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周圍有不少來往的人。夏子栗覺得很丟人,趕緊抹了把眼淚,努力讓自己堅強點。克製住內心激動的情緒。
【媽媽,我很想你。】夏子栗麵朝著大樹,另一隻手去摳大樹的皮。
佟長青:【我知道,媽媽也想你。之前不跟你聯係是因為會想起夏保家那個王八蛋。你知道我脾氣也挺怪的,不過時間久了也就沒那麼氣了。隻是委屈了你。】
【沒事的媽媽,我不怪你。我還是很愛你,你還愛我嗎?像以前一樣?】夏子栗的手指甲已經摳進樹皮裡,有些用力。
其實她是很想知道,佟長青去了汀城是不是也組建了一個家,會不會懷了其他孩子。
【當然,我最愛的就是你。無論我以後和誰在一起,都不會再生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寶貝。】佟長青語氣變得很溫柔。
夏子栗心裡的石頭落下了。有媽媽這句話,她心裡瞬間注入了暖流。她還是值得被愛的,她也值得是“唯一”。
樹皮被夏子栗摳了一小片下來。她聽到佟長青問她:【栗栗,最近過得怎麼樣?】
【不太好,】夏子栗撫摸著被摳破皮的樹乾,【爸爸的那個小情人想上位。】
【什麼?!】佟長青的暴脾氣上來了,【那姓孔的女人要是嫁進來,以後生了孩子豈不是要跟你分遺產?老娘當初之所以沒跟王八蛋爭撫養權,還不是想讓你繼承他的遺產!】
【你還不知道吧,她早就有孩子了。所以我怎麼可能允許,於是略施小計挑撥離間,他們就徹底掰了。估計明天小情人就離開島上了。】夏子栗。
佟長青:【但是兒子肯定帶不走吧?戶口始終得上在夏家。】
夏子栗:【是的。不過沒關係,我寫了一份合同,是關於遺產分配的。媽媽你能幫我看看嗎?】
【還分配,就不該分的。再說你又沒學過法律,你能寫什麼合同。】佟長青很是生氣。不過還是讓夏子栗把合同拍照給她看。
智能手表將合同拍照發過去後。夏子栗蹲在大樹下等待著。
雖然昨天下了雨,但是今天是晴天。氣溫回升很快,要不是站在大樹下遮陰,能被曬成非洲人。
額頭已經滲出汗水,夏子栗好想吃冰淇淋,喝冰鎮可樂。但是這條街沒有小商店,要走出這條街才有。
不太想走,就想在這兒等著。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子栗?”
夏子栗抬頭,竟然是蕭流義。驚訝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蕭流義穿著白色的運動套裝,有著少年介於成年男人的氣質。雖然額頭冒汗,但整個人很清爽,在陽光下是個很清澈的帥哥。
“最近我家因為房子產權的問題和人打官司。我來送資料給柳律師。”蕭流義注意到夏子栗眼睛有點紅,整個人也蔫蔫的,像個被曬癟了的小栗子一樣,怪可憐的,一點也沒往日在學校那副囂張輕狂的模樣。
他知道夏子栗的媽媽以前在恒信律所上班,也知道夏子栗的父母離婚了。突然來這裡,會不會是因為睹物思人?
“哦。”夏子栗又重新低下頭看地麵搬東西的螞蟻。
她聽見蕭流義離開的腳步聲。之後又聽見蕭流義跑走的腳步聲。再之後又聽見一陣跑回來的腳步聲。
這人在乾嘛呀跑來跑去的,這個天這麼熱,他不嫌熱麼。
一抬頭正要問,卻看到一隻冰淇淋遞了過來。
夏子栗愣住,目光從冰淇淋上移開,落在了蕭流義臉上。
少年因為跑得有些熱,臉上已經泛起了紅,輕微喘著氣,說:“請你吃冰淇淋。”
夏子栗下意識地抬眉,心裡是有些訝異的。遲疑了幾秒還是接過來冰淇淋。
不就一個冰淇淋嘛,幾塊錢而已,大不了下次請回來就是。姐有的是錢,回請十次都行。
她和蕭流義也是蠻有緣的。怎麼說呢,高一的時候是一個班,分班了也還是一個班。關係上也中規中矩的,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總之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謝了,下次回請。”夏子栗打開蓋子不客氣地開始吃。
以為蕭流義馬上就要走。結果人直接挨著她蹲在樹下。
夏子栗咬冰淇淋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側頭問他:“乾嘛?”
