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學一開始，蕭茉差點大失所望。

大巴車將她們拉到酒店，安置好行李，就馬不停蹄地帶她們去了參加動員會。

說是動員會，其實是個講座。將蕭茉她們聚集到一座體育館，然後邀請了京市幾所著名大學的教授來發言。各行各業都有。

蕭茉坐在了前排，她一開始還拿出來隨身帶的筆記本，打算能從中學習點什麼。可惜教授上來就是掉書袋，聽的大家雲裡霧裡。

連著講了兩個多小時，換了最後一位教授上來的時候，看台發出一片嘩然。

蕭茉緊趕慢趕地看過去。

並沒有什麼異常啊？

她拍了拍前麵的人：“你好，怎麼了這是？”

蕭茉前麵是第一排，他們有桌子，桌上還有姓名牌，人看起來也比蕭茉她們要大一點。

“牛教授是來自京大經濟學的領頭人，能請到他很不容易。”

“哦，謝謝。”蕭茉沒什麼興趣地往後一靠。

經濟學和她有什麼關係？她低頭扣手，家裡生意做的再大也用不上她，學了也沒用。

她也沒有特彆的愛好，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麼。

反正她學什麼都很快，就算長大了想到了要做哪行再去學也來得及。

教授在大家的掌聲中上台，坐到了最中間的位置。

“同學們好！”

你好。蕭茉接著扣手。

“想必今天能在這裡見到的同學，應該都是對我們經濟學領域感興趣的。”

那倒也不是。

“我來之前一直在想，應該找個什麼樣的切入點，才能將同學們帶入我的領域。”教授指著中間屏幕上的PPT，“用這個肯定是不行。”

這確實。蕭茉撕到倒刺，吸了口氣。

“我想先問問大家，對經濟都有什麼了解？”教授激情滿滿地站了起來，目光在前排同學身上逡巡了一圈。

然後指著他正對麵的蕭茉：“同學，你來回答一下？”

蕭茉一直沒抬頭，身邊的葉希嵐忙著拉了她一下，指了指台上。

她順著葉希嵐的手指看過去，和一臉慈祥又帶著點調皮的教授對視上。

啊？蕭茉指了指自己，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我？？”

教授點點頭：“對，就是你，同學。”

一支麥擊鼓傳花似的傳到了蕭茉手上。

她懵著站起來，心裡實在是沒有概念：“經濟，應該就是錢吧，不斷流通的錢。”

台下發出哄笑。

時祁也笑了一聲，抱著胳膊，抬頭，視線從蕭茉身上劃過。

教授倒是沒有笑，“你說的沒錯，宏觀上來說，這就是經濟。”

下麵的人再次安靜下來。

蕭茉得到某些肯定，接著道：“一些商業行為讓部分人手裡錢變多，另一部分人的錢變少，這也是經濟。”

教授嗬嗬地笑了起來：“你說的對，不過，那什麼是商業呢？哪些商業行為是有效的呢？”

這完全超過了蕭茉的理解範疇，她握著麥，陷入沉思。

葉希嵐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蕭茉。蕭氏集團可是世界五百強企業，她竟然一點都不了解這方麵的知識。

也對，如果受到重視，她又怎麼會一直在南江生活。

教授舉著手，再次巡視全場：“還有沒有同學可以解釋一下，你們是怎麼理解的？”

這是放過她了，蕭茉的小眼神又開始活泛起來，在身邊掃來掃去。

時祁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隻隔了三四個人。

“有沒有人主動？沒有的話我就點人了啊？”

時祁再次用看到蕭茉，發現她的眼神似乎又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裡有點彆扭。

早上在大巴車上，一轉而過的念頭嚇了他自己一跳。

時祁從來沒想過，他會用愛來形容對另一個人的感覺。

愛對他來說，真的真的好奢侈。

小時候就沒怎麼見過爸媽，他們忙著做半死不活可以說是一直在啃老的生意，連保姆都想不起來雇，他在小學就要自己做飯。

誰敢想一個市值十位數公司老總家的小少爺要自己做飯？

連蕭茉現在被扔到南江，還給配了一個司機一個阿姨。

時祁再次往蕭茉那邊看了眼，她正滿懷期待地幫教授找下一個回答問題的倒黴蛋，目光炯炯。

他剛想笑，就被蕭茉看了個正著。

他一下子收回差點就暴露了的傻笑。

蕭茉眼睛跟小鹿的眼睛很像，大，眨眼跟放電一樣，還衝他笑。

時祁吞了吞口水。

前麵教授還在賣力地問，有沒有人願意主動回答。

頂著蕭茉滿是星星的目光，時祁不受控地舉起了手。

幾乎一班的同學全都詫異地看了過來。

“這什麼情況？他怎麼今天主動要說話了？”

“誰知道，可能是回老家了比較激動吧。”

“不是說他家在京市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嗎？這些問題對他來說應該不難吧。”

“那不好說，蕭茉家那麼牛逼，不還是啥也不知道。”

“也是......”

時祁頂著議論站了起來，蕭茉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馬上將話筒傳給他。

“商業是一種經濟活動，”時祁不去看蕭茉，站直道：“本質是通過交換價值來滿足人們的需求並實現利潤。”

“當然，這個交換方式就比較多樣靈活，包括......”

