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私語(1 / 1)

經年之後 歸夢溫酒 4150 字 3個月前

楚徽宜望向他的眼底,烏黑卷翹的睫毛眨了一下,唇角牽起淺淺的弧度。

“那現在親眼見到了,”她瞧了眼室外的景色,“有沒有讓你失望?”

江屹鼻息透出一聲輕笑。

“早就聽聞過格施塔德的雪景,”他嗓音低緩,藏有一絲隱晦的意有所指,“雪意涔涔,堆銀砌玉,很難令人失望。”

楚徽宜還未來得及細細咀嚼,薛明渡從遠及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久等久等了各位,”他跑著過來,停在眾人麵前,喘著氣看向江屹,“誒江屹你到了啊,房間開了嗎,行李要不要先放我們那屋啊?”

“前台已經處理好了,和我們一層樓,”薛明舟站起身來,“人齊了,我們走吧,去坐纜車。”

今年春天來得晚,堆積的雪層依然很厚,踩在腳下鬆鬆軟軟,還會聽到輕輕的咯吱聲。

換好裝備,領完雪具,幾人踏入雪場。

絡腮胡子男人是雪場工作人員,他用英語和陳書言解釋情況,神情充滿歉意。

“我們原本預約了一位教練,但他臨時有事來不了,”陳書言跟他們商量,“等其他教練空出時間的話,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那先滑唄,反正大家都會,”薛明渡已經躍躍欲試,“陳書言,你之前不是要跟我比比坡麵障礙嗎,敢不敢一較高下?”

“誰不敢了,秒你隻需一分鐘。”

“彆隻顧著說大話,”薛明渡雪杖一撐,身影已經遠去,“待會兒輸了彆耍賴!”

陳書言冷哼了聲,緊隨而去。

薛明舟看了看江屹和楚徽宜,留下一句“你們慢慢來”,也跟著離開。

楚徽宜望著遠去的三人,回頭看江屹,乾巴巴笑了下,“他們是這樣的,一提到比賽,總是氣勢洶洶。”

江屹彎了下唇,目光下移,落到楚徽宜的單板上,“怎麼樣,適應嗎。”

“噢,還好,”楚徽宜沒想到短短幾步路,他竟然能細致地觀察到她的情況,“我以前學的雙板,單板不太熟,但想試一試。”

江屹點點頭,想起方才陳書言說的話,欲開口問楚徽宜是否需要等教練,忽然看見有人即將從她身後飛速滑過。

他眼疾手快,側身攬過楚徽宜,將其護在懷裡。

細碎的雪粒飛揚,那人回頭喊了句“sorry”,眨眼就滑出老遠。

江屹抬起頭,望了眼冒失的那人,神色冷淡。

黑色滑雪服材質擦過臉頰,癢癢的,剛才發生得太快,楚徽宜還有點驚魂未定。

江屹的懷抱如高山巍峨,她探頭,瞅瞅四周是否已歸平靜。

小腦袋扭來扭去,江屹垂眸瞧了瞧,幾秒後,他適時鬆開手臂。

“好險,如果撞到肯定要受傷了,”楚徽宜呼出一口氣,仰頭,“謝謝你啊,你沒事吧?”

江屹搖頭,“沒事。”

楚徽宜說沒事就好,這裡離入場口很近,周圍人漸漸多起來,她俯身鬆開固定器的綁帶,撈起滑雪板往前走,“江屹,快來快來,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

一路上,她先是小聲譴責那個差點闖禍的人,奈何她字典裡搜不到什麼臟話,蛐蛐幾句作罷,轉而開始思考自己要怎麼練單板。

“先不找書言他們了吧,我要練自己的,”她張望了一下,“找一個坡度小一點的地方,最好人也少一點,不然想著可能會撞到人,我就老緊張。”

雪地難走,滑雪靴也不算輕,她走得笨笨重重的,也許是累著了,也許是怕摔著,她戴著粉紅手套的手握住他手臂的衣服,像是一種無意識的依賴。

今日有暖陽,雪山高挺,天地廣闊,她心情也跟著輕快,吭哧吭哧走著,即使喘著氣也不停地問江屹,你會落葉飄嗎,會C彎換刃、後刃J彎和S彎嗎?

頭盔和滑雪麵罩掩去了她大半張臉,江屹對上她問問題時亮晶晶的眼,其他什麼都忘記想了,隨著她的話輕輕點頭,看見她眼裡越來越濃的崇拜。

“那你教教我好不好,”她溫軟的嗓子帶著小鼻音,“我們就不要教練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楚徽宜望著他深沉隱晦的眼眸,想了想,又改了提議:“要不我們去找書言他們吧,你滑雪也很厲害,和他們比賽一定很有趣。”

江屹回過神來,看著她關懷的神情,笑笑,“不用。”

“讓他們好好玩,”他說,“當教練也很有趣,我陪你。”

他感受到楚徽宜小小的雀躍,低笑,看她愉快地將滑雪板上的固定器重新綁好。

單板難度稍大,好在楚徽宜有點基礎,也足夠聰穎,許多動作要領嘗試了幾次,慢慢就上道了。

不過當然也避免不了失去平衡的情況,為保她的安全,江屹握著她雙手手腕,一點點帶著她滑行,教她換刃。

被他扶著,總有一種不會摔倒的安定感,楚徽宜慢慢放鬆,開始好奇他的事,“你什麼時候學的滑雪啊?”

