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自知偷聽彆人說話是件不道德的事,偏偏雙腿似是灌了鉛,怎麼都抬不動。
林桑內心掙紮,期待他回複,又怕他回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桑心跳如擂鼓,用力握緊的手心已經完全濕透。
片刻後,在她耳邊響起的不是男生的答案,而是一陣叫罵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林桑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道模糊的身影直衝而來。
她避無可避,整個人被撞得在原地打轉,手裡的炒餌絲失去庇護,當下飛到馬路中央,被疾馳而過的車碾得稀碎。
林桑看著這一幕,瞳仁一點點放大,預感下一個被碾的就是自己,她踉蹌兩步試圖去抓路邊的香樟樹挽救。
指尖從粗糲的樹皮上劃過的那一瞬,林桑心涼了一截,認命地閉上眼。
電光火石間,手腕被人握住,緊接著林桑撞上一道堅硬的胸膛,鼻頭的痛意衝上頭,硬生生疼出生理淚水。
她捂著鼻子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瑞鳳眼。
男生睫毛如鴉羽,漆黑明亮的眸子藏在底下,眉宇間儘是溫柔。
林桑怔愣片刻,急忙退出來:“謝……謝謝。”
對方垂下眼,唇角帶著淺淺笑意:“不用。”
少年早已熬過了變聲期的尷尬,清冽的嗓音和林桑記憶中的完全相反。
他的聲音林桑雖隻聽過幾次,卻印象深刻。
那時候他還處於變聲期,嗓音略微粗啞,不似現在,如同副食店裡的冰鎮酸角汁一般沁人心脾。
短短兩字將她耳根燒得極燙,林桑局促地低頭盯著鞋尖,喉頭像是被人堵住,一時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她愣神之際,巷道裡的女生走出來了,身後還跟了個罵罵咧咧的男生:“你大爺的,沈聽原你今天弱鬼上身吧,那麼個瘦猴都抓……”
後麵的話在看見林桑時戛然而止,他撓了撓後腦勺,和女生對視一眼,兩人探究的目光在林桑和沈聽原身上不停梭巡。
沈聽原接收到他們的視線,瞥了眼林桑,淡聲解釋:“她被瘦猴撞了,拉了一把就沒顧上。”
“這樣啊。”男生點點頭,臉上帶著歉意,“妹妹你沒事吧,要不我們送你回家?”
不知道他這番話哪裡戳中了沈聽原的笑點,聽到他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林桑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剛剛謝謝了。”
林桑說完深深鞠了個躬,轉身就跑了,連那道熟悉的聲音說了都沒來得及聽清。
隨後身後便傳來男生的喊聲,“哎,那你吃的我總得賠啊,我帶你重新買一份,很快的!”
林桑隻模模糊糊聽了一半就回道:“不用了!”
……
遊書澗看著林桑慌亂的模樣有些茫然,不過轉念一想,女生看上去文文靜靜的,許是把他們當成什麼不良少年了。
他左手搭上沈聽原的肩,吊兒郎當道:“你說咱們就這麼像惡霸啊,把人妹妹給嚇得撒腿就跑。”
沈聽原看著前方在路口飛速閃過的身影,右手虛握兩下,眸光閃了閃,裹挾著不明的情緒。
他沒回答,抬了下肩將遊書澗的手頂開,插著兜自顧自往前走:“彆瞎叫。”
這話沒頭沒尾,遊書澗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看向一旁不知在思考什麼的楊思怡:“什麼彆瞎叫?”
楊思怡微微皺了下眉,無聲歎了口氣:“你真的是……”
“什麼?”
“八百輩子開不了竅!”
她氣到要跳腳,為了維持形象,不想過多解釋,徑直跟上沈聽原。
遊書澗獨自在原地莫名兩秒後,也跟上。
沈聽原走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他腳步一頓,緊跟在他身後的遊書澗腳步一錯,差點摔個狗啃屎,氣得一拳錘他後背上罵道:“你他媽抽什麼風!”
那一拳至少使了十二分的力,後背隱隱作痛,沈聽原無暇顧及,他拎起衣領聞了又聞,回過頭問:“我身上有煙味嗎?”
