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恬忽然想起時揚方才說過的一句話,看著他的目光充滿好奇。
“對了,聽你剛剛提到‘武館’,你學過武術吧?”
“武館是我爸開的,我從小跟他學武術。”
麥恬的目光從好奇轉變為羨慕,眼睛都亮了:“哇,好厲害啊,你真像個大隱隱於市的絕世高手!”
時揚嘴角抽了抽,不知該怎麼回。
換作彆人這樣誇他,他一定覺得是在恭維,可麥恬誇得真誠而自然,眼裡的欣賞溢於言表,口中的讚美毫不做作,他心下歡喜,可淡漠沉穩慣了,喜怒不形於色,麵上瞧著依然沒什麼表情。
再次登機後,麥恬收不住話口,追著他問東問西。
“你這體格和體能,完全可以去當運動員、體育生,怎麼不繼續上學呢?”
“武館倒閉,我爸想去打工,我想讓他退休,就自己出來賺錢了。”
“孟家人好相處嗎?跟他們接觸,有沒有什麼特彆需要注意的事項?”
“都挺好的。”時揚頓了頓,補充道,“跟三少爺相處要小心些。”
麥恬挑起一邊秀眉:“他脾氣不好?”
時揚麵無表情陷入沉默。
麥恬緩緩點了點頭:“懂了。謝謝提醒,我會當心的。”
她知道,時揚用沉默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畢竟是拿人錢財的雇員,不好直接說雇主壞話。
想起昨晚小姨告訴自己的事,麥恬打算再確認一次。
“你在孟家乾了幾年?”她問。
時揚:“兩年。”
麥恬:“那三位少爺,人品都不錯吧?咳——你知道的,我一個小姑娘,千裡迢迢來京州,以前接觸的人很少,也沒見過大世麵,很怕被欺騙被傷害……”
她聲音越發的小,麵上神色也越發膽怯,說完咬著唇可憐巴巴望著他,真真一副怯生生小白花模樣。
麥恬裝得像,時揚又沒怎麼跟女人相處過,隻當她是真天真,真單純,真膽怯,不免心生憐惜,趕忙給她吃定心丸:“三位少爺性格各異,但心眼兒都不壞。三少爺脾氣隻是爆了點兒,為人挺正直。”
套出這話,麥恬心裡激動,表麵還是怯怯的,眨了眨眼,繼續套話:“那大少爺和二少爺呢?”
時揚是個鋼鐵直男,拳腳功夫厲害,嘴上卻不會什麼功夫,永遠都是做得比說得多,想找出點詞兒來誇誇另外兩位少爺,想半天,艱難地擠出一句:“都挺好。”
儘管沒得到更多有用信息,麥恬還是很滿意。她城府深,有心眼兒,不怕跟壞心眼子交手,可也不想長期跟壞心眼子周旋。
來京州之前她已經想好,如果小姨打探的情報有誤,她便少跟那些品性差的人接觸,能躲則躲。
時揚雖然不善言辭,但並不像個擅長撒謊的,麥恬看出來了,他是真心認可孟家三兄弟的品性。
麥恬笑起來,眼中恐懼與擔憂消融:“那我就放心啦!”
她不再多嘴,扭頭看一會兒風景,不知不覺困勁上來,打了個哈欠,眼皮剛合上便睡著。
“麥小姐,到了。”
麥恬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肩膀,耳邊傳來聲音。
她睜開眼,看見身旁站著時揚,有些驚訝:“這麼快就到了?兩個小時呢!”
時揚淺淺勾起唇角:“您睡得沉。”
麥恬摸了摸頭,憨厚笑道:“嘿嘿,我這人唯一的優點就是睡眠好。”
時揚:“能睡是福。”
麥恬:“借你吉言!”
本以為來接機的是司機,所以看到孟紀淮的那一刻,時揚略微驚訝。
孟紀淮衝時揚點了點頭,時揚也點了點頭,領著麥恬往孟紀淮那邊走。
“大少爺,中午好。”時揚停下腳步,介紹道,“這位就是麥小姐。”
他轉臉看向麥恬,手朝孟紀淮伸了伸:“麥小姐,這位是大少爺。”
麥恬倒是沒想到,這位豪門大少爺,竟會親自來接機。
孟紀淮也沒想到,這位麥家小姑娘,竟比照片上好看許多。
兩天前,全家圍在一塊兒看麥恬一家的合照,三弟指著那個年輕姑娘問:“這就是麥恬?”
老太太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姑娘:“是她,哎喲,倒不怎麼像她爸媽,長得跟我養母可真像!瞧瞧,多水靈,多俊俏,多好看呐!”
三弟嗤之以鼻:“是挺水靈。不過年輕姑娘,哪個不水靈?‘俊俏’談不上,‘好看’更是扯,一般,太一般了。”
老太太當即給他腦門一個爆栗子:“狗眼睛不懂欣賞,滾一邊兒去!”
