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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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完一場持續三個小時的股東大會,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前前後後出來,由華人麵孔也有白人麵孔。

譚複舟回到辦公室,林助理將整理好的會議記錄放置在辦公桌麵上,“boss,周末回京市的飛機票已經定好發到您郵箱了。”

“好。”

林助理彙報完後離開。

紐約是資本的天堂,譚複舟的資產在這裡紮根,根係不斷地吸收營養然後長成任何勢力都不可撼動的大樹,相比與譚家的傳統資本在歐洲盤根錯節,美國是譚複舟避開譚蔚山創建的新的大本營。

譚家繼承人從一開始定下譚複舟後,幾乎沒有人知道譚蔚山在二十多年前就另作打算。

在譚複舟接受嚴苛的繼承人教育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永遠是一座平靜的高山,高大、沉穩、雖不善表達但庇護這個家族,庇護他與母親溫安慧。

直到他在英國出差時發現了譚蔚山的另一個家庭。

他的父親譚蔚山陪著那對母子,隻有三人在一起時的一個完美的、幸福的家庭。

譚蔚山穿著和平時風格完全不一樣的衣服,那個女人帶著帽子和墨鏡,他應該是很小心,所以這麼多年都一直未曾被發現。

就連曾經與他日夜相處的溫安慧都不知道什麼。

儘管他們曾經是那麼被所有人看好的一對金童玉女,家世背景,學曆樣貌都是無比的匹配。

在雙方父母的支持下,組合成一個家庭,將利益牽扯的更加牢固是一件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情。

譚複舟記得那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看起來活潑熱情,他摟著他的父親和母親,攝像機延遲拍下幸福的光影。

可這些的前提是譚蔚山已經有一個家庭。

譚複舟平靜地看著那一幕,事後他請了專業的偵探去調查,那對華人母子被安置在曼徹斯特的一處莊園裡,那裡的管家和保姆都會加他們夫人和少爺。

譚蔚山一旦出國就會去陪他們。

這和譚蔚山在京市時不苟言笑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溫安慧不知道,她與譚蔚山青梅竹馬長大,年紀到了兩家人自然而然地聯姻走在一起,要說沒有感情,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知根知底失去了熱情。

溫家是紅色商人,雖比不上譚氏家大業大,但其實力不容小覷,加之溫安慧有哥哥在高層任職,種種原因疊加下,譚蔚山這些年一直和溫安慧相敬如賓。

譚複舟想過告知母親,但是得等到一個合適的時刻,他需要確保完全將譚蔚山壓下去之後,他要保證所在乎的人絕對安全。

天色已晚,大廈依然燈火通明,霓虹燈鋪滿了城市,黑暗滋生著罪孽,遠處的街道還有槍響聲傳來,

這邊允許持槍,譚複舟的保鏢和他本人都合法持有槍支。

譚複舟一直希望夏清柚來到美國,可是每當陷入險境時,他又會慶幸她不來真好,至少還是安全的。

那些陰暗的、強製的想法次次升起,次次熄滅。

他是掙紮的,是糾結的,是想要卻又不能強迫的,總有些話和想法與行動不同,言不由衷、心口不一。

譚複舟的皮鞋踩過地麵流淌的血跡,他撿起一枚代表雇傭兵的徽章,這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宣戰。

他那為好父親真是為了他的好兒子不擇手段了。

回到彆墅後,譚複舟第一時間去浴室清洗了血汙,他有潔癖,見不得一點臟東西掛在身上,對於整潔乾淨的要求極其苛刻,如果保姆沒有將居住的地方打掃好會被立即辭退。

他頭發濕著,點點水珠順著浴袍的空隙隱沒在肌理分明,他有健身的習慣,在繁重的工作壓著也會注意鍛煉,他要活得健康,長久,他要在解決完這件譚蔚山的事情之後永遠的陪在夏清柚身邊,再也不要分開這麼久。

這樣煎熬著時間,實在是太孤獨了。

需要陪伴的不止是夏清柚一方。

收拾完以後,譚複舟劃開私人手機,看著上麵的消息提示,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很輕淺,卻好像可以拂去滿身的疲憊。

直到他點進去,看清楚具體內容。

譚複舟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恍惚覺得這幾天連軸轉準備股東大會出現了幻覺,不然他為什麼會看到一份名為離婚協議的文件躺在他和夏清柚的聊天記錄裡麵。

他睜開眼睛,眼底滲出熬了幾個大夜後的腥紅血絲。

危險,壓抑,和夜晚高聳入雲的大樓一樣布滿壓迫。

...

京市此刻是白天,在葉檸鄭重要求之下,夏清柚在醫院呆了兩天確認檢查無礙後才回到家,這期間葉檸一直陪著她,她直接住了過來,每天都帶著從營養師那裡拿來的食物,兼任了已經休假的張阿姨等人的工作,她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強硬地請了假。

手機一陣陣急促的鈴聲,像是催命一樣不停,一個斷了就立馬打來下一個。

葉檸將手機遞給正在吃飯的夏清柚,“這誰啊?一直給你打電話?”

譚複舟的聯係方式沒有備注,直接一串美國屬地的號碼,電話接通後,葉檸自動安靜,從電話聽筒裡傳來了萬裡之遙的呼吸聲,“夏清柚。”

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染上了沙啞,他應該是在抽煙,夏清柚心想。

她對譚複舟的了解,她知道此刻對方心情不好,那邊這樣晚的時間,他應該去休息。

夏清柚知道這通電話緣何而來,那份協議譚複舟一定是看到了,她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看到的,或許一兩天前,或許就是剛剛。

“嗯,是我,譚複舟。”

而後不發一言,就連一旁的葉檸都摒住了呼吸,這樣僵硬的呼吸著,誰都沒有把手機從耳側拿開,持續一分鐘後,夏清柚開口:“協議看了嗎?有問題我們可以再談。”

“為什麼要離婚?”

