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這個臨近畢業季的關鍵時期,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金子般珍貴。
周柏深卻因大禮堂事件被停課一周,當晚便被周父周母匆匆帶回了家。這一周的停課,讓他硬生生地落下了不少課程,大家都在為高考全力衝刺。
堇一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晚飯,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溫夕發來的短信:【“堇一,我們每天去幫周柏深補習功課吧,怕他拉下太多。我等會兒去找你哈 。”】
“一一啊,好好吃飯,彆看手機了。”趙盼溫柔地說道,同時夾了一塊鮮嫩的雞腿,放在堇一的碗裡。
堇一聞聲,乖巧地收起手機。
堇父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略帶凝重地說:“最近醫院來了好多因為高考壓力大而自殘的學生。一一,你要是學習壓力大,一定要跟我們說,可千萬彆做傻事。”
堇一認真地點點頭,輕聲回應:“嗯…我知道了,爸爸。”
“聽說,周家那小子在學校犯事了,被停課了。”堇父接著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
“嗯…,我知道。等會兒我朋友來找我,出去學習一會兒,九點就回來。”堇一簡單回應後,便匆匆吃完晚飯,準備出門。
夏天的傍晚,晝長夜短。六點的窗外,太陽依舊高高地懸掛在天空,散發著熾熱的光芒,絲毫沒有要落下去的意思。
堇一背上沉甸甸的書包,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瞬間,一股悶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放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裡 。
街道上,偶爾有行人匆匆走過,每個人都似乎帶著自己的心事。路邊的樹木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枝葉,被悶熱的天氣折磨得沒了生氣。
堇一來到了溫夕家門口。抬手正準備敲門,屋內驟然傳出“嘩啦”一陣尖銳聲響,像是玻璃被狠狠摔碎,一下接著一下,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緊接著,屋門“砰”的一聲被用力拉開,帶起一股強勁的風,吹得堇一額前碎發肆意飛舞 。
堇一抬眸,正好與屋內的溫夕四目相對。刹那間,堇一看到溫夕眼中還未消散的委屈與憤怒,但轉瞬,溫夕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隨後,她用力關上了房門。
屋內,一個女人尖銳的叫罵聲穿透門板傳了出來:“你出去了就死在外麵,彆再回來了!死外麵!賤蹄子!”這聲聲咒罵,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刺痛著人的耳膜。
溫夕聽到罵聲,原本強扯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頭低得更深了,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輕聲說道:“走吧。”
堇一沒有多言,轉身往樓上走去,溫夕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寂靜的樓道裡,彌漫著飯菜的香氣,這香味中卻夾雜著溫夕壓抑的啜泣聲。
堇一聽到哭聲,腳步猛地頓住,緩緩轉身,目光沿著樓梯扶手朝下望去。
隻見溫夕紅著眼眶,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滾落,身體因為極力壓抑情緒而微微顫抖著。
堇一看著溫夕這副模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又快步朝溫夕走去。“今天我們不補課了,你先調節一下心情。”
堇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側邊的小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溫夕。
溫夕抬起頭,眼眶泛紅,接過紙巾的手微微顫抖,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道:“謝…謝謝。”
堇一耳根子軟,架不住溫夕又是哭泣又是撒嬌,生平第一次邁進了小酒館的大門。
剛一推開門,嘈雜的聲浪便撲麵而來。昏暗曖昧的燈光下,整個酒館裡人影攢動,舞池內男男女女隨著動感的節奏肆意舞動,肢體儘情舒展,仿佛要將所有的熱情都釋放出來。
溫夕像是這裡的常客,熟稔地拉著堇一,在擁擠的人群中左拐右繞,來到一處空位前。兩人剛一落座,服務生便腳步匆匆地將一打啤酒送了上來。
溫夕利落地扣住易拉罐的拉繩,隻聽“滋”的一聲,氣泡破裂的聲音瞬間從罐內傳出。
她順手將這罐啤酒遞向堇一,說道:“給…給你。”
堇一猶豫了一下,才緩緩伸出手接過,小聲囁嚅著:“我…我不太會喝酒。”
可惜,她的聲音實在太小,被淹沒在了周圍震耳欲聾的音響聲中,溫夕壓根沒有聽見。
“乾杯!” 溫夕興致高昂地喊了一聲,隨後舉起手中的啤酒罐,朝著堇一的方向碰了過去。
碰杯之後,她仰起頭,“咕咚咕咚”幾口,一大口啤酒便下肚了。
堇一從未喝過酒,平日裡喝得最多的也就是飲料和奶茶,頻率大概一周一兩次。
至於酒,這還是她頭一回嘗試。她學著溫夕的樣子,淺淺抿了一小口。
刹那間,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刺激得她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好難喝,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啊。”她在心裡暗自吐槽。
堇一抬眼看向溫夕,隻見對方神色如常,喝起酒來就像喝水一樣輕鬆。她不禁在心中納悶:“難道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溫夕一罐接著一罐地喝著,酒精逐漸上頭,眼神變得迷離恍惚。這時,旁邊座位上兩個男人湊了過來,其中一個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說道:“美女,方便給個電話唄,□□也行啊。”
溫夕身形晃悠著站起身,她今晚穿的裙子短,剛遮住大腿根,那兩個男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堇一瞧在眼裡,微微皺起眉頭,滿心不悅。堇一上前將溫夕按在了椅子上。
或許是酒精壯了膽,堇一一下子來了勇氣,她站到溫夕麵前,聲色俱厲地說道:“沒有聯係方式!我哥哥是警察,你們再不走,我可就打電話了!” 說著,堇一舉起手機,快速翻到通訊錄那一頁,作勢要撥打電話。
那幾人見狀,低聲暗罵了一句“晦氣”,不甘地轉身離開了。
堇一趕忙拉起溫夕,朝酒館外走去。一路上,溫夕嘴裡一直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語,腳步踉蹌。
出了酒館,外麵的太陽早已落山,昏黃的路燈一盞盞亮起,驅散著黑暗。
剛走到路邊,溫夕便借著酒勁,一屁股坐在了馬路邊上,怎麼也不肯走了。
堇一看著眼前這一幕,隻覺得一陣頭疼,輕聲哄道:“溫夕,我們回家了,你起來好不好?”
