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莓(1 / 1)

小野莓 兔爺不吃辣 4450 字 3個月前

薑末穿了件方領紅色連衣裙,學妹圓頭小皮鞋,黑色的長發攏得整齊,戴了隻紅色菱形發箍,精心畫過的妝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皮膚白嫩,睫毛長而卷翹,塗了層大地色漸變的眼影,配上那雙自戴彎鉤的狐狸眼,乖巧地背著個雙肩包,清純俏皮帶著渾然天成的嫵媚。

攝人心魄。

接觸到沈卻微頓的目光,薑末衝他盈盈一笑。

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她的想法簡單粗暴,既然沈卻被宋成妍的父親看好,那麼就弄他的名聲狼藉,任何一個父親在聽到準女婿傳出花邊新聞的時候,都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過去的。

隻要她穿得花枝招展在沈卻身邊多晃悠晃悠,再費些心機拍一些錯位角度的曖昧照片,無論是發布到媒體上還是被各種小道新聞傳播出來,一個男人身邊美女如雲,還是沒有任何名分的女人,這個男人的口碑都不會太好,沈卻的名聲想不臭都難。

“沈組長,好巧,你也起這麼早?”薑末站在房間門口,她那側的房門開著,清晨的陽光像是奶黃色的柔軟液體,貼合著少女姣好的曲線將人浸泡其中,柔軟微卷的長發在光線下呈現出一種金與棕交織的色澤,眼瞳澄澈狡黠,鼻梁小而挺,臉龐精致立體,聘婷如畫,纖纖若玉。

好生漂亮,倒像是叢林裡驟然探出腦袋的精靈仙子,卻偏偏不是那種單純無辜的白蓮花,反而是盈盈狹長的狐狸眸,彎唇時風情萬種,惹人垂涎。

沈卻目光落在她身上,細細密密的審視與研判,依舊平靜如斯,隻是不經意間的精光驟然露出又被掩藏,仿佛宛如交織的網子將獵物兜頭套住,耐心而老道的狩獵者從不輕易嚇跑獵物。

良久,他才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早。”

薑末被男人的目光盯到頭皮發麻,就是那種上位者的審視,她頭一遭感覺自己如此心驚膽戰,心被高高懸掛起,搖擺不定,你不知道他有沒有窺探到你隱秘的小心思所以提心吊膽,此時聽到這句才鬆了口氣。

沈卻在她身後,抄著口袋看她關門,“換房間了?”

著一層都是酒店最貴的房型,乾淨隔音,用具都是一次性,上一位客人用完可以帶走,或者酒店銷毀換成新的。

“單位給我訂的那個有點潮,我住不慣。”薑末老實回答。

沈卻看她一眼,黑瞳漫不經心:“不在鬆明的報銷範圍內。”

簡直是刁鑽老狐狸故意潑冷水,薑末撇撇嘴,“我自己加錢換不行嗎?”

“可以。”沈卻說,“實習期要押一個月的工資。”

薑末:……

“不過也沒關係,這個房型的價格大概夠你一個月的工資。”進電梯時,沈卻腳步頓了一下,等薑末撅著嘴走進去才邁步跟上。

這人嘴忒毒,這不是在故意調侃她工資低窮光蛋一個嗎?薑末皺著眉,下意識的想頂嘴,但轉念一想到沈卻這人的手段,斯文敗類,外表矜貴彬彬的,內裡腹黑得八百個她都比不上。

她癟了下嘴,小聲嘟囔,“我家有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她說的聲音太小,氣勢又不足,酒店餐廳裡有輕微人語聲盤子杯盞碰撞聲,沈卻沒聽清,問:“說什麼呢?”

薑末已經衝到食品區去了,一雙眼瞳在各色美食上流連,巴巴地幾乎都要看不過來了。

下意識回,“沒說什麼,誇您呢。”

“我怎麼聽著不像好話。”沈卻似乎心情不錯,沒同她計較,看了眼薑末盛得一大勺咖喱辣醬,醬汁粘稠,沾了滴到她白皙的手腕上,襯得皮膚嬌嫩如玉質地般。

酒店的早餐品類不少,都是當地特色美食。

沈卻端著餐盤坐到座位上時,對麵已經擺上了各種形形色色的小盤子。

土豆泥花椰菜咖喱、塔利、鷹嘴豆咖喱、印度糖耳朵、奶湯圓……拿了個溜兒八開花團錦簇得。

沈卻看得頓了頓,也是沒料到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怕是把半個餐台的東西種類都拿了個遍。

薑末端著自己的紅豆沙甜餃回來時,沈卻已經在坐下了,男人吃相優雅斯文,他的餐盤裡隻盛了咖喱香飯和幾樣小菜,甚至湯點都是簡單的一杯黑咖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

薑末意外:“沈組長,您就吃那麼點兒?”

沈卻喝了口咖啡,放在杯子,微懶道:“適中即可,多了就浪費了。”

薑末癟了下腮幫子,感覺後麵一句話是在點她。

吃完早餐他們就趕往出差地進行實地考察。

沈卻帶領的組彆在公司的地位很尷尬說,好聽點是沒有具體的負責事項,接管的內容很雜,也有難度,跨度很大,從設計師的甄選聘請到慈善晚宴的布置;說難聽點就是打雜的,什麼臟活累活兒都一股腦扔到沈卻手底下,做的好不一定有表揚,做的不好卻一定會被批評。

這也是長柏當初同意讓沈卻進鬆明的原因,這麼一個費力不討好且沒有任何晉升空間的職位,足以把沈卻的脾性和光環都磨滅,眾所周知,越是雜的事情辦起來就越難,術業有專攻才能在積累的經驗中成長進步。

