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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北 陳溪午 4230 字 3個月前

好不容易挨過最後一節物理課,放學以後陳橘先回的自己家。

進門以後廚房裡有動靜,陳橘叫了聲媽,王秋萍估計沒聽到,屋子裡還是靜悄悄的。

餐桌上的冷水壺空了,陳橘走向飲水機的時候看到地上放著一箱牛奶,紙箱上畫著香蕉圖案,她最喜歡的口味。

陳橘變了主意,從抽屜裡拿了剪刀,蹲下,準備劃開牛奶箱。

“誒誒誒,”王秋萍從廚房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看以後先製止,“陳橘,彆拆開,那是給你哥買的,拆開不好拿。”

哥哥陳意揚比陳橘大三歲,就在家附近的海城大學念書,陳建生有時候會去給他送東西。

陳橘拿剪刀的手停了下,站起來,抿唇:“可是我也想喝。”

“你喝這個,”王秋萍在餐桌上翻找,隨手遞給她一袋牛奶,“都一樣的。”

陳橘沒接,搖頭:“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王秋萍皺眉,不再和她掰扯牛奶的事,“我放桌上了,你想喝自己拿。”

“對了,我看家長群裡說摸底測試成績出來了,考得怎麼樣?”

“八十分,”陳橘頓了頓,補充,“這次題難,老師說……”

話沒說完就被王秋萍打斷。

“你哥以前都不用問,不是滿分就是九十九,你要有他一半也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了。”

王秋萍抱怨到一半,自己先打住了,“也是,我哪有那麼好命,有個好兒子就不錯了。”

陳橘靜靜地聽完這些,把剪刀放到旁邊的餐桌上。

餐桌挨著的牆壁上沒有掛裝飾畫,而是貼著陳意揚從小到大的獎狀,王秋萍選擇用兒子的榮譽裝點自己的家。

陳橘以前還會發脾氣,和王秋萍反抗,但現在不會了,她伸手拽了拽肩上書包的帶子,走到門口,扶著櫃子換鞋。

“這孩子,越長大越不聽話。”

王秋萍抱怨了兩句,看她動作,追問:“一會兒吃飯了,乾什麼去?”

陳橘手背在臉上抹了下,打開門。

“給江朝北送卷子。”

……

風還帶寒意,陳橘踩著自己的影子,走過深藍色寫著花塢巷的路牌。

花塢巷小區是建築院給員工及其家屬提供的福利性住房,街坊鄰居大多知根知底,江朝北和陳橘同一年出生,同一年學會走路,就這樣當了十七年的青梅竹馬。

從陳橘家走到巷尾的江朝北家不過三分鐘的路程,陳橘深呼了口氣調整心情,抬手,準備敲門。

手還沒落下,暗紅色的防盜門先從裡麵打開。

江朝北剛洗完澡,額前的頭發還有點濕,校服也換下了,簡單的衛衣黑褲,露出領口的脖頸處膚色冷白。

不怪黃令儀買股他能當明星,江朝北的眉眼更像孫敏,鼻梁挺拔,輪廓清晰,精致而不失少年氣的俊朗,他確實是陳橘見過最好看的人。

陳橘回過神,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敲門:“你要出去?”

江朝北搖頭,自然而然地接過陳橘的書包,側身讓開空間。

“剛從窗戶裡看見你了。”

陳橘點點頭,進門後先換拖鞋,他們兩個沒事就湊在一起,家裡都有彼此的拖鞋。

“叔叔阿姨不在嗎?”

江朝北伸手關上鞋櫃門,回答:“單位。”

孫敏是請假出來的,還得回去處理事情。

陳橘跟著他進房間,把卷子拿出來放在書桌上:“鄭老師沒說你什麼吧?”

江朝北想起來當時的情景,挑眉:“沒。”

孫女士在建築院的宣傳部門工作,語言的藝術修煉得爐火純青,見了氣勢洶洶的張子博母親先賠禮道歉,再哭訴家長的不容易,又問對方美甲在哪裡做的。

他和張子博打架說成是小孩子感情好難免磕碰,再說自家孩子也不是沒受傷,美容卡一塞,熨貼話沒幾句就把張子博媽媽哄得找不著北,還要轉過去罵一臉不忿的自家兒子。

江朝北懷疑離開得再晚點兩人都要當場義結金蘭了。

他收起思緒,掌心撫平數學卷子褶皺,也撫過陳橘的名字。

鄭愛霞畢業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師範名校,教學水平沒得說,隻是之前一直帶實驗班,講題有三不講,基礎的不講、教過的不講、簡單變形題不講。

鄭愛霞覺得這樣效率高,同樣的時間能講更多題,但節奏太快,對非實驗班的、基礎一般的普通學生來說就沒那麼友好了。

江朝北的卷子陳橘也幫他帶回來了,他隨手折了下扔到旁邊,拽了張草稿紙,研究陳橘的錯題。

“這類題上周講過的,記不記得?”

