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下午好。我是露營地如約品牌創始人，潘嶽……”

朱時宜鬆開虛著的眼。

太遠了，看不清。

不過也不用辨認了。

其實哪怕他不說。

這個聲音，這副身影。

不用看，她就了然於胸。

她震撼，極度懷疑人生。

三番五次。

世界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

“喂，三樓，快點選英雄啊，剛剛又不ban！”耳機裡忽然傳來陌生男人的催促。

選英雄時間隻剩幾秒，一樓選的射手，二樓鎖了法師。

朱時宜心一緊，趕緊亂點了個法師。

“你乾什麼三樓？沒看到二樓已經選了法師嗎？你選輔助啊！”男聲憤怒開噴。

好在四樓眼疾手快，最後半秒鎖了法師。

朱時宜趕緊打字：“不好意思好兄弟好姐妹，我有事，能重開嗎？”

“你有什麼事兒啊，剛剛不說？”男聲又道。

朱時宜隨口編：“我四舅要生了家人們，求求你們，讓我重開吧。”

男聲沒再發言，五樓發了幾個句號。

五樓也選了法師，遊戲重開。

朱時宜鬆口氣，取下耳機看向講台。

好險，差點得掛機坑隊友被罵。

“今天講座的主題是，職業規劃。”

潘嶽穿著長袖黑襯衫，配西裝褲。半包黑框眼鏡下，壓製不住的，是他淩厲的側顏。

“我靠，這人好帥……”旁邊同學抓住朱時宜的手，激動地晃了晃。

朱時宜心裡默默支持。

她點開群消息，向上翻，定位到講座通知。

“MEETING品牌創始人，錦蓉傑出青年企業家——潘嶽。”

還真沒搞錯。

世界這麼小？

“今天演講的主題是，”台上潘嶽聲音平和，“如何發揮好專業技能，運用於職業。”

“不談空的，”潘嶽直切主題，“拋磚引玉。”

“先給大家介紹我的履曆，”潘嶽點激光筆，“畢業後，我在旅程公司工作了兩年，又出來和熟人創業，做的是露營地品牌，叫‘如約’。”

“市麵的上露營品牌很多，”潘嶽一頓，“大部分，都是設計售賣露營裝備的老品牌。”

“而‘如約’，是新興品牌，初創期，在露營市場裡，並沒有優勢。”

朱時宜捕捉到了兩個詞。

“露營”品牌，和“露營地”品牌。

“解決這種問題，企業應該采用的，是避強定位，”潘嶽聲音有力，“準確來說，‘如約’是露營地品牌。顧名思義，隻做露營區域，售賣的主要產品，是服務，而不是商品。”

“這，就是我想說的第一點：創新。”

這節奏，朱時宜差點沒接住。

......講座是這樣的？

不是應該先丟出一堆社會分析數據，講講職業規劃的重要性，再灌幾口雞湯，最後提問環節無人問津遺憾離場？

“創新不是天馬行空，而是要捕捉市場需求與數據，”潘嶽繼續翻頁，“眾所周知，旅遊經濟，前幾年並不景氣，因為疫情。”

“經濟市場不景氣，就會出現‘低價產品偏愛趨勢’。”

“口紅效應。”朱時宜默念。

報告，她提前拿到過這題。

周圍也陸續有人答上。

“是，”潘嶽點點頭，頁麵切入折線圖，“數據顯示，2021-2022年，露營熱度持續攀升。”

柱狀圖滑入：“錦蓉，潮流前端的新一線城市，在露營熱門目的地榜單上，位居全國第二。”

“露營，一個短時、低價、近郊的戶外活動，具有潛在市場。”潘嶽總結。

朱時宜聽得入迷。

潘嶽在台上講著，從露營地現實麵臨的問題，以及各種解決措施切入介紹。

在生產、運營、營銷等角度，仔細講解，並穿插各種專業知識。

朱時宜恍然大悟，原來她們的專業課，有這用處。

先前總嫌棄專業課學得雜，好像沒什麼用。

恍惚間，一場講座接近尾聲。

潘嶽說起結束語：“學院請我來，是因為，大三這個階段，在座各位，需要儘早決定後續方向，考研、考公，還是工作。”

“但歸根結底，是了解自己，提升能力。”

......

了解自己，提升能力。

朱時宜出了神。

聯想到困著她的問題——

行動的方向。

考研太累，如果不跨專業，那就得學那一竅不通的高數，她不想；

跨專業就算了，她不想學習。

考公考編。

講個笑話，悅城文旅局，不收文旅專業。一線城市三不限崗位，卷得飛天；

她一直想的都是直接找工作。

但她感覺，雙非，文科生，在一線非旅遊城市，找到對口工作。

......

能找到才有鬼。

在悅城，小學老師都要研究生了。

她現在這情況，上趕著給人當牛馬，都沒人要。

還不如沙灘邊賣椰子來得實在。

所以她得提升自己，努力做好，變成牛馬的準備。

座下，響起轟轟烈烈的掌聲。

朱時宜半夢半醒。

迷糊間，她跟著輕飄飄地鼓了幾下掌。

最後提問環節，有個男生問潘嶽，怎麼下定決心辭職創業。

潘嶽理由直白：“大廠太累。”

他頓了頓：“當然，最重要的，是有創業資金。”

“合夥人很重要，”潘嶽語氣漸鬆，帶了些平易，“吃口餛飩的功夫，他就能決定好。”