遊書澗正懶懶地靠在牆上點煙,聞言抬頭,一臉“你是傻逼嗎”的表情,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大哥,網吧那煙飄得跟進了天庭一樣,你不抽也有。”
沈聽原把目光移向楊思怡,楊思怡見狀笑了一下說:“他平時說話確實可信度不高,不過這次可沒說錯,真的有。”
遊書澗煙也不抽了,叉著腰控訴:“毫無信任,咱兩斷絕關係吧!”
沈聽原:“……”
楊思怡:“……”
沈聽原下意識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他閉眼嘖了一聲,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
“走了。”
……
林桑下了公交後就一路狂奔,快到家時發現家裡亮著燈,她站在門外緩了一會兒,將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安撫好才進屋。
“外公,還沒睡呢?”
“這不是等你,”外公靠在躺椅上假寐,“何老頭又纏著你陪他下棋了?”
“沒有,”林桑說,“柳靳於過來了,他倆一起下的。”
外公“哦”了一聲:“去吃好吃的了吧,我的呢?”
“我本來給你打包了一份炒餌絲的。”
外公眼都沒睜一下問她:“東西呢,你在巷口喂狗啦?”
“出車禍了,”林桑說,“很慘烈,都被碾成泥了。”
外公哼了一聲說:“年紀輕輕,還學會騙人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嘛,我被人給撞了一下,沒抓住就飛出去了。”
“差點我也跟它一個下場,”林桑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還好路邊有人把我給救了。”
她這話把外公嚇得夠嗆,立馬騰地起身檢查她臉上手上有沒有傷。
“沒傷到吧?”
林桑嘿嘿笑著說:“要是傷到了我還能站這啊。”
“淨會說瞎話。”
外公還是不放心:“不行,我帶你上老張那看看。”
老張是巷口的神醫,也不知道是誰給封的,整天擺一桌子藥酒守在巷口,見誰都要說人身上有點毛病,巷子裡的人都還挺受用。
林桑想起被他泡在大玻璃罐裡的蛇啊,蠍子啊,蜈蚣什麼的,笑容僵在臉上,頭搖得像撥浪鼓:“放心,沒事,絕對沒事!”
“不行,還是得去看看。”外公堅持。
林桑當即蹦躂幾下證明自己真沒事:“你看,生龍活虎著呢,不用。”
“沒事就行,明天要是難受記得說,彆憋著。”外公說。
林桑一字一句回:“知道啦。”
以前生病的時候外公從老張那抓了不少藥給她,每次都很管用,她不肯去倒也不是信不過老張的醫術,一方麵是她隻有鼻頭撞了一下隱隱有些痛意,一方麵是這大晚上的,見了老張泡的那些玩意。
她今晚就不用睡覺了。
見外公不再執著,林桑暗自鬆了口氣往廚房走。
“我去給你煮碗麵。”
外公起身打著哈欠回屋:“吃過了,哪還等得了你。”
“早點睡。”
……
洗漱完出來,林桑想起還沒和柳靳於說她已經到家了,她從書包裡翻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過去,那邊遲遲沒有回複。
等了一會兒對話框還是沒動靜,林桑退出來,瞥見動態欄有個紅點,習慣性點了一下。
十五六歲的年紀,分享欲總是很旺盛,有人一天能發二三十條動態,林桑劃了一會兒,指尖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藍色頭像時停住。
動態是十分鐘前發布的,已經有不少點讚和評論。
【Banana:出門上網,給大家表演一個“出淤泥而全染”。】
配圖看上去像是在網吧拍的,一大半都是天花板,有幾縷煙飄在空中。
林桑點了個讚,躺到床上慢慢滑動屏幕看著評論。
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搞怪,前麵的評論都差不多,在前一條評論的基礎上改兩三個字跟上整蠱步伐。