蕭流義撥弄了一下地上搬東西的螞蟻,沒看夏子栗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沒必要一直介懷父母離婚的事。我知道你想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我現在沒站著。”
夏子栗:“……”這人一本正經說話怎麼這麼令她無語。
蕭流義依舊認真道:“你要實在想媽媽,可以給她寫信。把思念都寫在紙上,再找機會寄出去。”
“打住,”夏子栗頗有些無語,這人不會以為她蹲在這裡是在想媽媽吧,當然也沾了點邊,但不全是這個原因,“我在這兒不是因為想媽媽。我是有事,你想哪兒去了。”
“真的嗎?”
“對。”
“好吧,是我多管閒事了。”蕭流義站起身。
夏子栗也站了起來,視線匆匆掃過對方一眼,不太自然地說:“不過還是謝謝你關心我。”
蕭流義忽然笑了。
在夏子栗印象中他很少笑,總是一副“我是班長,我要嚴肅,我要正經”的模樣。此時笑起來竟然有些亮眼。
“再見。”蕭流義說完轉身離去。
夏子栗也把冰淇淋最後一口吃掉。
在等待了半個小時後,佟長青終於回撥了電話。
【栗栗,這合同真的是你寫的?】佟長青語氣很是費解和難以置信。
夏子栗被問住。
這個合同當然不是她寫的。但是她總不能說是找臨時家長寫的吧。那佟長青不得一直刨根問底。
【額,對。我還谘詢了律師的。】夏子栗眨著眼編著謊話。
佟長青:【那你真是有做律師的天賦。】
夏子栗:“……”
一時無言以對。
佟長青:【這個合同寫得很縝密,沒有違背法律的款項。但是你真的願意和私生子將來均分遺產嗎?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嗯?】夏子栗一怔。
等會兒,什麼意思。
難道佟長青沒有看出這是個陷阱合同嗎?
表麵是均分遺產,實際上夏家俊隻能繼承流動資產,而她能繼承全部。
她沒看出陷阱很正常,因為她是個門外漢。但是佟長青可是個從業十幾年的律師啊。
不過佟長青是商事律師,主要處理商業交易、公司法之類的法律事務。這種遺產分配合同屬於婚姻家事法律,可能她看不出來也挺正常。
但是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這不是陷阱合同。
或許華穀臣在騙她,這根本不是什麼陷阱合同,就是均分遺產的合同。
夏子栗再次陷入迷茫。
到底該怎麼做?
【栗栗?】佟長青沒聽見她的回答。
夏子栗沉默一陣後說:【媽媽,要不拿給你們事務所專門負責婚姻家事法律的律師看一下吧。最好是頂尖律師。】
佟長青:【忘了告訴你,我沒在事務所。我目前在華幸集團的法務部工作。主要負責‘合規管理’這一塊的事務。不過我可以拿給我們總法律顧問朱律師看一下。他是汀城頂尖的律師,比我懂得更多。】
【好,謝謝媽媽。】夏子栗。
佟長青:【以後不許跟我說謝謝。】
夏子栗:【知道了。】
電話結束以後。夏子栗又蹲下準備等待個半個小時。
誰知這次卻很快,還不到十分鐘電話就回撥過來。
佟長青的聲音有些壓不住的激動:【栗栗,這合同到底是誰寫的?朱律師看了說這是陷阱合同。寫得極為巧妙,既有利於你,還不違法,甚至坑了彆人還找不到起訴你的理由。朱律師說要跟你打電話。】
【啊?!】夏子栗慌了。
她懂個屁啊。
接了電話她能說什麼?
