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透了(1 / 1)

引鴆(zhèn) 暄慕 4902 字 3個月前

那天晚上,韓嬈隻覺得一切都那麼戲劇性,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手撚著一片銀色的包裝仔細端詳。

總覺得這個晚上如同大夢一場。

韓嬈為了緩和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特意從包裡掏出極富有暗示性的東西,企圖彌補那把水果刀給兩人關係帶來的縫隙。

她媚眼如絲,呼吸很輕很輕,抬眸看向他,似乎是在向他發出邀請。

趙繼川垂眸,靜看了她兩秒,突然輕哂一聲,抬手輕輕摸索了兩下她胸前輕薄的布料,韓嬈覺得全身像過電了一樣。

期待的動作沒有接著發生,趙繼川甚至都沒有再問她,他把她拉了起來,摸了下她的小臉,極其溫柔地說:“好了,天色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韓嬈腦子有些發懵,男人理性克製,眼中沒有一絲情/欲,他目光清明,帶著看透一些的眼神打量著她。

見她還半蹲在那不起來,趙繼川抬手將她撈了起來,“先去休息,我今晚還有事。”

正說著,他就有一個電話進來。

男人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打完了這個電話。

韓嬈乖巧地點頭,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偏過頭看著他頎長冷寂的背影,愣了下,然後自顧自地收拾東西。

趙繼川打完電話,回過頭就看到她彎下腰把那把水果刀塞進包裡,然後將那三枚避孕套攥在掌心,悠然起身。

套房房間挺多的,韓嬈環顧四周,問他自己今晚可以是在他這休息,還是她要現在就離開。

她其實不想在他這住,可總覺得要征求一下他的態度。

畢竟他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懂事”、“要乖”。

果不其然,趙繼川非常紳士地說她當然可以在這休息。

他難得話多,告訴她以後他找她的時候,她直接來這裡就好,或者可以打電話讓他的司機接。

韓嬈勾勾唇,聽他話裡的意思,他今晚不嫌麻煩帶她上來更像是提前帶她熟悉一下環境,避免以後有什麼麻煩。

既然這樣,那她是不是應該感恩這個金主很有人情味?

至於讓司機來接,這還是算了,她總覺得這有種古代妃子侍寢的錯覺。

她不喜歡這樣。

韓嬈點頭說好,又問他:“那我要是想聯係你,也要來這裡嗎?”

趙繼川揉了揉太陽穴,隨手把助理孫昊的聯係方式給她。

韓嬈記下後,和他道謝,拎著自己的東西和他說了聲晚安,便隨意選了個房間。

趙繼川看著她婀娜的背影,在她關門之前眼神晦暗地說:“韓嬈,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韓嬈回眸瞥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唇,然後“砰”的一聲,不輕不重,將門關上。

門一關,韓嬈好像進入了一個極為安全的世界。

她走到床邊,慢慢堆坐在床下,疲倦地抱緊了自己的身體。

緩了一會兒,她張開掌心,看著手上那幾枚避孕套,死死咬住了唇。

這東西,趙繼川和她都很清楚,不是為兩人的今晚準備的。

韓嬈閉上眼睛,腦海裡突然映出了杜總那張臉,想起他伸到桌下隔著裙子摩挲她大腿的那隻手……

她究竟在自我欺騙些什麼?

韓嬈麻木地躺在床上,攥緊拳頭,手裡的包裝在寂靜的夜裡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告訴自己,韓嬈,都走到這一步了,你彆再裝清高了。

你就是匍匐在爛泥的石頭,從答應下今天的酒局那一刻,你骨子裡就爛透了。

可就是再爛,為了重新獲得演戲的機會,她也絕不後悔。

-

韓嬈這晚沒睡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瞎想,越想越頭疼,最後也沒搞清楚趙繼川這個人。