比如“沈大帥哥不乾淨了”、“沈大帥哥不清白了”之類的,沈聽原都沒回複。
直到林桑將評論滑到底的時候,總算看到一條稍微正經那麼一點的評論:
【XXX:裝什麼文化人,你這字湊一塊我咋看不懂?】
下麵緊跟著動態主人的回複:
【Banana:網吧這煙飄得跟進了神仙窩似的,我一個不抽煙的人在裡麵不就是出淤泥全染麼。】
林桑被他的回複逗得笑出聲。
她回想了一番,隻有撞上沈聽原時的疼痛和發現是他時的緊張還格外清晰,至於他身上是什麼味道,她已經無從記起。
林桑上下滑動著屏幕把這條動態看了幾遍,截了個圖打開相冊把圖片移到私密相冊,而後將手機息屏放在腹部,腦子裡再次浮現出晚上在巷道裡看到的那一幕。
她沒怎麼看清女生的長相,隻大致記住了一個輪廓,但有的人就是完美到一個模糊的形態就能讓人聯想到她姣好的麵容和優越的氣質。
他們光是站在一起就很般配,林桑心底泛起一絲苦楚。
時隔半年多再次相逢,她站在遠處,遙遙望著他的身影。
他隻出現一瞬,便在她心底掀起一場海嘯。
這場海嘯來勢凶猛,將鎮壓她心底萬千情緒的寶塔擊垮,雀躍緊張和酸澀難言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在發緊的心臟裡無限交織,而那個引起這一切的少年,卻永遠無法知曉。
暗戀,像是一杯半糖檸檬水,時而酸,時而甜,獨自回味,又覺隻剩滿腔甜意。
她不敢想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沈聽原的答案會是什麼。
腦子裡亂成一鍋粥,林桑盯著天花板,隻覺胸腔裡堵了一口氣,不停地持續蔓延。
她重新打開手機,熟練地點開置頂那個藍色頭像。
聊天記錄停留在2016年2月7日。
原來距離上一次聊天,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元旦那天Q/Q一直彈出讓她群發去送節日祝福的消息,都被她忽略。
直到晚上回複完收到的群發祝福後,她才像往常那樣,忐忑地打著群發的名義給對方發了一條,對方很快就回了同樂。
2月7號那天除夕,她一早便開始醞釀,祝福卻是傍晚時分才發出去的,回複依舊隻有同樂兩字,卻讓她開心了整整一周。
這些節日對於暗戀的人來說,像是未攪勻的咖啡中突如其來的一絲甜。
寥寥無幾的聊天記錄讓她胸腔裡堵著的氣疏散不少,林桑總算好受一些。
巷子裡傳來狗吠,時不時有腳步聲和交談聲透過牆麵鑽進她耳朵裡,不知不覺,困意湧上心頭。
柳靳於還是沒回複,林桑也沒再等,關了手機進入睡夢中。
*
隔天一早,林桑背完單詞就接到了劉喬千的電話。
“金金啊,起了沒?”
“起了呀。”
“轉學手續辦完了,媽媽這邊走不開,找了人過來接你去學校,到新學校不要有壓力,知不知道?。
“不然我可就把你轉到東城每天盯著你。”
“放心吧媽媽,我有分寸的。”林桑乖巧道。
“那先這樣,一會兒還有個會,等有空了再聊,媽媽先掛了。”
“知道啦,你也要注意休息啊,按時吃飯,不然我也天天監督你。”
劉喬千笑著應:“知道,我倒是巴不得你天天監督我。”
電話掛斷後,林桑本想關了手機再把單詞粗略過一遍,Q/Q叮咚一聲彈出條消息。
【柳靳於:昨晚被我媽拎去學校了,好在有驚無險。】
【柳靳於: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不出意外我也能轉學。】
【柳靳於:當然,出意外也能轉。】
林桑剛要打字回複他那邊又問什麼時候去學校報道。
【Bob:沒事就行。估計下午就能去。】
【柳靳於:行,注意安全,我先下了,得去學校。】
【Bob:好。】
……
接林桑去學校報道的是劉喬千的一個朋友,林桑見過幾次,對方帶她到學校和老師聊了幾句後工作上臨時有事,幫她把行李提到宿舍就離開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林桑和新班主任陳雪。
陳雪年近四十,笑起來很和藹,說話也很溫柔,和老李完全相反。
了解完林桑在附中的學習情況後,陳雪又體貼地問起她的身體狀況:“要不要先休息兩天再過來上課?”