夏子栗急中生智:【這樣吧,我讓朱律師直接和我的顧問律師聯係。】
佟長青:【行。看來你的顧問律師是個能人。叫什麼名字啊,我也認識一下。】
【額,下次跟你說吧。媽媽你讓朱律師打我發過來這個號碼。】夏子栗說完掛了電話。
隨後又馬上給華穀臣打電話。
【喂,華臣,我把你手機號碼給華幸集團的朱律師了,他說要跟你聯係。如果你不想接直接拉黑就是。】夏子栗匆忙道。
華穀臣遲疑了幾秒後驚訝地揚眉:【誰?華幸集團朱律師?】
夏子栗火急火燎地往回家的路走,語速飛快:【一時半會兒給你解釋不清。我長話短說,就是我把合同發給我媽看,因為她是律師,但是她看不出這是陷阱合同,我就讓她給頂尖律師看。她現在是汀城華幸集團法務部的律師,很牛逼對吧,我也覺得,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頂尖律師看出這是陷阱合同,然後要和我通話,但是我是個法盲,隻好讓他跟我顧問律師通話。你就是所謂的顧問律師,事情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嗎?】
華穀臣很冷靜地說:【老板,遇上你是我的福氣。】
夏子栗深吸氣:【……】她竟沒聽出這話是真心實意還是陰陽怪氣。
電話結束以後,她趕緊攔出租車。
此時華穀臣的手機界麵上顯示著一個來自汀城的號碼。目光在這串熟悉的數字上停留了幾秒。微抿嘴唇,輕扯出一個弧度。
接了電話。
那頭傳來一道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音,語氣正經嚴肅:【你好,我是汀城華幸集團總公司法務部的總法律顧問朱鴻鳴。】
華穀臣鼻腔裡發出輕微的笑聲:【彆裝了。】
那頭瞬間揚了幾個音,沒了剛才那正經的語氣:【阿臣!真是你!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不可能輕易嗝屁的。】
華穀臣斜斜歪在沙發上,腳邊是被拆開又重組但還沒來得及掛上的空調。【不愧是你老朱啊,老奸巨猾的東西。】
【哈哈,】朱鴻鳴笑著說,【我一看到那合同就知道是出自你的手筆——損人利己,火苗子燒不到自己身上。除了你還有哪個祖宗這麼狡詐。】
華穀臣:【周圍方便說話麼。】
朱鴻鳴:【放心吧,老朱我謹慎著呢。辦公室隻有我一個人。】
華穀臣:【想我了吧?】
朱鴻鳴:【那可不,想死你了啊!你是不知道華奧那個老逼登兒上位以後集團虧損了多少。我他媽這個月做完都想辭職了。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巴爛。真以為自己是有能力沒空間施展,結果現在施展後自證自己是個大傻逼!】
華穀臣:【冷靜,淡定。】
朱鴻鳴:【哎喲我的祖宗,這可是你的家業。你不急我替你急啊。】
華穀臣:【急有什麼用。現在是要慢火燉大魚。】
朱鴻鳴:【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說吧,需要我怎麼做?】
華穀臣:【要求不高,讓我的好二叔一輩子坐牢。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朱鴻鳴“謔”了一聲:【狠。再說詳細點。】
華穀臣:【洗/錢罪、逃/彙罪、偷/稅/漏/稅、知識產權犯罪、商業賄/賂、銷售偽劣產品罪等等,都設計讓他跳坑。他最近不是要急著上架還在測試階段的科技產品麼,由著他去,你把犯罪數額都記清楚。動作乾淨點,彆留痕跡。】
朱鴻鳴:【還得你是小子狠。】
華穀臣拖腔帶調地道:【沒辦法,是他先不仁,彆怪我不義。老爹生前對他仁至義儘,死後他卻對大哥唯一的兒子下死手。我至少沒讓他死,隻是讓他坐一輩子牢。算起來我可真是個善良的小boy,他該對我感恩戴德的。】
朱鴻鳴:【哈哈哈哈,行,就該讓他在牢裡蹲一輩子,讓他這輩子都在懺悔中度過餘生,折磨死他。這件事你放心,我辦妥。】
華穀臣:【嗯。】
朱鴻鳴:【你現在沒缺胳膊少腿兒吧?】
華穀臣:【好著呢。吃嘛嘛香,睡嘛嘛好。日子過得跟度假似的。】
朱鴻鳴:【那你怎麼還不回來?我們可都想死你了。】
華穀臣:【時機還沒到。再想也忍著。】
朱鴻鳴:【行吧,我會保密的。不過等你回來的時候,汀城商界怕是要抖三抖。股市肯定瘋了一樣狂飆。】
華穀臣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通話很久了。小混蛋估計快到了。沒工夫再跟老朱東拉西扯,結束通話前囑咐了句:【多關照一下那小姑娘的媽媽。先掛了。】
剛掛斷電話,房門被猛地打開。
夏子栗看到華穀臣懶洋洋地斜歪在小沙發上,姿態彆提多慵懶了。
由於她是跑著上樓的,這會兒還有點喘粗氣,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問:“你接朱律師電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