她睡著的時候已經淩晨三四點了,再醒來趙繼川早已消失不見。

韓嬈站在兩人昨晚糾纏的那個沙發上,隻發現茶幾的煙灰缸裡多了一根煙蒂。

那是他留下的痕跡。

韓嬈沒多呆,總覺得像是自己介入了彆人的生活空間,她簡單洗漱完,撈起昨晚那條裙子穿上,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出門想打車,才想起來昨晚手機上有一堆消息沒回。

大概是心有靈犀,這刻,徐戀秋的電話恰好打了過來。

韓嬈怔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母女倆沒交流太多,其實就是韓嬈太久沒回微信消息,當媽的有些不放心了。

韓嬈隨口撒了個謊,說自己昨晚的拍攝進行到很晚,收工後躺在床上就睡著了,沒來及看手機。

她自己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撒起慌來這麼自然,張口就來,都不用打草稿。

徐戀秋聯係上她就知足了,沒再多言,簡單叮囑她兩句,讓她記得把錢收了,就要掛電話。

提起“錢”這個字眼,韓嬈陡然精神很多。

她鬼使神差地對徐戀秋說:“媽,我以後大概能養活自己了,不用你再給我轉錢了。”

韓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種“半場開香檳”的話,明明趙繼川隻是口頭答應了她,他們之間還沒任何實質性的交易。

可她就是信任趙繼川,她覺得他不是那種故意玩弄她感情、畫大餅想要占她便宜的那種人。

要是他真的隻是像那些紈絝子弟一樣單純想玩玩兒她,他昨晚大可以直接撕爛她的裙子把她吃抹乾淨。

她總覺得,他是真的想和她保持一段長期穩定的關係。

即使隻有交易,也是長期穩定的交易。

徐戀秋聽到韓嬈的話,鼻子一酸,她這個女兒和她一樣,太要強了。

“怎麼了?是接到新戲了?”

韓嬈順著她的話說:“對,前幾天去試鏡,接到了一個角色,大ip。”

徐戀秋沒有去辨彆她話裡的真偽,或者說,她太了解韓嬈的自尊心。

她沒細問這是什麼題材的戲,她演了個什麼角色,隻是誇了她兩句,說:“即使你賺再多的錢,你也是我的女兒。我給我女兒轉錢,我也很幸福。”

韓嬈鼻子一酸,乖乖地把那五千塊錢收下。

她不想情緒外露,也不想讓徐戀秋知道她現在的糟糕狀態,隨口應付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徐戀秋的聲音從耳邊消失,韓嬈深吸了一口氣,暗暗發誓,無論她和趙繼川做到什麼份上,她都不能讓徐戀秋知道這段關係。

韓嬈沒有直接打車回家,直接聯係了經紀人李夢陽。

昨晚經紀人把自己獨自扔在酒局上,這筆賬她總要算一算。

李夢陽沒叫她去公司,其實他們做藝人的也很少去公司。最主要的是,韓嬈是她一手簽下來了,也是她親自帶起來的,韓嬈什麼脾氣,她太過了解。

她怕韓嬈能把公司鬨的雞犬不寧。

李夢陽直接把韓嬈叫到了自己家裡,掐著時間,給她磨了杯咖啡。

韓嬈很久沒來過李夢陽家裡了,上次來,還是她結婚的時候。

那年韓嬈十九歲,人生第一部電影《初戀的海》剛上映,票房不錯。

李夢陽結婚那天,她正在橫店拍戲,當時都快要殺青了,檔期緊,整個劇組都在趕進度。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韓嬈還是跟導演請了一天的假,大晚上坐飛機回北城,第二天見證了李夢陽的婚禮,然後下午又急匆匆飛回劇組拍戲。

李夢陽心疼她,不讓她來,說太折騰了。

可那時候韓嬈年輕單純,相信這個圈子裡有真情。她說即使累一點也沒關係,她也要見證夢陽姐最幸福的時刻。

韓嬈一直認為,李夢陽是她的貴人,她的恩人。沒有她,她就得不到《初戀的海》的角色。

可沒想到,有朝一日,最信任的人也能往她的心頭捅刀子。

此刻,韓嬈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那杯手磨咖啡,她看著李夢陽住在北城二百平的大平層裡,不自覺地勾著唇笑了笑。