促使劉喬千給她轉學的最大因素便是她的身體,陳雪知道倒也正常,林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老師,我已經休息兩天了,再休息怕落了課程。”
“而且,”林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頸,“我這毛病光靠休息好像也沒用。”
陳雪被她逗笑:“那就行,這個問題吧,你也不用擔心,好好吃藥,適當釋放壓力,作息調回來就正常了。”
“那我先帶你去買套校服,下午有領導來,你不穿校服不行。”
林桑點點頭,“好的,麻煩老師了。”
陳雪笑著起身,“走吧。”
買校服的地方是學校小賣部,從辦公室出來走三分鐘就到。
林桑買完後,陳雪本是要陪她回宿舍換的,但陳雪一會兒有課趕時間,隻能帶她去教學樓衛生間換。
校服一共有兩套,一套是製服款式,另外一套則是運動服款式。
陳雪說除了學校組織大型活動的時候會統一穿哪套,其他時候沒有特定要求,想穿哪一套全看個人喜好。
林桑在附中時的校服是運動款的,習慣了穿這個,也沒糾結。
她換好衣服出來,陳雪看了眼時間說:“剛上課沒多久,我先帶你去教室,今天就先不自我介紹,等改天我挑個時間再說。”
“或者你到時候問問同桌,班上同學都很好相處,不到一周你應該就能熟悉。”
林桑抻了抻寬大的校服外套應道:“好的,謝謝老師。”
教室在二樓,兩人停在門口,陳雪敲了下門:“郭老師,打擾一下,我帶個新同學過來。”
郭老師正用含方言率百分之九十的普通話聲情並茂地念著詩句,聞言偏過頭,頓了一下笑道:“好好好,進來吧。”
陳雪安撫地拍了拍林桑的肩膀,指著靠門邊第二排的空位說:“你先坐那。”
空位邊的女生激動不已,手拍了拍旁邊示意林桑快過來坐。
林桑坐下後,陳雪和郭老師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班上突然多了個新同學,不少人都好奇地往林桑這個方向看,教室裡有了小小的躁動。
郭老師敲了敲黑板說:“有什麼好奇的下課後交流,那個,方倚霏,和新同學說一下講到哪了。”
“都給我集中注意力上課,誰再交頭接耳出去罰站!”
郭老師話音一落,教室裡頃刻間便安靜到落針可聞。
開始上課後林桑發現郭老師講的內容她在附中的時候已經上過,還以為休息了兩天會落下課程,現在吃了定心丸,她很快便進入課堂中。
下課後,同桌興衝衝地湊過來說:“我叫方倚霏,你呢?”
她說著,怕林桑不知道是哪幾個字,還翻開課本讓林桑看。
林桑也把課本打開推過去,方倚霏“我靠”了一聲,惹得前麵兩個女生都轉過身來。
“鬼喊什麼呢你?”
方倚霏指了指林桑的課本,坐在林桑前麵的女生看了一眼:“媽耶,你從珍珠班轉過來的啊?”
坐在方倚霏前麵的女生雙手捧著下巴看她:“珍珠班是不是特彆難熬啊,我看你氣色都不太好。”
林桑合上課本,尷尬地笑了笑:“很明顯嗎?”
“有點。”女生說。
方倚霏接話道:“還真是,你這幸虧轉得早,我可聽說到了高二高三更恐怖。”
“也還好,”林桑說,“那些製度也就聽著恐怖,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發現更恐怖。”
“哈哈哈,你還怪幽默的,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文靜不諳世事的。”
林桑笑:“謬讚啊,我真的一點邊都沾不上。”
“不提這些,那啥,”坐在林桑前麵的女生說,“介紹一下,我叫魯琳,你剛來還不熟,有什麼想問的就找我。”
“適珈藍。”另一個女生衝她眨眨眼說,“可彆跟我們客氣啊。”
林桑:“好。”
幾人聊得十分投入,一直到臨近上課,魯琳和適珈藍都轉回座位找課本才停下來,林桑收回視線,意外注意到窗外欄杆邊靠著的男生。
想過會在一中碰見他,但沒想過會這麼快,更沒想過——
會和他成為同班同學。
林桑莫名有些緊張,她借著和方倚霏說話往男生的方向多看了幾秒。
陽光透過教學樓前的小葉榕洋洋散散蓋在他身上,他皮膚很白,整個人像是在發光,不知道旁人說了什麼,他笑了一下,左邊臉頰出現一個很深的酒窩。
聽說酒窩都是按對長的。
因此林桑一直很好奇,怎麼會有人隻有一個酒窩。
清脆的上課鈴聲響起,林桑匆忙垂下眼看書,用餘光看著那雙藍白撞色球鞋踩過淡黃色地磚,又跨上講台,隨後被講桌給遮擋。
夢境中都未曾出現過的事變成了現實,林桑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隻知道,此時的心情——
用世間所有表達開心和欣喜的詞來形容都不夠。
*
下午一共四節課,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完了。
吃完飯回到教室後,沈聽原照舊站在那個位置,嘴裡叼了根棒棒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下午,林桑便發現他下了課就喜歡往外麵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待在同一個位置。
林桑一邊聽著方倚霏她們聊八卦,一邊悄悄借著和她們說話往那個方向偷瞄。
視線忽地被人擋住,有人站在窗邊:“適珈藍,英語老師讓你去辦公室取作業。”
“哦,好。”
適珈藍和魯琳離開後,沒了能替她打掩護的人,林桑也不敢再往外看。
瞥見筆袋裡的校園卡,想起校園卡上的照片還沒貼,她彎腰在書包夾層裡開始翻找從附中校園卡上摳下來的藍底照。
有人進來,許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晃了一下,她沒在意,翻出照片問方倚霏:“你有沒有雙麵膠或者膠水什麼的?”
