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骨木莓(1 / 1)

小野莓 兔爺不吃辣 3895 字 3個月前

這下可真是狼狽得連道謝都來不及了。

薑末接過來,一飲而儘,咳眼角都微微泛紅,淚水都出來了,配上嬌俏麵容,可憐兮兮,像是落水的花貓,被人淡然如從的撈起來,撿回來一條貓命。

她回過神來時,樓下戲台已經搭上,有人穿著霜白戲袍抱著琵琶在彈,咿咿呀呀婉轉地唱。

麵前忽然被推來一疊糕點。

是被剝了油紙的芙蓉糕,切成小塊,上麵叉了小叉子。

旁邊灑了些酸梅粉,不知他什麼時候加的。

如此妥帖周到,倒叫薑末心驚,越發懷疑自己昨晚做的不是夢。

她插了一小牙芙蓉糕吃,細膩不甜,反而是淡淡的芙蓉清香,沾了酸梅粉吃,竟彆有一番風味。

糕點下了肚,茶水也下了肚。

薑末清了清嗓子,小聲打探著:“沈組長,我聽我媽媽說,昨晚是徐助理把我送回去的?”

她今天沒化妝,出水芙蓉一張清秀的麵龐,眉微微蹙著,黑眼睛擔憂探尋,明顯一臉心虛樣兒。

沈卻從麵前的果盤裡拿了顆果子慢條斯理的剝著,忍下笑,“是。”

他決定逗逗她。

故意說話隻說一半兒。

某人果然上鉤,滿臉都寫著擔憂,把嘴裡裡塞的東西咽下去,“可是昨晚我不是在外麵喝酒嗎?我和徐助理是怎麼.......碰上的?”

那句擔憂的不行的話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本來是想問有沒有和沈卻碰上,但是她到底是沒敢。

“這裡的夏威夷果是用海鹽焦糖炒熟的,要小火不停翻炒,炒到翻沙,直到翻炒到焦糖色,是這茶館的師傅親自做的,每年臨近過年的隆冬才能吃到,除了剝開要費些功夫,倒也算是上上等的零嘴兒。”沈卻說。

他掌心躺著幾枚剝開的夏威夷果,放到小瓷碗裡,推到薑末麵前,神色清悅,“嘗嘗。”

小姑娘周遮臉坐在對麵,敢怒不敢言,苦惱於他四兩撥千斤將話題帶過去,又不敢翻臉駁了他的好意。

為難得快皺巴成一枚酸澀的小果子了。

沈卻不由得低笑出聲來。

他想到小學秋遊,家裡沒人給他準備零食,餓極了,摘了小半籃子紅果子,上麵的綠色葉子有尖銳的刺兒,是山澗的野果子,當時的帶隊老師說那種野果長得像草莓,叫小野莓,有刺兒,但是用水洗了果子,很是好吃,酸酸甜甜,至今再難找到那種味道。

他突然覺得她很像這種水果。

難以接近的刺兒,剔除之後卻是柔軟的心臟。

“不逗你了。”沈卻放了手裡的果盤,拿了盤子裡的熱毛巾擦手,垂下的手指在燈影下溫玉精尊矜質,右手食指上的藍寶石方形銀戒,如暗河裡的銀色。

“昨晚我也去了保利燕璟和頌,車子從停車場出來時正巧遇見你,我本來是要走的,”沈卻風輕雲淡,露出一個笑容,指尖在桌子上點了下,“誰料有人硬生生往我車上爬。”

他說到這兒,薑末心裡已經門清兒了,雙手捂住臉,掩麵到無顏再抬起頭來。

她深呼吸幾個來回都沒想明白自己醉酒後怎麼能顏狗到非禮了自己上司。

真是美色害人啊。

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麼,已經不需要沈卻多說了,那些細細密密纏綿住春風的吻都融化在翩然大雪夜。

身份權利的置換,對麵的人因為她這點差錯,忽地成了掌控生死全局的掌權者。

“昨晚醉的就那樣厲害?”他問。

白玉似的手指落在青玉色的瓷杯上,合著欄下唱戲的曲兒,點著牌子。

雖然沒說全,但是對麵心虛者已經低下腦袋去了,薑末手裡的茶杯都拿不穩了,她慢慢的,一寸寸的抬頭時正撞上男人的視線。

他今天沒戴眼鏡,沒有眼鏡那股冷銳的感,這樣一雙眼眸,最是多情,漆黑細長的桃花眸微微斂著,一小束的光線從老式窗欞落進來,絲絲縷縷纏繞進男人漆黑的眼瞳裡,如月茭白,似玉纏雪。