而沈卻所在的小組,卻可以將人的才華磨得一文不值。

在F洲南部的泰米爾納德邦,達爾姆利村落是整個F洲最貧困的地區。

車子先到了泰米爾納德邦的小鎮上,薑末下車時就被混著沙子的風糊了一臉。

擁擠,真實,嘈雜,破舊不堪。

橫七豎八的電線與擁擠逼仄的小巷子,歪扭的房子與隨便一停的風塵仆仆的老舊摩托車。

有黑人小孩子光著腳從街角跑過,也有穿著刹帝利服飾的女人圍坐在堆滿衣服的服裝鋪子前聊天,用芭蕉葉裹著炒香米與咖喱品嘗。

當地的對接的負責人是位中年女性,隻會說簡單的蹩腳的英文。

通過簡單的交流,薑末得知,他們這筆費用資助的不是小鎮上的兒童,而是達爾姆利村的孩子們。

從小鎮到村子道路狹窄滿是泥濘,隻能坐當地破破爛爛的麵包車過去。

薑末幾乎是忍著強烈的不適感上了車。

剛剛同當地慈善款負責人交流都是沈卻完成的,男人眉眼淡然,似乎並沒有因為環境改變帶來太多的不適感。

隨著車子往村落裡開,薑末看到路過的簡陋屋子前,男人在責打女人,女人脊背上的布料被血水滲透,痛苦的呻吟,卻依舊逃不開魔爪。那男人罵了一連串的話之後,取過來鐵釘子往女人手掌上釘,慘叫聲不絕於耳。

“這裡的風俗是妻子是丈夫的物品,從嫁過來後就丈夫所有並且處置。”負責人說。

薑末看得難受,隻覺得頭暈目眩,一股惡心順著喉嚨往上頂,她扶住車窗,難受得眼淚都憋了出來,手指泛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水土不服引得發得一連串反應。

從小金尊玉貴得養著慣了,哪裡見過這等人間疾苦的環境。

忽然,肩膀上落在不輕不重的力道。

頭頂灑下溫熱的呼吸,“薑末,怎麼了?”

那人語氣溫和鎮定,帶著安撫性。

薑末驀然抬頭,漂亮的眼睛裡溢滿了憋出來的淚水,眼尾紅紅得,不狼狽,竟俏麗可愛。

四目相對間,沈卻看到她如此,不掩飾得壓了下眉。

“哪裡難受?”

薑末想說話,答不出,一張口就要乾嘔。

沈卻叫停了車子,打開車門,外麵的空氣湧動進來,薑末眼睛一熱,早上吃的東西頂著嗓子眼就要往外吐。

手腕被一道溫和力度拉一下。

她被帶著,摁著肩膀在路邊蹲下來,開始往外吐酸水。

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看見太過於血腥殘暴的畫麵,被嚇到了。

此時,什麼形象,什麼漂亮好看,她統統扔到一邊去了,不敢想象人為何會被那樣對待。

沈卻沒有安撫,而是給了她時間消化和反應。

等她哭完吐完了,他擰鬆瓶蓋又合上,遞了瓶礦泉水過去,“漱漱口,好些了嗎?”

風沙呼嘯,在頂著當地村民異樣的眼光下,男人站在她身側,高大身形籠罩著她,無聲卻格外讓人心裡踏實。

薑末吸了吸發紅的鼻尖,努力平複後站起來,“好些了,我們還有多久到?”

沈卻斂著眼注視著她,俯視角度下,小姑娘受到驚嚇又巴巴強裝鎮定的樣子像是花貓,豎著尾巴和耳朵一臉警戒卻嘴硬說沒事。

他眼底的笑意一晃而過。

倒是沒想象中那麼嬌氣。

“馬上了,再有幾百米到村長的家裡。”

村長住在村子中心,破破爛爛的低矮平房刷了一層黃油漆,算是村子裡看上去不錯的建築了。

出來接見他們的是村長的大女兒。

這也是他們通過慈善事業聯係到接頭人。

據大女兒說,女性在他們的村子裡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她們甚至連畜生豬狗都不如。甚至生下來的女孩會為家庭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

並且,當地的女孩在出嫁時必須準備高額的嫁妝才能嫁得出去,所以,身懷有孕的婦女常常去祈求上天能誕下男孩,而生下來女孩的女人常常被毒打遭受非人折磨,甚至女嬰一生下來就會被殺死。

“你們是來給錢的人嗎?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女兒,她馬上要出嫁了,但是我們湊不出那麼多嫁妝,嫁過去是要被活活揍死的。”

村長家的門猛的被人推開,進來一個裹著紫色披肩的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半大的少女,臉上粘著汙泥塵土,無辜的眼睛又大又圓。

女人的英文說的不標準,磕磕絆絆的,語法錯誤百出,隻能拚湊出個大概來,薑末卻聽懂了。

她們衣衫襤褸,母女相抱,淚如決堤。

薑末看不下去了,她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樣如花似玉年紀的女孩子,要遭受非人的折磨和毒打。

她拳頭緊緊攥著,想到自己在津城大手大腳購買各種奢侈品衣服包包化妝品,而有的人卻因為小小一筆嫁妝連命都要搭進去。

“你需要多少錢?我個人捐款給……”薑末一番話還沒說完,肩膀被寬厚溫暖的手掌搭住。

薑末不解的扭頭。

沈卻手背的肌理好看,冷白皮清晰可見青筋蜿蜒,腕骨的機械表反射出一絲冷芒,修長手指按住她。

男人麵朝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點點頭,斯文彬彬,嗓音也斯文,“抱歉,我們不能給這筆錢。”

一句話薑末整個人如墜冰窟,猛然瞠目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