方倚霏搖搖頭:“沒有誒,平時用不上就沒買。”
“怎麼了?”
“校園卡上的藍底照得貼一下。”
方倚霏聞言“咦”了一聲:“這個不是學校直接給印在校園卡上的嗎,你的怎麼沒印?”
林桑:“等拍完照再印上不知道要多久,可能為了省事吧。”
方倚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吐槽道:“你這校園卡連個殼都沒有,就一張破紙片,咱們學校真是一如既往的摳搜。”
在辦公室裡從陳雪手中接過校園卡的時候,林桑的想法和她是一致的。
附中和一中的校園卡其實差不多,都是一張長方形的紙質卡片,半個手掌的大小,隻不過附中的是橫著的,而一中的是豎著的,發下來的時候是帶個殼和繩的。
到了她這,竟隻有薄薄的一張卡片,屬實是出乎意料。
林桑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賣部裡能買到這個殼嗎?”
“買不到。”方倚霏說,“得去外麵。”
林桑下巴抵在桌沿:“那隻能湊合用了。”
她說完,方倚霏若有所思,猛地兩手一拍。
突如其來的清脆響聲把林桑嚇了一跳。
方倚霏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我那好像有個殼應該能用,你晚上記得把校園卡帶上,回寢室了我給你找找看。”
林桑:“好,謝謝。”
……
小自習鈴聲打響,值周的老師已經開始在每個班級巡邏,教室裡很快靜下來,所有人都拿出老師留的課後作業開始做。
一節小自習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鈴聲響起,林桑放下筆活動了下手腕,有人在她耳邊打了個生脆的響指。
林桑偏過頭,看清來人,她眼睛一亮:“我都沒注意你跟我一個班。”
李宇棲人靠在桌子上,手往後撐說:“看你跟她們聊挺開心就沒上來找你。”
他下巴衝後排點了一下:“我坐最後邊呢,你不細看發現不了。”
他話音一落,手一抬,隨意地往林桑桌上扔了一個東西。
林桑視線追隨著那個一閃而過的白影,終於在它平穩落在練習本上時看清。
是一卷雙麵膠。
“你怎麼知道我要用這個的?”
“掐指一算。”李宇棲笑得恣意。
林桑想起被撞的桌角,猜到了,還是配合著衝他豎起大拇指:“李半仙又重出江湖了。”
她和李宇棲初中同班三年,一直都是前後桌,經常一起討論題,關係還不錯。
那時候李宇棲總喜歡算這算那,班上同學也不管對不對,都喜歡找他算,反正聽著也就圖一樂,久而久之李宇棲就有了“李半仙”這個名號。
林桑拿起雙麵膠找到口後撕了一截下來:“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半仙。”
李宇棲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視線漫不經心從窗外移到林桑身上,唇角勾著,大方得不行:“敞開用,用完都行。”
貼好後,林桑把雙麵膠還給李宇棲,她用來固定劉海的夾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了下來,掛在眼前不上不下。
李宇棲沒接雙麵膠,而是先她一步抬手幫她把夾子取了下來,動作自然無比。
林桑從他手裡接過夾子重新把劉海弄好,自然沒注意到窗外迸射進來一道溫度堪比火山熔岩的視線。
林桑道完謝把雙麵膠重新遞給他,李宇棲笑了一下,直起身接過雙麵膠回了座位,臨走前還讓林桑彆忘了跟以前一樣找他一起討論問題。
過去他們關係再好也不會產生近距離的肢體接觸,林桑越想越彆扭,她把夾子拆下來打算重新弄一遍劉海,手剛抬起來,有道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
前門“哐當”一聲砸在牆上,彈回時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拍了回去,巨大的響聲在教室裡回蕩。
她手一抖,夾子順勢落到地上。
班上不少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巨響嚇了一跳。
有人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我去,沈聽原你要嚇死誰。”
“我魂都飛五樓去了。”
“趕緊回家抱個大公雞回來給咱班裡人都叫個魂哈。”有人打趣。
沈聽原弓著身,左手撐在門上,偏過頭做了個揮拳的動作:“抱個屁啊,我絆這一下差點見我太爺爺去了。”
一句話,惹得教室裡的人都哈哈大笑。
確認他沒事,林桑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彎腰去拾夾子,等她起身,門口那人已經消失了。
林桑重新弄好夾子,發現身側有人直勾勾地盯著她,她轉頭,下意識在剛夾好的頭發上摸了摸:“怎……怎麼了?”
