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的周六晚上。
潘嶽健完身回家。
他拿出剛買的西瓜,叉口放進嘴裡。
這是他的練後快碳。
潘嶽邊玩手機邊吃,在一堆冷色男人頭像中,無意間,瞟到了個可愛小狗頭像。
他不自點開。
這個人的昵稱,是倆光棍。
十一,時宜。
忘記給她備注了。
潘嶽點進備注欄,想了想,又退出去。
這名字,太顯眼,不備注,也知道是誰。
潘嶽順手點進光棍小狗的朋友圈。
......
很吵。哇啦哇啦一大片。
最近的一條,是遊戲。
潘嶽點開一看,無雙王者。
還挺厲害,很有他當年風範。
往下繼續劃拉。
又一大片文字,還有一堆括弧和幾個emoji,寫的什麼......
猴子蕩秋千、搶香蕉,又變成什麼怒吼的鳥。
......總之,挺抽象。
不過潘嶽看明白了,她這應該是在罵學校開學。
繼續往下滑。
定位——琴城市。
他指尖一抖,點進頁麵詳情。
這條的內容,不同於她朋友圈鬨騰的風格,隻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我要感知幸福。”
配圖隻是很簡單的八張風景圖,還有張朱時宜的自拍。
照片裡,女孩離鏡頭很近,唇瓣咧開微張,晶瑩又飽滿;杏眼圓潤彎起,擠出兩道飽滿的臥蠶,一隻手在臉頰側比個剪刀。
感知幸福。
潘嶽微微晃神,指尖無意識下壓。
屏幕忽然跳出個“保存”。
潘嶽垂眼,退出琴城這條朋友圈。
他又往下翻會兒。
她基本每天都要發,什麼茶點火鍋、科目三路線圖、倒車入庫......
不是吃的,就是鬼叫。
“生日快樂!奔三的朱時宜。”
終於刷到一條正常點的朋友圈。
7.15生日,才20歲。
......00後,整整比他小了快6歲。
潘嶽忽然感慨,00後都要畢業了?
他一直往下翻,發現,短時間內,根本翻不到底。
她有這麼能嘮?
看著挺文靜的。
不過似乎也是。
她看起來靦腆,接觸下來,和林昶任差不多。
話茬根本停不住。
潘嶽退出朋友圈,返回到和“11[草莓]”的聊天界麵。
他想起正事,點開聊天框,打了幾個字。
【周末怎麼樣。】
......
他刪掉,重打:【你看照片嗎?】
想了想,他還是刪了,重新組織語言。
他把視頻和林昶任拍的照片都發去。
【前段時間忘了。】
【昶子讓我發給你的照片。】
過了二十分鐘,對方都沒動靜。
好不容易對方回了。
還沒說兩句。
......就說他老年。
好吧,是說他表情包老年。
潘嶽點開自己的表情庫。
大學的時候,他也從一些群裡偷了些表情包,林昶任也喜歡給他發,他也存了幾個。
......
但清一色都是熊貓頭、大叔。
潘嶽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們兄弟間確實發這些。
但難不成,給女生也發?
這麼醜。
他解釋:【我也有其他表情包。】
手都劃到大叔頭上麵,他還是沒能下手。
萬一等下人家覺得猥瑣。
對方沒了動靜。
又過去半小時。
潘嶽莫名覺得急。
他又發:【從林昶任那偷的,很醜。】
潘嶽:【和他本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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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朱時宜倒吸口氣,拍拍胸脯,“一驚一乍的。”
“你真的是,你知不知道?”倪於綺撒氣般,重重把門關上,大喘著氣。
朱時宜拉開床簾。
倪於綺身上,那本該被吹乾的頭發,此刻,還濕噠噠地趴在肩頭。
發絲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這樣子,是一點都沒吹。
朱時宜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怎麼了這是?”
徐夢瑤也一頭霧水,悄悄探出頭。
“氣死我了,你知道肖玉涵她們怎麼說你?”倪於綺叉著腰,語氣很重。
“說我什麼了?”朱時宜心一驚。
倪於綺憤憤:“我剛下樓時聽見......”