朱時宜眨眨眼。

這人，聽起來不就林昶任嗎？

所以，潘嶽和林昶任他倆，居然是在餛飩鋪決定的這麼大件事？

朱時宜唏噓，換她的話，做個決定，不知道得糾結多久。

講座按時結束。

倪於綺五分鐘前給她發信息：學不進去，要不一起去吃烤肉！

朱時宜：我拒絕。你可趕緊的吧，趕緊學。

朱時宜胃口一般，想吃點清淡的。

腦海莫名想起清湯小餛飩。

朱時宜：【我吃南門小餛飩去了。】

倪於綺：【[哭泣]】

南門口那餛飩鋪，據說開了十來年。

小餛飩皮薄餡多。一口灑滿小蔥的餛飩湯下肚，那胃，更是熨得又暖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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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要一碗小份的鮮肉餛飩。”朱時宜在廚房口，用普通話對著老板喊道。

“好嘞妹妹，”老板操著口方言普通話，“吃不吃蔥花兒？”

“吃。”朱時宜應下，轉身找個空桌坐下，拿出剛順路買的橘子剝來吃。

攤鋪人流漸漸多起來。

“老板，大份鮮肉，再來盤鹵牛肉，多蔥。”

這聲音。

朱時宜扭過頭。

南方，大夏天，在學校門口，連空調都沒有的餛飩鋪。

這人，穿個皮鞋，長袖襯衫配西褲，腰帶不鬆不緊束在腰間。

除了潘嶽還有誰。

朱時宜震撼。

不是。

他怎麼也來吃餛飩！

要不要打招呼啊？

她今天妝都沒化。

盯著的人忽然轉頭。

朱時宜猛回身，埋下腦袋。

……悄悄塞了兩瓣橘子。

一片陰影籠罩。

朱時宜心一驚。

“朱女士？”可怕的來了。

朱時宜一抖，掩飾好表情，佯裝驚異。

倏地抬頭：“嗨！”

她機械地揮揮手，才發現手裡還抓著橘子。

二人對視，莫名尷尬。

朱時宜乾笑，打了兩句哈哈。

眼前人默不作聲，微張著嘴，雙目瞠起，怕不是震撼地說不出話。

“你......”話音未落。

朱時宜手恰好往前一伸：“吃橘子嗎？”

潘嶽神色一頓。

他低眉，喉嚨溢出一陣悶笑。

“謝謝，”他接過橘子，語氣稍平靜些，“你對麵有人嗎？”

“沒有沒有。”朱時宜環顧，四周已人滿為患。

潘嶽邁開長腿，在她對麵坐下。

朱時宜偷瞟了眼潘嶽。

他微擰眉。

……他對在這看見她有意見？

空氣忽然靜默。

對方坐下，放好包，吃著橘子，也沒開口。

朱時宜彆開眼，不看，就不會尷尬。

......好吧，還是尷尬。

“你是，”潘嶽打破沉默，“這的大學生？”

音尾拖長，又上揚。

能聽出他很想壓製震撼，但還是透著無數分，不可置信。

朱時宜快速點頭。

潘嶽直勾勾盯著她。

......

這是在乾什麼？

她喉嚨不由一緊。

一聲哼笑釋出唇邊。

潘嶽錯開眼，搖搖頭：“你居然在錦蓉大學。”

朱時宜乾乾笑：“是啊，我也沒想到我在。”

......她在說什麼。

“我是說，我也沒想到你在，”朱時宜趕緊找補，“剛聽完你的講座。”

潘嶽掀起眼，又落下，嘴角提了提，抬起手：“你學旅遊管理？”

“不是，”朱時宜搖搖頭，“我是文化產業管理的，現在大三。”

她又問：“你學旅遊管理？”

潘嶽輕嗯：“很有緣。”

好似已然平靜接受這狗血的相遇。

他一手解著襯衫腕扣，微翻長袖，動作利索。

......就這麼平靜？

“你怎麼都不驚訝的。”朱時宜沒忍住問。

“驚訝，”潘嶽幽幽，意味深長，“但想想，你在這裡，又沒那麼驚訝。”

長袖挽上，曝露出緊實的小臂，他扯了張紙，肌肉帶著青筋，微微顫動。

“為什麼？”朱時宜腦袋宕機，生著鏽瘋狂旋轉。

說她是為了他的話才來這？

她又想起不對：“那為啥說我在這，你不驚訝。”

他不會是覺得，她是聽了他說的，才來吃餛飩吧？

太自戀了！

“因為。”潘嶽雙手交叉撐著桌，往前微微探。

朱時宜陡然一驚，忙不迭地：“我是喜歡吃這個，特彆喜歡。”

她越說，心底越虛：“真的。”

......她為什麼要心虛？

她本來就不是因為潘嶽啊喂！

雖然可能也有那麼一點點影響。

他要是不提，她可能，就想不起來餛飩。

但她也隻是想餛飩而已，又不是想他。

“就是這個意思。”潘嶽稍頷首，眼裡透了點笑，語速慢悠悠，又堅定：

“我走在路上就聽見，這家店味道好，回頭客很多，尤其是大學生。”

朱時宜趕緊附和。

對對，她就是這個意思。

“地球，”潘嶽支起手，“真是個村？”

他的語氣，透露著不可置信。

原來他也是真震撼的。

緣分，妙不可言。

朱時宜冷幽默：“那也得是同村的，才能當熟人。”

誰知潘嶽忽然笑出聲。

……仿佛聽到胸間震起笑意：“你是哪個村的？”

朱時宜腦袋胡亂檢索：“你公司的，如約村，這不，如約而至。”

潘嶽頭微動，眉尾輕挑：“要當我公司員工？”

“可以嗎老板？”朱時宜開玩笑。

潘嶽唇一勾，撓有興致地問：“那你有什麼擅長的？”

朱時宜脫口而出：“我擅長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