人心間一顫。
莫名。
小腹暗流湧動,如深海。
一股溫熱又黏稠的濕意,猛然來襲。
......不合時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