......
“......你們好意思說?這個項目的策劃案,你們上過心嗎?全部照搬精英賽,什麼都不改,催也不聽。我不去彆的組,等著跟你們一起落選嗎?”
門後聲音不太耐煩,有些熟悉。倪於綺仔細辨認了下,竟然是肖玉涵!
“什麼叫我們不改?這個項目之前,一等獎!這次比賽,還是老師主動聯係叫我們去報名,知道什麼意思嗎?是老師欣賞我們這個方案!證明它已經很好了,根本用不著改。”一個陌生女聲回懟。
倪於綺暗戳戳地停住腳步,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就是,你隻會強調自己多無辜,說得好聽。不能重複組隊,那你怎麼不退另外那個隊?還不就為了一等獎。”另外又有個陌生的聲音怒噴。
倪於綺大概明白了,這就是肖玉涵那三人組的隊友,她們這是在互罵。
“裝什麼清高?你現在來怪我,不也就是因為沒拿到獎?”肖玉涵反擊。
“什麼叫裝清高?不是你搞出的幺蛾子?還有,你怎麼好意思叫個一點經驗都沒有的人上台講?如果不是她,我們至於連個三等獎都拿不到嗎?”陌生女聲憤道。
倪於綺思緒一頓,深深皺起眉。
這幾個人,不僅是互罵,還在罵朱時宜。
她趕緊點開手機錄音。
“她看起來認真,但就是想來蹭個國賽,也不問問我們同不同意。我們,辛辛苦苦做了那麼久的方案,憑什麼讓她搭順風車?”
聽到這,倪於綺小聲罵了句臟話,差點踹門而入。
“還有,她在那亂改我們的方案,問都不知道問一句。在台上又裝得要死,知道答案也不早和家蓉說,自私自利,儘會搶風頭。”
“得了一次一等獎,就以為自己次次都能高人一等?醒醒吧......”肖玉涵沒有幫朱時宜說話,隻是回噴。
......
“所以,我就趕緊回來跟你說,這什麼情況?”倪於綺放完錄音。
“她們有病吧,”朱時宜氣得要命,“回答問題毛蹦不出幾句,我幫她救場,她還怪我不給她麵子?而且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未卜先知告訴她?”
倪於綺翻了個白眼:“腦殘吧,自己不知道問,誰都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唄。乞丐餓了都知道該自己去要飯,她餓了怪路人全部都不主動給她端茶倒水。”
“還有,改內容那個,我問肖玉涵,她跟我說隨便改,她們絕對都不介意,”朱時宜嘴唇忽頓,“哦,我是先去問另外兩個組員,她們說內容絕對沒問題,她們可是精英賽拿了獎的。”
倪於綺又嘖又呐,皺著臉搖頭晃腦,夾著嗓子模仿,“咦——我們可是精英挑戰賽!的獲獎人。”
徐夢瑤也作嘔:“吐了,有點成績就在那裝。”
“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無論你做什麼,她都能從一百個角度攻擊你,”徐夢瑤攤了攤手,“你就算跟她說了答案,她也可以罵你裝,瞧不起她,或者說你回答得差,還指指點點。”
“就是,”倪於綺鳴不平,“彆人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惹到她了,那就是罪該萬死;自己無論是對是錯,那都是理所應當。”
“真的張口就來,”有人同陣營,朱時宜好受了些,才又補充,“不過當時是肖玉涵讓我改,她說她去和另外兩個組員講,不用我管。”
所以是肖玉涵,沒和蔡家蓉她們說。
倪於綺顯然也意識到這點。
“走,去找她。”倪於綺拉著朱時宜就要走,風風火火。
“等等等——”朱時宜趕忙使了點勁,“讓我先醞釀醞釀怎麼說。”
“想個屁,我會罵,你看著就行,”倪於綺一手叉腰,抬眼瞧著徐夢瑤,“瑤姐去不去?”