蕭茉自從認識時祁至今，還沒見過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她坐下，眼巴巴地看著時祁站在人群中間，講著他所擅長的內容。

原本大多數人都低著頭自己玩自己的，但時祁嗓音溫厚低沉，如同鐘鳴在體育館上空回蕩，十分好聽。

再加上他說的流暢，對一些定義的理解通透到連本科生都不禁感歎。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蕭茉坐在人群中，和大家一樣，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這是她喜歡的人，優秀，好看，他的一切都恰好完美。

他的眼神看任何人都像在看垃圾，不過蕭茉不覺得她也一直都有足夠信心與他匹配。

直到這一刻。

她忽然意識到，她和京市的人的差距。

蕭茉一直在刻意回避這件事，她會因此傷心失望，可從來沒想過要回去。

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有錢有閒，快活似神仙。

更多的呢？比如家族，公司，股份，或者，更多的錢。

那也有屬於她的一份。

她本身對經商就沒什麼特彆喜好，能這樣平安富裕的過完一生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了。如果想要的更多，那戰爭一觸即發，而自己毫無勝算。

可時祁在這方麵會的更多，很明顯，將來的時家大概率還是會掌握在他手裡，他為此已經在開始做準備。

如果他將來回到了京市，那她呢？高考後，她應該去哪？

蕭茉性格外放，什麼事也不在心裡憋著，未來的事也從來不去想，想了也沒用。

可到了這會兒，蕭茉是真的開始思考，她未來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哥哥雖然和她不是同母所生，也很少聯係她，可是對她還算可以，無數不多幾次接電話都是哥哥。

當時她以為家裡本身也沒人在乎她，自己跑回南江老家，也是哥哥率先發現打來電話的。

如果回京市，他們......公司......還會有她的容身之地嗎？

時祁回答完問題，頂著教授熾熱的目光坐下。

他原以為還能看見蕭茉同樣充滿熱忱的眼神。

然而，蕭茉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祁心下一沉。

這是怎麼了？

她......不喜歡這樣嗎？

時祁發現自己開始緊張，甚至忍不住地往蕭茉方向看去。連著幾次，葉希嵐都差點察覺，他馬上收回眼神，皺眉複盤自己的問題。

難道是蕭茉不喜歡他出風頭？也不像，她自己就很喜歡抓住任何機會展示自己，對身邊人也沒什麼控製欲。

那是怎麼了？

時祁有些急切，急的時間一長，就開始坐立難安。

他以前沒有注意過彆人的脾氣，就連當初和父親參加酒局麵對甲方的時候也沒想過這麼多。

揣度彆人心思這方麵，他是真正的沒有經驗。

蕭茉也在頭腦風暴，隻是風暴中心全是現實問題。

自信如她，突然覺得自己在某方麵短了一截。

這件事和普通的學習還不是一回事，學習嘛，她努力看書做卷子，就為了可以最快速度提高成績。

可是她如果真的開始學習商業知識，那她的目標是什麼？

公司的某個位置嗎？

她並不是很想這麼做。

可能是缺愛吧，她的人生準則就是人情的重要性遠遠大於錢。

可如果她不學，豈不是在這方麵永遠都比不上時祁？

在他背後做一個傻白甜？這她可不能接受。

想的一多，表情就變凝重了。

落在時祁眼裡，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時祁應對事情有一套自己的處理模式，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找到答案，無論用什麼方法。

教授後半場也懶得抓人回答問題了，站在台前長篇大論，一口氣講到午飯時間。

一旁的工作人員彎著腰上去提醒，他意猶未儘，但還是做了總結。

散場的時候，蕭茉情緒還是不高。

時祁趁著身邊人沒有注意，越過了兩個人，離她更近了。

劉老師在前麵拍了拍手：“給大家十分鐘去廁所，”她看了眼手表：“十一點半我們在一號門口集合。”

老師說話，時祁轉過頭去找一號門，再轉回來的時候，發現蕭茉已經不在原地了。

人呢？

時祁瞬間緊張，他還清晰記得出發前，葉希嵐說蕭茉上次遊學就走丟了。

白長個聰明腦子，糊糊塗塗的。

而且她似乎還情緒不高。

時祁拔腿就跑，沿著體育場邊緣一路找過去。

難道是去廁所了？

他找到位於一樓靠窗的女生廁所，衝著裡麵喊了聲蕭茉，沒有人應。

“變態呀！”廁所窗戶被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大力關上。

正是散場，整個體育場裡幾千人都在同時往外湧，每個廁所都擠滿了人，時祁撥開人群，眼神快速地在每個和蕭茉身形相似的女生身上掠過。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京市這兩天都是陰天，烏雲密布，有些憋悶不透氣。時祁圍著體育館跑了一圈，汗在發間凝成水珠滑落，還是找不到。

不會出什麼事吧？時祁拿出手機，開始翻垃圾短信。

時祁記得，從他來的第一天起，蕭茉也不知道從哪來的他手機號，時不時地給他發消息。

“你好時祁，我叫蕭茉，你還記得我嗎？”

“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很喜歡你，所以忍不住想給你發消息，你收到了嗎？”

“這考試太難了，我有點不喜歡數學了，不過我看你數學真的很好，是天生的嗎？給我推薦點練習冊吧！”

“回我呀回我呀！”

“我家住在清月灣18號，如果有事，你可以來我家找我。”

最開始他直接把蕭茉的號碼拉黑，後來，無聊的時候他就點開看看。

再後來，每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地點開垃圾短信。

他手指剛想點下去那個號碼的時候，蕭茉拉著譚寧寧的身影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