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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上依然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謝愈其實很討厭這樣嘈雜的環境,非必要都不會來。
但是,現在桑予在這裡的話,他又是覺得這樣吵鬨的環境可以忍受。
就隻是……她接起的那通電話還真不是一件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他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等她接電話,神情也懨懨的,轉動手中佛珠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喂?雪若嗎?”
“嘟嘟——”
桑予順利接通了電話,但還沒有確認一句,對麵便掛了電話,讓她頗感意外。
她立即回撥過去卻是顯示關機狀態,讓她更加感到意外。
謝愈看著她的動作好一會兒才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剛剛雪若打給我了,但是突然掛掉,我回撥過去也顯示關機,我有些擔心而已。”
“她不是要出遠門?可能在飛機上?”謝愈雖然知道張雪若這個人,但是他和她根本不熟悉,更彆說他這幾年將近封閉自己,更加不知道張雪若是從事一些什麼工作。
但這不代表他不能從有限的信息去猜測,隻需要模糊其辭加以引導就行了。
“唔,她的確對我提過要去南極科考,但是出發的日期好像不是今天?”桑予這般說著還是回了一條信息過去給張雪若,看見wechat上還真的是靜靜地躺著一條信息,她錯過了。
張雪若還真的說了她今天要出發去南極,讓她萬事小心,而且不要衝動,絮絮叨叨的像個長輩那般操心。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回複了一句“知道啦”過去便抬起頭對謝愈說道:“走吧,房東先生,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謝愈點了點頭,盯著她唇邊的酒窩看了一瞬,後知後覺察覺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黏住一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莫名是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他不動聲色地帶她走另外一條路避開了不遠處大廈上掛著他的巨幅海報的位置,心裡有些悒悶地想:明明他都沒有代言很久了,怎麼還有他的海報?
*
謝愈自然不是自己一個人來機場的,而是他舅舅派來的司機載他過來的,雖然美其名曰載,但和監視沒什麼分彆,就是要全程監督他去完成某件事情。
所以到達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司機早已經從車上下來畢恭畢敬地和他打招呼:“謝小先生。”
隻是看見他帶了一個陌生女孩回來又是非常訝異,謝愈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而是將桑予的行李放到後備箱,見桑予還站在原地沒有動,思索了一下,才向她介紹道:“這是司機,叫他司機就行了。”
司機:“……”
桑予:“……”
“謝小先生,您不是去接……”
“我會和他解釋。”謝愈打斷他的話,雖然還是沒什麼情緒、萬事不在心的感覺,但司機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壓迫感,他不敢多問了,反正他的責任到位了,剩下的他可管不了。
“雪若說你平時工作的地方是在青梧的城南,城東的房子常年沒人住,所以可以租給我,是這樣吧?”桑予雖然覺得謝愈和司機之間有些怪,但是這不能算是騙人的那種怪,她也就不去多想,而是這般問道。
“你回國之後要工作的地方是在哪裡?”謝愈和她一起坐在後排,車子已經啟動了,他聽著她的話這般問道。
“我這次回國主要是因為青梧市1500周年曆史紀念活動,這邊的文旅想要搞一個大型的煙花彙演,所以邀請我回來。青梧市的文旅我沒記錯的話是在城東?所以我才想租城東的房子。”
“如果不是因為青梧文旅的邀請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
“……嗯?”
桑予莫名聽出他話裡的一點生氣的情緒,甚至有些陰陽怪氣,她側頭看向他,隻看見他藏在鴨舌帽下的臉被光線切割成兩部分,可是無論哪部分都讓人看出一些脆弱和倔強的意味。
好像被拋棄在角落裡很久很久蒙了不知道多少塵埃的破舊玩偶,還帶了極其強烈的控訴。
桑予心裡那種心虛和奇怪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她轉了轉左手中指上常年戴著的蛇戒,遲疑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謝愈硬邦邦地說道,紅得不正常的唇抿得更緊了。
司機專心開車,但是還是忍不住分神從後視鏡注意謝愈的情況,心裡莫名為他捏一把冷汗。
和他相處過都知道這位謝小先生是一位十分獨立特行的人,做事時常不按常理出牌,十分難相處。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他載過他好幾次他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現在這樣外露的情緒……他真的是第一次見。真害怕他弄出一些什麼大頭佛來。
“那……”
“我隻是覺得你應該早點回來,我就不至於今天這麼手忙腳亂地收拾屋子,什麼都沒能給你準備,這樣顯得我好像很不重視你那樣。”謝愈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並不應該,他本來就沒多少情緒,可他剛剛就是忍不住,但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能忍住都要忍住,不然……她又要消失了。
“噢,你是說這個,沒事,我不介意,能給我一個地方住就好了。”
“可我有事。”
“嗯?”桑予覺得自己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
“因為你沒提前通知我以至於我並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我城南的房子正在裝修,我如果不住城東的話就沒地方住了。”
司機:“……”可你城北還有房子啊!