徐夢瑤爬下床:“去吧。我是班長,不能看你們打起來。”
“那你可彆影響我發揮。”倪於綺拍拍胸脯。
“放心,我站正義這邊,”徐夢瑤彎唇,“而且我相信,咱幾個,一定是正義這邊。”
和煦的光照進夜裡。
小小的宿舍,三朵鮮花圍成一團。
像被注入股溫泉水,朱時宜抽著鼻子,張大嘴,假裝痛哭流涕:“你們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啊!”
倪大將軍披著盔甲,徐大軍師敲鑼打鼓。
小兵嘍嘍朱時宜,穿著睡衣,搓雙拖鞋,遵從軍令,張牙舞爪。
路人投來奇怪的眼神,倪於綺把頭揚得更高。
朱時宜享受團夥作案,鼻尖都要朝天。
她暗暗腦補。
這場無兵無戎的唇槍舌戰:她居高臨下一睥睨,那三人馬上抱頭鼠竄,蹲在地上哭起來,大喊“對不起,我們錯了”。
然後,她冷哼一聲,教育她們:不要不知好歹。
想想就激動。
她也是個王者,不能光靠隊友。
徐夢瑤也高傲地撩開頭發。
團隊士氣高漲。
爬到樓下肖玉涵宿舍,倪於綺打頭陣,風風火火敲上門。
開門的是隔壁班不太熟一個女生。
“你們找誰?”女生怪異地朝後探探腦袋。
“同學你好,我們找肖玉涵。”倪於綺好聲好氣,不誤傷行人。
朱時宜歪了歪腦袋,宿舍沒其他人。
果不其然:“宿管阿姨喊她下樓去了。”
打仗敵人撤軍?
朱時宜在心裡搖搖頭。
肯定是在蹲草!
一定是敵軍調虎離山,轉移陣地!
倪於綺謝過,領著隊爬回六樓。
無功而返。
白燃了。
“晚點再找她們。”倪於綺泄憤,在宿舍采用原始方法,龍卷風甩乾濕發。
經一番鬨騰,朱時宜也冷靜了:“算了,還是不要把你們牽扯進來,我晚點自己去說吧。”
倪於綺彎著腰甩頭,還要抽出隻手,大大一揮:“沒事,好姐妹,兩肋插刀!”
“女俠,”朱時宜一巴掌一石頭作個揖,又微撇眉,“但我剛想了下,阿姨喊肖玉涵,可能就是因為她們吵架太大聲,影響彆人。”
“我不能把你們牽扯進來。”
“那你一個人怎麼辦?”徐夢瑤語氣溫柔,“她們三個人呢。”
“又不是真打仗,”朱時宜聳肩笑,“打嘴炮我輸過?”
“就你?”倪於綺語氣明顯質疑,“不會晚上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
“就我,”朱時宜心虛也要撐著,“姐打遊戲噴的惡臭男還少?”
......
朱時宜上了床。
拉上床簾,大腦強迫性重複。
她沒有錯,是肖玉涵主動給她的承諾,憑什麼說是她攀附國賽?
而且也是肖玉涵說讓改的,都怪肖玉涵不和蔡家蓉她們說。
對,就是這樣。
......
不會真是她改的內容有問題吧?
她確實沒經驗。
......
氣!死!了!
朱時宜猛抓起被子蒙住頭。
所以她改得究竟對不對啊!
她們憑什麼這麼說她?
朱時宜瘋狂想該怎麼罵。
......
這種發揮太臟了,罵不出口,不文明。
......
這種發揮毫無攻擊力,弱爆。
朱時宜猛掀開被褥,深深吸口氣。
又拿起手機。
等她衝個浪,去陰陽先進班鍍層金。
卻先看到微信未讀。
潘嶽半小時前說,他還有彆的表情包。
還汙蔑林昶任長得醜。
過了十五分鐘,他才又給她發新消息。
......
是,一個黑白的;
抽象的;
熊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