溫夕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堇一,緩緩伸出手指,指著堇一的臉,傻笑道:“嘿嘿,是你啊,周柏深的小青梅,你怎麼在這兒?”
堇一:“…………”。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溫夕一把甩開堇一的手,開始撒潑耍賴:“我不走!不走!我…我不想回去!!!”話還沒落音,她的情緒陡然轉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他們總罵我打我,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子嗎?”
堇一心裡一揪,蹲下身,與溫夕四目相對,輕聲安撫道:“你回家跟你媽媽好好說說,好不好?哪有父母不喜歡自己孩子的呀。”
溫夕看著堇一,雙手捧起堇一的臉,眼神裡滿是羨慕與渴望:“我好羨慕你,你有周柏深,有那麼好的父母,學習還那麼好,老師也喜歡你,所有人都對你那麼好,沒有那麼大的惡意。所以……你可不可以把周柏深給我啊?隻有他對我好,特彆好。”
堇一一臉茫然,心中五味雜陳,反駁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啊,周柏深從來都不是我的,他又不是物品。”
話一出口,堇一心裡一陣酸澀。是啊,周柏深從來都不屬於她。反觀溫夕,似乎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得到堇一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一切都顯得那麼輕而易舉。
堇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複雜情緒,也在溫夕身旁坐了下來,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心底最想知道的問題:“溫夕,你跟周柏深在一起了嗎?”
昏黃的路燈散發著柔和卻又有些孤寂的光,燈光下,堇一的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啪嗒”一聲打落在鞋子上。
溫夕扭頭看向堇一,結巴道:“這個我不能說…說出來會…傷心的。”
堇一的心猛地一沉,急忙追問道:“誰…誰會傷心?”
然而,還沒等溫夕回答,她便突然一陣惡心,“哇”地吐了出來。堇一顧不上自己的情緒,趕忙從書包裡掏出紙巾,眉頭緊皺,一邊幫溫夕擦拭,一邊輕輕順著她的脊背,試圖讓她好受些。
吐完後,溫夕靠在堇一的肩膀上,聲音微弱地呢喃著,“好困啊~”。
不遠處一個人影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身影高大而修長,步伐穩健。
隨著人影越來越近,堇一麵前的燈光被他的身影擋住。她抬頭望去,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是周柏深。
周柏深看著眼前的場景,眉頭緊緊皺起,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備:“你倆怎麼搞的,她怎麼喝醉成這樣?你怎麼不看著點?我等了你們好幾個小時,要不是我來得及時,出了事可怎麼辦?”
堇一心裡本就憋著火,聽到周柏深這番質問,頓時委屈與憤怒交織,也顧不上許多了,抬起頭直視著周柏深的眼睛,大聲反駁道:“我們這不是沒事嗎,你凶什麼!你要是不來,我們也能走!又不是我讓你等那麼久的!周柏深,你拽什麼!”
這是堇一第一次反駁周柏深,第一次如此大膽地頂撞他。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怒火徹底爆發。放在平時,麵對周柏深這樣的質問,堇一早就乖乖道歉了,可今天,她卻像是變了個人。
周柏深被堇一的頂撞弄得一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沉默片刻,沒有再多說什麼,俯身一個公主抱將溫夕抱了起來,轉身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頓住了腳步,低聲說道:“謝謝。”
堇一聽到這聲“謝謝”,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可是周柏深第一次對她道謝,而原因竟然是因為……溫夕。
堇一低下頭,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此時,周柏深抱著溫夕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兩人走在前方,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模糊。
堇一站在原地,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周柏深和溫夕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緩緩抬起腳步,朝前走去。
身後不遠處一陣自行車的打鈴聲在她耳邊響起。
“我送你回家。”一道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堇一聞聲抬頭看去,是……路清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