“讀大學時體驗過一兩次,”他說,“真正熟練是在兩三年前,那時候需要談下一個項目,對方老板喜歡滑雪,為了增加見麵機會,我便選擇投其所好。”

楚徽宜了然。談生意不僅在會議室裡,更多在酒桌、牌桌或是高爾夫球場,江屹所說的也是一個道理,投其所好能更易開啟話題,話題聊開了,雙方的第一層壁壘才能打破。

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京市裡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不在少數,而他已在異國他鄉獨自拚搏。

“那你學這個,是喜歡更多,還是任務感更多?”她問。

江屹挑了下眉,似乎第一次思考這樣的問題,“這個重要嗎?”

“當然,”楚徽宜認真點頭,“留點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然連休閒運動都是為了陪合作夥伴,你把自己的需求放哪兒去了呀?不要這麼委屈自己。”

江屹漆黑的眼眸靜止一瞬。

說話分了心,楚徽宜換刃時踉蹌了一下,她哎呀一聲,抓在他腕上的手一緊,停了下來。

“還是有點不熟悉,需要多練練,”她站穩後,移開護目鏡,朝他笑笑,“教練教練,你累不累啊?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吧?”

她的手還沒鬆開,說話間小幅度地晃著他的手。

江屹低眸看了眼,神色不明,柔聲應了句“好。”

他們歇了會兒,又練了一輪,後來薛明舟一行人滑過來找他們了,聽說比賽難分伯仲,陳書言和薛明渡一路拌嘴不停,進了酒店還在懟。

酒店的餐廳旁有一個小bar,意式風格,深棕色調,撲麵而來的中歐複古氣息,尤其到了夜晚,每桌中央的一盞燭火與壁燈交相輝映,人們的低聲談笑彌漫其中,仿佛靜謐雪山裡的浪漫私語。

晚上閒來無事,楚徽宜和朋友們坐在這裡,點了一些喝的和小吃。

“我們來玩兒這個怎麼樣?”薛明渡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簽筒,擱在桌上。

陳書言打開筒蓋,裡麵是一根根簽條,“真心話啊,你小子怎麼把這個都帶上了?”

“誰讓小爺我考慮周到,事事都能準備齊全,”薛明渡嘚瑟,他調整了下坐姿,握住筒身開始搖,“來吧來吧,咱玩一會兒。”

薛明渡喜歡這個遊戲不奇怪,畢竟他從小就愛八卦,也樂於抓住任何一個挖料的機會。

“你覺得自己身上最讓異性喜歡的一點是什麼?”薛明渡想都沒想,“瀟灑,帥氣,多金,哎這太多了,非要挑一點也太難了吧。”

陳書言瞥了他一眼,一言難儘,“清醒點兒行嗎,真像你說的那樣,怎麼這麼多年你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我那是不願將就,”薛明渡把簽條放回去,又嗒嗒嗒搖起來,“如果隻是隨便談談戀愛,我能愁找不到人嗎——該你了。”

陳書言隨便抽了一根。

“能接受多年好友其實一直喜歡你這種事嗎?”

“不太能,”她將簽放在桌上,靠著椅背,細品這句話,覺得彆扭,“都已經是多年好友了,彼此身上都沒什麼荷爾蒙吸引力了吧,我還是比較相信一見鐘情。”

影影綽綽的燭光裡,薛明舟平靜地望著她,又不留痕跡地移開視線。

下一個是江屹,他抽到的問題是,高中和異性做過最出格的事是什麼?

看完題目,他淡淡答了聲,沒有。

“沒有?”薛明渡驚訝,“不是哥們兒,高中誒,少男少女誒,你難道都沒有和女生曖昧過嗎,咱不說什麼最出格吧,就那種暗戳戳的視線交接,或者傳傳紙條什麼的,這種純情的呢?”

江屹再次給了否定答案。

“你出家啊。”薛明渡覺得匪夷所思,不過轉念一想,江屹這冷冰冰的性子,好像出家也不是不可能。

“行吧,那咱們下一個。”

接下來的一輪,大家依次抽簽作答,再次輪到江屹的時候,題目是:有沒有偷偷為彆人做過一件事,當事人到現在還不知道?

“哎,這個,”因為是江屹,薛明渡揮揮手,覺得直接失去了懸念,“那肯定是沒有嘍。”

但江屹的回答再次讓他大跌眼鏡。

“有的,”江屹開口,望著桌上搖曳的燭火,低聲,“不止一件,都沒有告訴過她。”

薛明渡看了看陳書言,再看了看自家老弟,覺得這信息可大了。

但這前後怎麼這麼矛盾呢?

連楚徽宜也抑製不住好奇心,湊近,看著他的臉,“你悄悄替誰做過什麼啊?”

江屹側頭,對上她的視線。

昏昏沉沉的光線裡,映著燭光的眼眸是一口深潭,表麵暈染著溫和,卻也可以藏匿許多情緒。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輪廓,喉結微不可察一滾。須臾,又輕輕勾了下唇。

“你猜。”他嗓音低淡,帶著輕微的磨礪感,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