譚複舟沒有抽煙的習慣,此刻煙灰掉落一地,煙頭一根又一根在地板上,還沒有燃燒完就被扔掉。

劇烈的煙霧刺激使他咳嗽個不停,嗓音變得更加沙啞。

“夏清柚,為什麼要離婚?”

他蹙起眉頭,染上了更加濃鬱的疲倦,他的聲音帶著執拗和脆弱,以及不可置信的疑惑,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收到這樣一份協議,他點開後看見那一條條款項,條理分明透露出草擬合同的人是認真的。

譚複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成為她擬定合同的對象,還是離婚協議。

停頓了隻是一會兒,他從電話裡麵聽見對方說:

“隻是覺得我們不合適了。”

隔著茫茫海洋接通的電話,疏離,冷淡。

夏清柚攪拌著摻了紅糖的牛奶,玻璃棒沿著玻璃杯壁碰撞出細微的聲響,在安靜的環境下愈發的明顯,葉檸本來自覺遠離到沙發另一側,可當聽到電話裡譚複舟說的內容後,腦子宕機了一下。

柚子她想要離婚???

葉檸的呼吸放得更淺了。

“先掛了吧,你那邊很晚了。譚複舟,好好休息。”

夏清柚像是在關心他,又像是在和任何人打電話都會有的禮貌語氣。

“我不同意。”

“譚複舟,你哪來的臉不同意?你知不知道柚子之前流產過,她現在又疼的進了醫院!你一直在國外冷落著她,你知不知道她哭過多少次?眼睛腫過多少次?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葉檸一下子爬過來,大聲地對著手機屏幕喊道。

她在一瞬間被譚複舟冷漠的聲音氣到,開始為夏清柚不平,憤憤的情緒衝擊大腦,說完後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電話已經掛斷。

葉檸的臉氣的通紅,她把自己氣哭了。

離婚啊,多麼重大的事情,夏清柚究竟是多麼難受才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她以為辭職這件事已經夠難以接受了。

卻沒有想到驚雷後麵是更響的驚雷。

夏清柚與譚複舟的之前,跨越了十年時間,十年啊,葉檸覺得自己這個局外人都難以看到他們的破碎,她向來是個短情的人,當身邊真實的出現從一而終的感情時不可能不豔羨,可是怎麼到頭來就變成這樣了呢。

為什麼啊?

葉檸難受的想哭。

牛奶的溫度正好,融化了顆顆紅糖,夏清柚喝完後拿紙巾擦了擦嘴唇。

最難熬的情緒已經過去了,最孤獨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她從來都不後悔與譚複舟相愛,她仍然還在愛著他。

感情驅使她和譚複舟的繼續,理智告訴自己要選擇停止。

她剛剛說的不合適總結她和譚複舟再恰當不過了。

她無論如何努力都是苦哈哈的社畜,在堅持十輩子也不會彌補她在意的自尊,他與她的差距,永遠存在,所以才會隨時間暴露出那麼多的矛盾。

選擇停止兩人的關係,在麵目全非之前留□□麵,體麵地退出彼此的世界,讓回憶加工掉那些爭吵,或許這便是他們的結局了。

夏清柚已經可以接受這個結局,混亂的心跳回歸平靜。

“檸檸,彆哭,我都沒哭,你不要哭。”

煙火燃儘,燎到了手指,窗外繁星點點,屋內昏暗,譚複舟在陰影裡一動不動,好像被下了定身咒與一般。

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

連續工作的大腦混沌開來,他想他需要先睡一覺才能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在一個夢中夢組成的虛幻之中。

譚複舟的喉結滾動,吞咽下情緒,他走到一旁的酒櫃麵前,動作遲緩,像是機器人那樣。

手機被他緊緊握在手裡,手心因為用力太大硌出紅痕,疼痛的手掌和麻木的大腦,他開了一瓶酒直接灌到自己的胃裡。

手機識彆到人臉後自動解開,屏幕界麵停留在與夏清柚的通話記錄上,這些都告訴譚複舟他剛剛聽到的是真實的。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到底是哪一天,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提過。

這簡直太荒謬了,他的妻子懷孕了,流產了。

而自己作為他的丈夫,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今日要不是她的朋友開口講出,夏清柚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為什麼啊?這不公平。

他難道已經失去關於她生活的知情權了嗎?

當逼迫大腦運行時,譚複舟捋出了一條線索,他沒有做措施的一次,是夏清柚半年之前來美國時,她生氣地與他糾纏在一起。

所以是那次懷孕了嗎?

譚複舟翻看著回憶。

上次回到京市從醫院接她回家後,他甚至開過“你懷孕了”的玩笑,夏清柚那時臉色病白,她當時並沒有什麼反常的表情。

她聽到後是怎麼想的呢?

她不想去衛肅的醫院體檢是不想被發現她流產後身體虛弱嗎?所以才會如此抗拒。

譚複舟後知後覺自己錯過了太多,她的朋友葉檸說她哭過多次。

矛盾像是一團團亂了的毛線,越團越亂,理不清楚。

他們這幾年有過太多爭吵,以至於他快要忘了大學時她是如此的依賴著他。

遙遠的回憶在腦海中鋪灑開來,火花燙到了手指,譚複舟彷佛未曾發覺一樣,他站在俯瞰紐約夜景的高台處,漆黑的背影似有無邊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