方倚霏:“沒什麼,你和李宇棲以前認識啊?”
林桑:“初中同學。”
方倚霏“哦”了一聲:“這樣啊。”
……
第一節晚自習是物理,老師講了會兒習題後就讓他們自己自習。
物理老師夾著保溫杯前腳剛走,教室裡就熱鬨起來。
這種氛圍對於林桑來說都是初中那會兒的事了。
附中錄取分數線比一中低得多,每年本科上線率都差一中一截,後來就開設了珍珠班,錄取分數線僅次於市裡的學校,師資力量也很強,製度自然也比普通班要嚴得多。
高一就比彆人高三還痛苦不說,除了周考和月考還有每天一小測,喪心病狂到每天的小測都要進行排名,讓人每天精神緊繃,吃飯都覺得浪費時間,哪怕老師離開很長時間教室也是鴉雀無聲的狀態,因為一個不小心你就會因為沒完成今日學習任務而在第二天檢查時被通報批評,外加學習任務翻倍。
誰也不想做那個倒黴蛋。
林桑垂眼看著筆尖下的字出神,放任自己開個短暫的小差,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林桑思緒回籠轉頭,方倚霏小聲說:“我要告訴你個大事。”
“嗯,你說。”林桑捏著筆安靜等待她開口。
見林桑這麼好說話,方倚霏鬆了一口氣,即使相處了一個下午大概摸清了林桑的性格,她心底還是有點發虛的。
她開學那天來晚了沒占位,所以大家都找好了同桌,隻有她一直孤零零一個人,晚自習老師不在的時候,前後排因為怕目標太大都不敢跟她多聊,她每次都聊不暢快,這事本來下課了說也行,但這會兒班裡都鬨起來了,她實在是忍不住,見林桑在做題,她內心掙紮半天,最終還是帶著罪惡感喊了她。
方倚霏醞釀兩秒說:“是這樣的,班裡值日是兩排輪一次,明天正好輪到我們。”
“清潔區的話,是一周輪一組,我們組輪完了,這次到隔壁組,你能歇段時間再上陣。”
“就是吧,”她頓了頓說,“今晚得辛苦一下。”
這個打掃衛生的模式和她在附中時差不多,林桑應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方倚霏說今晚得辛苦一下,她不解道:“為什麼說今晚得辛苦一下啊?”
方倚霏解釋說學校早自習前會派學生會的過來檢查,早上又要跑早操又要去食堂搶早點的,壓根沒那個時間打掃,所以大家都默認前一晚下晚自習後打掃。
林桑了然:“那一會兒掃的時候有分配嗎?”
“這個嘛。”方倚霏想了想說,“以前我們不是隻有三個人嘛,都是一人掃完一組後派個人掃講台,另外兩個人掃剩下的那組,然後一起收拾垃圾。”
林桑:“那我就負責掃剩下的那組。”
“不是,你都不挑一下的啊。”
“不都一樣嘛。”
“那可未必。”方倚霏一臉嫌棄地說,“有些人老是喜歡在地上隨便扔垃圾,可煩了。”
她說完,又問了一遍:“要不要挑?”
林桑搖搖頭:“不了。”
“好吧。”方倚霏感歎道,“沒想到咱們組也能有分工明確的一天。”
正好有老師過來巡邏,林桑笑了一下,沒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