江朝北的筆在試卷上點了下,“《小題狂練》的左上角那塊,好像是15題。”

“等邊三角形裡有動點那道?”陳橘也想起來了,有點喪氣,“做題的時候總是想不到。”

“那我多講幾遍,”江朝北笑了下,聲線偏低,不緊不慢開口,“先用餘弦定理……”

他講完也沒停,在草稿紙上出了幾道相同題型,換了換條件,遞給陳橘。

陳橘磕磕絆絆做完,看著江朝北在上麵打完對勾才鬆口氣,把草稿紙夾在書裡,趴在桌上。

學習的話題暫告一段落,江朝北的指節在桌麵敲了幾下,問。

“和你媽吵架了?”

陳橘直起身子,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很明顯嗎?”

“還行,”江朝北接話,“就是覺得你不怎麼高興。”

“沒什麼,”王秋萍偏心陳意揚不是一兩天了,陳橘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出來的時候因為我哥吵了幾句。”

“你呢?”

陳橘往江朝北的方向湊了湊,看清楚他脖頸的傷痕,足足一寸長,看著應該是抹過碘伏了,但還是疑惑。

“怎麼劃到這兒了?”

談到這個江朝北也有點煩躁,伸手胡亂揉了揉頭發:“他指甲劃的。”

神經病,正常男的誰會把小拇指指甲留那麼長。

陳橘點頭,猶豫了半晌,問:“你為什麼打他?”

江朝北神情冷了一瞬,言簡意賅:“看他不爽。”

“你不是這種人,”陳橘反駁他,“肯定是因為彆的。”

江朝北搖頭,意思是不想說。

陳橘沒繼續追問,注意力回到書桌上,把自己的東西收進書包。

江朝北起身,離開書桌,靠著沙發邊緣坐在地毯上,從旁邊抽屜裡翻出來MP3,提議。

“要聽歌嗎?”

陳橘眼睛亮了下,點頭:“要。”

她手機還是陳意揚高考後淘換下來的舊手機,充滿電的狀況下都會隨時關機,平時動不動卡得要死,也就能發發短信。

王秋萍覺得這樣挺好,能把更多心思放到學習上,也就沒給她換。

陳橘緊挨著他坐下:“有沒有下《追光者》?”

去年上了部青春劇,陳橘暑假時候無聊用江朝北平板看完了,隻對裡麵的插曲有興趣。

“有,”江朝北把右邊耳機遞給她,按了播放鍵,“你說的其他的也下了。”

“謝謝,你真好。”

陳橘的感謝真心實意,因為江朝北是有手機的,用MP3聽歌完全是為了遷就她。

坐下以後兩人肩頭差一截,耳機線找不到平衡,在他們之間拉扯,陳橘把耳機塞進耳朵,拿手比劃了下。

“江朝北,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每天見麵反而察覺不出變化,江朝北嗯了聲。

“前幾天量的時候是186。”

“你小時候比我還矮一點呢,”陳橘歎了口氣,“誰能想到我初二以後就沒長高過了。”

倒是小時候瘦弱的江朝北越長越高。

這個話題沒能持續下去,陳橘不自覺舔了下唇,江朝北以為她渴了,手繞過她肩背,從櫃子上拿過香蕉牛奶,插好吸管以後遞給她。

兩個孩子關係好,孫敏去超市采購會特意買幾盒,放在江朝北房間。

“對了,”陳橘道謝以後接過,喝了幾口,想起來什麼,“周思宇約我們周末去圖書館。”

周思宇也住在花塢巷,以前是他們的同班同學,隻不過高二分班時候,周思宇選了文科,形影不離的隻剩下陳橘和江朝北。

江朝北挑眉,劃開手機屏幕,去找他們三個的小群:“什麼時候說的?”

“今天中午他私聊我。”

江朝北嗯了聲,過了兩秒又追問。

“你和他經常聊天?”

“還行,”陳橘搖頭,“偶爾聊幾句,現在沒什麼共同話題,聊多了也尷尬。”

周思宇總是吐槽他的新班主任和難搞的地理題,陳橘不是健談的人,又不常見麵,總之是不如以前那麼親近了。

“確實,”江朝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附和,“以後彆聊了。”

喝完牛奶以後陳橘就專心聽歌了,有時候小聲跟著哼唱,江朝北半闔著眼,跟著她打拍子。

耳機裡放到英文歌,陳橘的聲音越來越低,下一秒,江朝北感覺肩膀沉了下,他指尖無意識的動作頓住,緩了兩秒以後輕聲叫她名字。

“陳橘。”

沒得到回答,房間裡無比安靜,隻有耳機裡慵懶愜意的貝斯旋律,恍惚間像聽到海浪拍向礁石的聲音,江朝北按下MP3的暫停鍵,低頭看熟睡的陳橘。

金烏西沉,橘調的霞光穿過玻璃落在她的臉頰,白皙瑩潤,睫毛在眼下落留下鴉青色的陰影,江朝北怔了幾秒,視線最後落在陳橘的左臉。

陳橘笑起來時候左邊臉上會有個很淺的梨渦,不仔細看發現不了。起碼,他今天一天都沒怎麼看著。

良久,江朝北伸出手指,在陳橘的左臉梨渦的地方輕輕戳了戳。