一低頭的溫柔,被這樣的溫柔網子纏繞住,任誰都無法掙脫。

柔泥困鹿,尼龍縛魚。

一生的悲喜圓缺似都在這一刻奏鳴。

薑末眼睫遲鈍的眨了眨,大腦裡飛速運轉,該怎麼把昨晚的失控圓過去。

就憑她色膽包天的舉動,估計是覬覦已久,先不顧分明爬了人家車,又流氓上身被色字衝昏頭腦強吻了人家。

鳥籠裡的一對兒雀兒嘰嘰喳喳地叫,叫到薑末心煩意亂,她深吸一口,猛地抬頭時,恰撞進沈卻不急不徐的眼瞳裡。

他既不催促,也不討債,霜白似雪的襯衫罩著那副豔麗皮囊,如此看她。

“其實.......”薑末攥了攥拳頭,一鼓作氣,瞎話連篇,“其實從一進公司我就開始暗戀您了,一直到上次出差,我才知道原來對你暗戳戳的關注是喜歡。”她睫毛一眨一眨的,有金粉的光線落在上麵,似春雪一場,這麼莽撞而漏洞百出的告白。

沈卻看在眼裡,卻沒打斷。

他的目光綿長而無比耐心。

“所以,昨晚的事情,是我太喜歡您了,才導致發生尷尬的事情,”薑末在緊張的時候,手指尖無意間扣著欄杆上的雕花,一下一下,似乎能緩解這種濃烈沸騰的情緒般,“這件事兒造成的困擾我一人承擔,如果你覺得受到了影響,我可以在公司申請調組,甚至去分公司都可以。”

“不必,我倒覺得挺好。”打斷她急切解釋的是男人疏淡的嗓音,金箔裹玉石般的好嗓子,不疾不徐。

像是在耳邊掀起一場雪落,倒是叫薑末的絮絮叨叨止住了。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看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再度重讀,“我喜歡你。”

“我知道。”他說。

台下正唱到“蘭花撚紅塵似水,三尺紅台萬事如歌吹”吊起的戲腔悠揚。

“你不覺得困擾?”她瞪大眼睛,就差站起來了。

“不覺得。”沈卻垂眸看到她放在桌角的菜單,棕色的牛皮紙,一手毛筆楷書,寫的工工整整,倒是有幾分意思。

她從剛剛手指就在寫著陽春麵的地方摩挲,目光時不時垂落。

沈卻招手叫來服務生,“一碗陽春麵。”

麵端上來的很快,青花瓷碗,雪白的麵條,蔥花香菜灑了一把,豆花切成小塊點綴,一勺黃金酥豌豆灑在中央,如雪山覆頂。

“沒吃早飯?”沈卻神色自然,替她取了筷子,用熱水燙了遍遞過來。

木質的筷子,上麵帶著熱水燙過的溫度,沁入薑末指尖。

“沒.......”薑末覺得自己一到他麵前就矮一截,不是身高,是陷入完全被動的矮一截。

麵前的陽春麵香氣撲鼻,她是真的沒吃上早飯,餓極了,用筷子挑了麵條大口大口的吃,不怕燙般。

吃到一半兒,薑末才想起來什麼,糾結著擰著眉頭看坐在對麵的沈卻,“你不覺得彆扭嗎?”

他正在看窗外,聞言,“嗯?”了聲。

“就是我喜歡你這件事兒,不突兀不彆扭嗎?”

“不覺得。”他眼眸裡勾了絲笑意,“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薑末:?!!!

不是?哥們兒,你這麼隨便的嗎?

昨晚,在保利燕璟和頌局有宋成妍在鬨得比往日熱鬨轟轟百倍,宋家最寵愛的小孫女兒,同沈卻唐一澤他們從小玩到大的小姑娘,被精心捧著長大,沒沾染過太多世俗,反而剔透而清澈。

宋成妍喝多了酒,嘴上沒個把門兒的,把之前去千裡迢迢找過薑末的事兒給抖落了出來,還是在沈卻眼皮子底下。

她喝的沒了邊際,不顧寧雨軒在旁邊擠眼睛努嘴的一股腦兒全倒出來了。

“我早就看出來二哥在乎她了,明裡暗地照顧著的,還是個女孩兒,說不喜歡那就是癡人說夢,我這不得給他們添一把火,讓二哥高興高興嘛,他一向情緒不外露,遇到天大的事兒也自己扛,都不告訴咱們。”宋成妍靠著唐一澤,手臂搭著,喝得醉醺醺的。

沈卻的私事兒一向不喜歡旁人節外生枝。

上次唐一澤幫著處理的療養院那事兒,自然知曉那人是因為什麼進去的,動了沈卻手底下的一個組員,還是個小姑娘,他從來沒見過沈卻因為什麼動氣,更彆提身邊哪有關係親近的女人,足以可見這姑娘在沈卻心裡的分量。

他和寧雨軒瞧得出來,卻沒搭腔也沒追問,沒想到宋成妍倒好,直接給綁了月老的紅線,讓這姑娘勾引沈卻。

當時沈卻什麼反應來著。

他乾了一整杯黑方,坐在沙發上,沉默著沒說話,隻有右手上的藍怕托石在燈光折射下熠熠生輝。

那枚戒指是沈老爺子一早就郵寄到沈卻手上的,其中暗指的意味不言而喻,但是他回國卻遭遇這麼一出,被壓在鬆明最底層。

昨晚沈卻最後的最後,散場時,手指鬆散的拎著杯子與宋成妍碰杯,一飲而儘,包廂裡燈光疏離變換,落在他眼瞳裡,竟帶了絲笑,“假的也總比沒有的要好。”

畢竟,假戲真做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