“那……那……”
“我可以不加你的房租,但你必須給我一個地方住。”謝愈看向她,眼神驀地有些可憐,讓人想起無家可歸的小狗勾,深潭般的眼睛浮出了水澤,折射出了一絲濕痕,令人喉間都噎了噎,根本無法拒絕他。
“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謝愈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甚至伸出右手尾指和她拉鉤,肌膚碰撞之間讓她赫然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要避開。
謝愈其實很守規矩,隻是拉了一下就放開了她的手指,神態自然地看向窗外,嫣紅漂亮的唇不再是抿緊不高興的弧度,而是微微上翹。
桑予看著這一幕,心臟好像被捏了一下,連耳廓都有些發熱,尾指被他勾過的地方酥麻。
……十分不自在,又感慨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這麼漂亮?
機場到城東距離還挺遠的,需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謝愈坐在桑予身邊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熱度,空寂了很久很久的靈魂好像都充實了起來,真實得讓他仍舊不知所措。
他需要很久很久……也需要花費極大的力氣去平複胸腔裡湧動的這些無措又熱烈,甚至是生氣的情緒,仿佛煮沸了的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每個泡泡的情緒都不一樣。
需要都戳破……他才能平複。
所以他接下來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他一不說話車裡的空氣就莫名變得稀薄,桑予實在不是很自在,尤其兩人離得這麼近的情況下,她幾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傳遞過來的溫度,還帶著一種木質的花香,愈發濃烈,纏著人的頸子,如同蛇那般磨人。
她又轉了轉中指上的蛇戒,忽而想到了一個問題,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問謝愈一下:“謝先生,你養寵物麼?”
“有養。”謝愈雖然在心裡艱難地戳泡泡,但他時刻留意著桑予的情況,聽她這般問道,幾乎是立即答道。
“養的什麼?”
“你要養什麼?”謝愈沒回答,而是反問。
“……養安靜的寵物。”
“桑小姐,現在我屋子的使用權其實是你的,你養什麼都不需要經過我同意,相反地,我養什麼倒是要問問你,所以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是這樣嗎?”
“當然。”
桑予被他繞得有些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在他眼神的鼓勵下她愈發覺得自己暈了,想起自己遲早要對他說這件事情的,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便直接說道:“我在國外養了一條蛇做寵物,想……”
“可以。”
“……我還沒將話說完你就說可以了?”
“那自然還是有條件的,你知道的,我租屋給彆人起碼出租半年以上,我看你的工作好像挺不穩定的,我又不能加你房租,你既然要將國外養的蛇接回來養那就證明你不會輕易退租,起碼得住個半年甚至更長。我何樂而不為?”
“噢。”桑予一想這裡麵的邏輯又被他說服了,看來房東先生是個怕麻煩的人,她記得張雪若說過房東先生其實家裡不缺房子就是缺租客,平時也沒正式的工作,就靠收租維生,那自然希望租客可以穩定點。
而且,也不希望租客這麼多事兒,她……她應該不算多事兒吧?
“你加我wechat了嗎?”謝愈依然不讓她多想,想起她之前用的電話號碼已經變成了空號,心裡要戳破的泡泡變得更多了,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讓聯係不上她的事情發生,也就問道。
“……因為回國前還沒換好國內的卡所以暫時沒有。”桑予有些尷尬,打開wechat界麵想讓他掃自己。
但是看到“聯係人”那裡多了一個紅點,她打開來看,看見上麵的id自我介紹“我是房東謝遇”,也就有些好奇地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房東先生,你不是提前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