老太太問二弟:“你平時擅長文藝,拽兩個詞兒來誇誇這妹妹。”
二弟盯著照片瞧了許久,搖頭歎氣:“奶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是我不想誇,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誇!誇外貌氣質吧,這妹妹瞧著實在乏善可陳,想誇也無處下口;誇性格人品吧,我跟她壓根就沒接觸過,總不能隨便胡謅吧?”
老太太狠狠一記眼刀飛過去:“平日裡舞文弄墨一副博學多識的樣兒,到底是個酒囊飯袋,不過裝裝樣子罷了!”
罵完,老太太終於還是看向了他,下巴一揚:“你來說說。”
孟紀淮掃了眼照片,笑道:“這個妹妹看著親切可愛,倒像是自家妹妹。”
其實他也覺得麥恬相貌普通,可他是個會變通的,既然相貌上誇不出什麼,那就往彆處說好話。
二弟和三弟聽到這話,不住地發出“嘖嘖”聲,老太太訓斥道:“‘嘖’什麼‘嘖’!你們大哥就是比你們有人情味兒!”
說著,老太太扭頭看向他,板著的臉笑逐顏開:“紀淮,你這倆弟弟不靠譜,以後還得指望你多關照麥恬。我們老一輩跟她代溝太大,一塊兒待久了,怕人家不自在,嫌煩還不好意思說。”
他應下來,跟老太太保證,肯定把麥恬當親妹妹疼。
孟紀淮嘴上這樣說著,心裡也是這樣想的,隻不過,親眼見到麥恬那一刻,純純把人家當親妹妹的心思,便不那麼純了。
麥恬無疑是漂亮的,隻不過不上相。
麥恬的好看,屬於毫無攻擊性那種好看。頭小臉小,身材也嬌小,麵部輪廓柔和,五官單拎出來都一般,組合在一塊兒有種說不出的美感,並且特彆耐看。
這張臉和氣質呈現出讓人心生憐惜的純潔的幼態,可那雙亮晶晶的眼眸裡,溫柔目光下,似乎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海。
這時候的孟紀淮還沒把麥恬瞧透,隻當她眸中藏著的那片深海,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寧靜與沉穩,壓根沒與城府掛鉤。
他瞧著她烏黑的齊肩短發,瞧著她身上簡簡單單的白色T恤和藏青色牛仔褲,又瞧了一眼她腳上那雙白色帆布鞋。
一身的行頭沒一件名牌貨。
然而,就得是這種不入流的雜牌貨,穿在這種小城市來的有點小漂亮的小姑娘身上,才能凸顯出這種純粹的美。
不靠塗脂抹粉和奢侈品堆砌出來的自然美,年輕又鮮活,怯生生的神色藏不住骨子裡散發出的蓬勃朝氣,懵懂的目光中,暗藏寧靜得足以撫平滔天巨浪的柔和力量。
最令人禁不住的是,這副純得不能再純的皮相之下,不知怎的,竟散發出一種欲得不能再欲的狐媚味兒。
難怪圈子裡的男人熱衷於找年輕妹妹。
麥恬這種女大學生,在圈子裡行情向來緊俏,真要有本事,又豁得出去,一年撈個千八百萬不成問題。
可他們這個圈子,男人找女大學生,奔的就是那份純真與美好,真要沾了撈女味兒,他們準嫌棄,分分鐘轉頭找彆的妹妹。
倒也不是沒有例外。
孟紀淮想起前陣子一哥們兒找了個十八歲小姑娘,談錢也說愛,醜話擺在明麵上——什麼都能給,就是不結婚。
那哥們兒大方,那姑娘樂意,倆人一拍即合,孟紀淮調侃他倆就跟做買賣似的,也太乾脆了。
那哥們兒說,可不就是買賣呢?你情我願的,要錢給錢,要愛給愛,唯一給不了的隻有名分,可名分值幾個錢?她不肯做這筆買賣,有的是人排隊。
孟紀淮不由自主冒出個念頭來:麥恬能接受這種事兒嗎?
緊接著,下一個念頭是:如果不接受,要怎麼才能讓她接受?
胡來強來肯定不行,不是他風格。
他孟紀淮活了二十八年,隻談過兩段戀愛,都是正正經經處對象,絕不能做這種自毀名譽的事。
最關鍵是,他舍不得傷麥恬。
真要提出那事兒,麥恬不見得不會答應。
然而,她真要是答應了,心裡也不見得多痛快。
比起你情我願的買賣,孟紀淮更想你儂我儂地談戀愛。
戀愛要自然而然談,時機合適,水到渠成。
他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機會。
短短片刻功夫,孟紀淮腦中千回百轉,七繞八繞想了個通透,麵上勾了勾唇,笑得溫柔又無害,朝麥恬伸出手:“我是孟紀淮,叫我大哥就好。”
麥恬仰臉看著他,目光天真懵懂,伸手與他淺淺一握,聲音軟糯:“大哥,叫我恬恬就好。”
她笑起來,如初春綻放的花朵,純真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