她什麼也沒說,靜靜地看著李夢陽的女兒。小女孩剛會走路,正是調皮淘氣的年紀,一個跟頭就把拚好的樂高城堡撞塌了。

也許是韓嬈眼神太過直白淩厲,保姆察覺到氣氛不對,在李夢陽的眼神示意下,把小姑娘抱回了房間。

客廳裡隻有兩個人,韓嬈感慨著說:“你剛生小孩的時候,我還來看過她,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

李夢陽揉了揉太陽穴,沒做聲,明顯不想和她聊這個話題。

韓嬈也不喜歡彎彎繞繞,徑直問:“昨晚為什麼把我自己扔在那?”

她翹著二郎腿,懶散地扣弄著美甲上的鑽,輕輕挑眉,比李夢陽還像這個家的女主人。

李夢陽靠在白色的櫥櫃上,和她對視,“韓嬈,有些事可能就需要一個人推你一把,把你逼到絕境上,這事就成了。為了你的未來,我願意做這個壞人,無論你怎麼恨我。”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脫敏,你需要走出這一步。”

韓嬈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以前真不覺得這話是能從夢陽姐嘴裡說出來的。

當年兩人剛認識的時候,李夢陽也是個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幾年沒有靠山的人,韓嬈是她簽下的第一個有實力的女明星。

當年,韓嬈爆火,兩人命運共同體,李夢陽的身價也隨之上漲。

“所以,你覺得我是因為四年前的那件事心理有陰影,所以不願意陪人睡?”

“而你覺得,你昨晚半路離席是在幫我踏出這一步?”

李夢陽輕歎了口氣,不想和她扯四年前的事,“韓嬈,我還是那句話,這個圈子裡,太清高沒用,太慫也沒用。很多人都走過這條路,並且屢試不爽,你為什麼不能試試?”

“不,你其實已經動了這個心思,不然你也不會主動找我,你也不會應下這個酒局。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就說明你至少知道這件事的隱藏風險,並且自己權衡過利弊。”

李夢陽是個老油條,直接將韓嬈的心路曆程戳穿,妄圖對她進行洗腦。

她覺得自己說服人的本領有一套,手下那麼多藝人,除了韓嬈這根刺頭,其他的哪一個不是對她言聽計從。

事實證明,聽她話的明星,早就行程排滿,檔期不斷,粉絲上千萬了。

韓嬈心一顫,自嘲地在心裡笑,覺得口中泛著苦艾味。

她突然想起昨晚趙繼川的話,他問她為什麼往杜總身上貼。其實他也能看出來,她到底做了什麼決定。

她不單純,卻自欺欺人地要求自己清白。

韓嬈頃刻間覺得自己無話可說。

她的心思被戳穿得淋漓儘致。

她這一番,算不算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昨天晚上,趙繼川是不是覺得她特彆蠢,他看她就像看一個小醜一樣。

韓嬈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徹底被碾碎。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高跟鞋,她總不能承認自己箭在弦上發現自己接受不了杜總,所以才推諉著想臨陣逃脫吧。

“可你不該扔下我一個人。”她固執地對李夢陽說。

李夢陽起身,見她消化了情緒,站在她麵前把她抱在懷裡,“韓嬈,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是個心氣高的人。可天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總得付出些什麼,你說對嗎?”

韓嬈貼在她的懷裡,眸色漸深,她認同她最後這句話,輕輕點了點頭。

可昨晚李夢陽故意離席,於她而言就是背叛,是背刺,她不接受任何偷換概念,也不接受她毫無營養的洗腦。

李夢陽見她點頭,摸了摸她的頭發,“杜總昨晚給我打電話,說很喜歡你。我和他解釋了你昨晚不舒服才離開,他表示理解。”

“韓嬈,你還有機會。”

韓嬈眸中閃過一道寒光,陰森得可怕。她從她懷裡出來,給了信心十足的女人當頭一棒。

“我要解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